在首都呆了差不多十天之后,刘伟鸿提着包,静悄悄的回到了青峰地区农业学校。
青峰地区是楚南省中部的一个地区,辖有一市八县。青峰地区在楚南省算是相对比较落后的地区,没有空港,也没有水路交通,唯一的陆路交通还不是很便利。境内除了资源比较丰富,其他的东西乏善可陈。经济发展受到了很大的制约。改革开放六七年了,这里的广大人民群众也才将将解决了温饱问题,离小康生活还差得远。
农业学校坐落在青峰市西郊,由原先的五七干校改建而来。
而五七干校,则是右派分子下放劳动改造的所在。可以想见,不可能建在闹市区。这些年,青峰市的市区略有扩展,但离农业学校还远得很。这里每天通两班班车,上下午各一趟。错过了,想去市区,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自行车。倘若连自行车都没有,那就只能靠十一号了——两条腿走!
骑车去市区,至少也得一个多小时。
就算是刘伟鸿这样体力绝佳的年轻人,也少不了一个小时。
但这不意味着地区对农校不重视。因为青峰地区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农业人口,地区农业学校还是很受重视的,拨了些款子,在几年前重建了校舍,修葺了职工宿舍楼。
校区还算是像模像样,但出了校门,就是农村。
除了学校大门口那数百米路段打了水泥,通往市区的道路也是黄土路。市里几年前就说要修柏油路,也就是说说,至今不见动静。下雨天满是泥泞,太阳天则是尘土飞扬。从市里坐公共汽车过来,下车时谁都要灰头土脸。
刘伟鸿也一样。
不过比较而言,他要算是好的了。在班车上特意选了一个较好的位置,灰尘吃得比较少。而且他不断地拍打头发和衣服,所以下车时还显得比其他人整洁。
这也是多年首都生活养成的习惯,个人卫生还是很讲究的,在意个脸面。
刘伟鸿回到学校正好是星期天,学校里静悄悄的,大部分学生和老师都出去玩去了。三四月的季节,正合适郊游踏青,走亲访友。
刘伟鸿提着个新款的旅行袋,脚步轻快地走向宿舍楼。
他是去年七月份分配到青峰地区农校上班的,动物科学专业的老师。农业学校少不了这门学科。
青峰地区农业学校是中等专业学校,地区自己办的,主要是为农业培养各种专业人才。地区农校也有自己的动物学老师,但大多是半路出家的,以前有干过兽医的,有配过种的,实践经验或许很不错,理论上就有些欠缺了。
刘伟鸿别看年轻,还是首都大地方出身的人,对这个动物学的理论却条条是道。农校的那些老教师,没一个比得上他。
在楚南农业大学上课的时候,刘伟鸿还是下了一番苦功的。时光倒流之前,他就靠这个谋生糊口,还混了个副研究员的职称。
刘伟鸿所在的教职员工宿舍,不是新建的,是改建的,原先五七干校的教室。一间教室从中隔断,就是两间单人宿舍。
住在这栋楼里面的,都是单身男女,大多资历较浅。
结了婚的教师,或者资历较深又或者有一官半职的教师,则是住在新建的宿舍楼,条件比较好。刘伟鸿不在意这个。对他这种年龄的年轻人而言,宿舍就是一个睡觉的地方。只要累了,无论什么地方,躺下就能睡。
宿舍楼也是静悄悄的,走廊上没人。
不过刘伟鸿来到自己宿舍前开门的时候,隔壁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呀,小老师,你回来了?”
刘伟鸿耳边响起一个惊喜的声音。
刘伟鸿浑身轻轻一震。
这个声音好熟悉,他曾经不止一次在梦中听到过!
时光倒流了。刘伟鸿要重新面对的,不仅仅是首都的家人朋友,还有农业学校的熟人同事。从首都返回青峰地区的火车上,刘伟鸿一直都在努力回忆二十多年前的同事,希望能够将他们的音容笑貌都重新从沉睡的记忆中唤醒。他又要再次和他们打交道了,若是叫不出人家的名字,甚至对面不相识,无疑是非常失礼的事情。
但是这个声音,刘伟鸿绝不会忘记。
这是唐秋叶,他的邻居。他们之间,还曾经产生过某种难以言表的感情。
刘伟鸿一扭头,看到了一张十分熟悉又似乎十分陌生的脸。这张脸很年轻,唇红齿白,眼睛很大,鼻子笔挺,皮肤虽然不算很白净,却闪耀着健康的光泽,很耐看。
唐秋叶也在看着刘伟鸿,满脸惊喜之情,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之意。
“秋叶…”
刘伟鸿喃喃地叫了一声。
“咦呀,叫得这么肉麻…”那女子有些奇怪地望了刘伟鸿一眼,随即“噗嗤”一笑,高门大嗓地说道:“回来了?家里人都好不?”
“都好呢…今天不是星期天吗?你怎么没回家?”
唐秋叶家里住在青峰市区,她丈夫是地区农业局长的儿子,通常每到周六就会回去,周一才来学校上班。唐秋叶不是老师,是学校的职工。
“嘻嘻,不是在等你吗?我天天都在等你回来。”
唐秋叶就是这种性格,大咧咧的,似乎说什么话都不过脑子的。这么说的时候,一点都不脸红,直勾勾地望着刘伟鸿,丝毫也不掩饰她对刘伟鸿的喜爱之情。
这女人,和刘伟鸿二十三年前分配到青峰地区农业学校时一模一样,高门大嗓,咋咋呼呼,似乎她那健壮的躯体里,永远蕴含着无穷无尽的精力。
唐秋叶,曾经令他动心的第一个女人,如此真实地站在了他的面前,连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都是这样的清新,和他在梦中回味的那么一致。刘伟鸿上一辈子,有过很多女人,但从未有哪一个女人,如同唐秋叶一样,给他留下那么深刻的,难以磨灭的记忆。
尽管他们之间的交集,是那么的短暂,甚至没有任何肌肤之亲。
见刘伟鸿忽然发呆,唐秋叶笑起来,叫道:“快进屋去,放下包,到我这边来洗一洗…看看,满头满脸都是尘土…”
刘伟鸿如梦方醒,打开自己的房门,将手提包放了进去。
唐秋叶靠在门边,饶有兴趣地望着刘伟鸿。唐秋叶农村出身,高大健壮,就这样靠在门框上,穿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衣,碎花白裙子,浑身上下到处都圆滚滚的,按照二十一世纪的标准,那就是性感得不得了。
在唐秋叶所受的教育当中,绝没有哪一条规定她不得盯着人家看。就算有这么一条规定,她也绝对不理。这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大男孩,身上有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和他们乡下的土包子完全不同,甚至和青峰城里的读书人也不同。
“小老师”很傲气!
这种傲气,不是骄傲,是那种骨子里头与生俱来的气度。纵算他和和气气地对着你笑,你也会自然而然觉得他高人一等。
听说“小老师”老家是首都的。
首都啊!
在唐秋叶眼里,那是一个何等神圣的所在!
大城市出来的人,见过大世面,还是楚南农大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就是不一样。
唐秋叶喜欢“小老师”喜欢看他吃饭,喜欢看他笑,喜欢看他打球,喜欢听他讲故事,他身上永远都有一股淡淡的,引人喜欢的气息。
刘伟鸿知道唐秋叶在盯着他看。
她就是这样的人。
刘伟鸿激动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忽然感到十分平安喜乐。上辈子他在青峰地区农业学校整整工作了五年。这五年的日子,简单而充实,尽管家族遭受了剧变,由高高在上变成“万劫不复”但在远离政治斗争,远离尘世喧嚣的农业学校,刘伟鸿在同事的关心之中,安静地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时光。
他对这里,有很深的感情。
尤其是唐秋叶站在他身边时,更让人心里安然。
刘伟鸿放下包,随即来到隔壁宿舍。虽然同是单身宿舍,唐秋叶的房间与他的房间有着天壤之别。他的宿舍里乱糟糟的,是那种典型单身未婚男子的混乱。唐秋叶房间里,就收拾得很整齐,还有着一股淡淡的幽香。
女人都是爱美的。
唐秋叶早已忙着给他打来了洗脸水。
自来水龙头就装在走廊上,三四户人家共用一个水龙头。
“给!”
唐秋叶不但给他打好了洗脸水,还取下自己的毛巾,在脸盆地搓洗了一下,拧干了递给他,动作十分自然,没有丝毫做作之意。
刘伟鸿说了声“谢谢”笑着接了过来,好好洗了一把脸,又擦了擦身子,感觉清爽多了。
“你先坐下休息一会,喝点茶水。”
刘伟鸿洗脸的时候,唐秋叶已经给他端来了冰凉的茶水。刘伟鸿大马金刀的在椅子上坐下,端起茶水喝了两口。
很清凉很爽。
唐秋叶抿嘴一笑,端着脸盆出去,清洗干净毛巾,再次回到宿舍,笑着说道:“哎呀,你可回来了。要不,朱校长都急死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
刘伟鸿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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