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里的客人入住望江宾馆,没有不喜欢在江边散步的,也没有不夸江边风景独好的。

 牛三立和朱敏慢慢地就落在了众人的后面,一伙人当中就这二人年轻,走到一起倒也不奇怪。

 到后来,刘荣昊他们不紧不慢地在户外公园中漫步,牛三立则与朱敏上了河堤。

 遥望江面,上、下游各有一座桥梁,下游的那座桥叫井冈山大桥,建于7o年代,是一座著名的“战备桥”上游的桥叫“幽州大桥”去年才建成,建桥的大部分资金是出售沿江两岸的土地筹集的,少部分资金则是王怀志从上面争取来的。因此,有不少人认为,这座桥是王怀志的政绩。

 朱敏道:“沿江路这边确实是越来越漂亮了。”

 牛三立道:“你以前来过啊?”

 朱敏看他一眼,道:“岂止是来过?爸爸当过幽州军分区副政委,我在军分区大院住过二年。”

 牛三立道:“那你比我还熟。”

 朱敏道:“你现在应该明白,陶根俊为什么会支持你?”

 牛三立道:“明白了!”

 朱敏道:“我们聂家,第一代不说了,第二代主要是在军界展,当初外公也是想让我一个舅舅从政的,大舅舅和二舅舅都不肯,我爸爸也不肯。”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他们太热爱军队了。”

 牛三立道:“和平年代,军人的智慧与才能无从挥啊。”

 “太对了!”朱敏深深地看了牛三立一眼“老人家说过;‘要准备打仗’,所以,我舅舅他们一辈子都在准备打仗。我爸爸,也是百万大裁军时,外公逼着他脱掉了军装。”

 “军人情结啊。难怪你妈妈说,可惜我没当过兵。”

 牛三立又想起那天在朱宝国办公室的情景,想起那个“我会养猪”的笑话,脸上不禁浮出笑容。

 “笑什么?”朱敏嗔怪道“又想到了什么好笑的?说来听听。”

 牛三立道:“我还真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啊?”

 牛三立一指河堤前的一块空地,道:“这里,原来是一排房子,对吧?”

 “我知道。那里原来是副地级干部宿舍,又叫‘专员楼’。”

 牛三立道:“听说,专员楼被拆掉时,许多老干部想不通,有的还告到省里,郭书记硬是顶着压力,把这事做成了。现在,这么美丽的风景不再只属于那些副地级老干部,而属于每一个普通市民。”

 朱敏也有所触动,先看看四周,早已不见了刘部长一行人,这才道:“当年的郭书记,确实很有魄力。只是,这二年,好象有些平庸了。”

 牛三立点点头:“恩,我告诉你啊,就是这些所谓的‘专员楼’,让我选择了从政的道路。”

 朱敏“啊”了一声:“怎么回事啊?”

 牛三立道:“我本来是想当记者的,来幽州日报实习,跟着一位老记者来专员楼采访一位老干部,那是我第一次走进一个高干家庭,跟普通工人、农民比,好太多了!采访结束后,我跟老记者说:你有没有想过将来也在河边上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啊?”

 朱敏听得有趣,问:“他怎么说?”

 牛三立道:“这位老记者说:小伙子,这可是专员楼!你以为是人是鬼都能住上专员楼啊?我就是当上总编,当上社长,也没资格住专员楼啊!”朱敏笑道:“所以,你受刺激了?”

 “是啊,受刺激了!我心想:当记者是不可能住上专员楼了,那我还是从政吧,从小公务员开始,慢慢往上爬吧,爬到副专员,也能住上专员楼啊。”

 朱敏笑道:“真的假的?人家从政都说是为人民服务,你却是为了住专员楼,动机大大的不纯啊。”

 牛三立笑道:“我也觉得自己动机严重不纯,后来,看了司马迁的《史记》,心里才平衡了。”

 “哦?那又是怎么回事啊?”

 牛三立道:“陈胜不是有一句话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看,陈胜一个少尉军官,也想当王侯将相,我一个当代大学生,想住专员楼还不好意思,跟人陈胜比,我差得太远啦。”

 朱敏笑道:“牛三立啊牛三立,你还是个‘小小老百姓,大大野心家’哩。”

 牛三立道:“咳,这是我们俩的私房话,不得外传。”

 “呸。什么私房话,难听死了!”

 说罢,很认真地叮嘱道:“三立,这话不管是真的假的,不准再对任何人说了,包括我爸爸妈妈。听见没有?”

 牛三立老老实实地点头:“听见了。我跟你开玩笑的。”

 “跟我开玩笑可以,跟别人,你还是要谨言慎行。”

 说罢,朱敏身子贴近了牛三立一点,道:“三立,我知道你不会乱说话,但是,老一辈人的观**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他们表面上显得很宽容,其实,可能时时刻刻都在用他们的标准衡量你,考察你。所以,你要表现得更成熟、更沉稳一些。”

 牛三立郑重地道:“我明白了。”

 这才意识到,朱敏和自己贴得很近。

 伸手便揽住了她的肩,二人就靠得更紧了。

 一时间,二人都没有说话,看着夜色中的东江,体会着彼此的激动和感动。

 “真好,”许久之后,牛三立道:“今天真是一个好日子,我做梦都没想到,我们就这么见面了。”

 “恩”朱敏道“我也很期待和你见面,我原以为,这次见面在冠山乡就结束了,没想到,郭书记还会把你带到这来。”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郭书记是想找我谈话吧?”

 “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什么都没说,我上车后,他说:‘我要打个盹’,就开始睡觉,一直睡到下车。”

 “你呢?”

 “我那敢睡觉?”

 朱敏就笑:“老头子,在考验你的耐性哩。”

 “没事,我经得起考验。”

 “你要有准备,可能不会再让你在冠山乡干下去了。”

 牛三立沉默了一会,道:“其实,我在冠山乡还有一些事想做,要抓紧做。”

 “什么事啊?”

 “最大的一件事,就是修路了,你也看到了,进山的路,太差了。”

 “修路可不是一天二天的。”

 “是,至少要半年。”

 “可能还不止。”

 “是,如果资金不到位,可能一年都修不好。”

 “一年啊…”朱敏不再往下说了。

 牛三立道:“如果资金到位,群众的干劲又极大地调动起来了,也许不需要半年,四个月、五个月就差不多了。”

 说这话时,牛三立的神情充满了自信。

 现在的牛三立,已经不是刚才调侃自己一心想住专员楼的样子了,这时候的牛三立,是那样的严肃认真,充满漏*点。

 他想干的事,是大事,是正事,是为冠山乡老百姓造福的事,她又怎么好阻挠?

 朱敏的心情一下就变得复杂了。

 朱敏知道:父亲肯定是跟刘部长说了牛三立的事了,二人是达成一致,有所安排了。下一步就看郭运昌的了,如果郭运昌不想用牛三立,刘部长一定会用他的方式把牛三立调走。

 一个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直接到冠山乡为一个乡党委书记加油打气,郭运昌不可能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可是,这个牛三立还有“恋栈”的意思,还想着要准备花一年的时间修路!

 早一年上一个台阶,对他今后的展有着什么样的意义,他不知道?

 这话怎么跟他说呢?

 父亲和刘部长考虑把他先提起来,多少也是为了她着想。她现在是副处级,牛三立还是正科级,缩小这个差距,其实也有创造条件,让二人尽快成亲的考虑。

 这个意思,她也是猜出来的,又怎么跟他说?

 …

 刘荣昊他们散步时走了一大圈,开始往回走了,陈信哲提醒道:“哎,朱敏处长走那去了?”

 刘荣昊道:“不管她,让他们年轻人多交流。”

 郭运昌笑道:“好事啊,哈哈!”

 刘荣昊道:“郭书记要成*人之美,年青人怎么好辜负?”

 郭运昌笑道:“刘部长你这话说得奇怪,这有我什么事?”

 刘荣昊道:“哎,要不是你把小伙子带到市里来,二人也没机会交流啊。”

 “不对,”郭运昌道“不对,这二人肯定早就认识,刘部长你瞒不过我。”

 盛秘书长说:“就是,郭书记可是老江湖了。”

 陈信哲道:“牛三立好样的,给我们幽州市增光了。”

 郭运昌道:“年青人谈情说爱去了,我们老头子去泡个脚,不为过吧?”

 说笑着,几个人还真泡脚去了,直到泡完脚,回到房间开始打“拖拉机”仍然不见朱敏和牛三立回来。

 夜已深,江边的风吹在人脸上,带着点寒意。

 牛三立感觉到了,脱下西装披在朱敏身上。

 朱敏道:“你不冷啊?”

 牛三立道:“我没事,我是练功的人。”

 心**一动:“对了,小敏,我说过,要教你练功的。”

 “就在这啊?”

 “在这多好啊,月亮上的嫦娥都看见啦,我牛三立今晚收了个女徒弟啦。”

 朱敏笑道:“是不是做了你的弟子,终生不得背叛师门啊?”

 “那当然!”

 说笑着,牛三立开始将若云掌传授给朱敏。

 朱敏道:“我先试试,有效果的话,你再抽个时间,教教我爸妈,甚至我们还可以去一趟北京,教教外婆。”

 “好啊,什么时候去啊?”

 “什么时候?至少先得证明你的功夫有用吧?”

 牛三立笑道:“这个嘛,我倒有个办法立马就能证明。”

 “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