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一通废话
在这几名副职中，曾子祥见过面的只有副市长姜小波，当许凤权介绍到姜小波的时候，他正准备伸手去拿茶杯，视线无意中与曾子祥看向自己的眼神短暂遭遇，他看清了曾子祥目光中若有若无的笑意。而且曾子祥还向他点了点头，就像熟人在会场打招呼一样。姜小波一愣神，脑中猛然闪过一丝亮光，昨天下午自己摔在楼梯上的时候，不是他来扶了一把么？我的天啊，怎么是他？他心中这一声音惊呼，伸手去拿茶杯的手就有了很大反应，茶杯也故意跟他使绊，不合时机的歪倒在了桌子上，虽然没有掉到地上，但发出了点点杂音，茶水也洒了一大桌子，赶往他裤裆流下来，他赶忙站起抖水，惹得会场众人莫名其妙的向他看过来，小有一刻喧哗，幸好工作人员及时送上大把纸巾，才缓了一下尴尬局面。
重新安静下来，姜小波又擦了一下额头，才坐回了位置上。
姜小波这么大的过敏反应，也有些出乎曾子祥的意料，他估摸着姜小波已经想起昨天下午跟自己初次照面的情形，心中难堪了。不过看刚才的反应，应该是个识趣人，是个小心谨慎的副职。他再次看了一眼姜小波，脑中将姜小波训斥苏洁、然后摔倒在楼梯的情况回忆了一遍，随后视线又移到跟自己坐得最近的常务副市长李长军的身上。
在市政府，常务副市长是一人之下，职务和权力都仅次于市长，是市长最需要团结的助手。李长军身上的胆子自然也重，他负责协助市长主持市政府常务工作，主要分管财政、审计、机构编制、金融、国有资产管理、统计、物价、法制、人民武装等方面的工作，分管的部门更是众多，如果一一罗列出来，至少20个以上。
从刚才许凤权的介绍中，曾子祥感觉这个李长军身上的担子重，权力大，既管着编制人事，又管着财政金融和国有资产，大权在握。他不管以前分工是否合理，但心中十分清楚，如果在市政府不能控制李长军，自己这个市长绝对是有名无实的傀儡一个，说话做事都得看他脸色才行，这是非常严峻的形势。
曾子祥叹了口气，在还没来卢原市之前，他就想过，卢原市的市长不会这么好当，既要跟一个强势的市委书记焦天宇搭班子，又要面对一大摊子市政府的工作，九个副市长都不好降服啊。其实到哪儿也都一个样儿，新官上任总要经历这种争权夺势的过程，什么地方都避免不了。
一年一度的市人大会议，还得在半年之后召开，也就是说曾子祥想拿掉头上那个“代”字还静等半年的时间，这完全就似大学毕业生最后一个学期，必须经历的工作实习期啊，甚至更长更烦人。半年时间，度日如年，不知道会遇到多少事，也不知道最后迎来的局面是怎么一个样儿？他告诫自己，在没有去掉头上的“代”字之前，能忍则忍，不能忍也尽力去忍，要是忍无可忍，那又另当别论…。
目前想要夺权，难度确实大！
曾子祥在心中想到了四个字：忍者无敌！容忍不是懦弱，不是退让，不是逃避，而是一种隐形的坚强，一种积极的进取，一种平静的突破！忍让呈现了灵魂极为广阔的一面，也展示了人格高尚的一面，更张扬了一种无声的风度！大音稀声，大智若愚。
他记起曾看过的《寒山与拾得》一书中说：我国古代两大禅师寒山和拾得有这样一段对话。寒山问拾得：“世间有人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如何处治？”拾得曰：“只要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这句话一直是他在无法容忍之时常常想起的警句，蒋百年当初欲置他于死地之际，他就是靠这句话让自己克制，最终战胜了蒋百年。“忍”是悬挂在心上面的一把锋利的刀。如果不处理好刃与心的距离，必然流血，受到伤害，而心是阻挡这种伤害的盾牌。在忍者的心底，时间总会磨去刃的锋芒。心多了一份广度，刃就少了一份亮度；心多了一层厚度，刃就薄了一层利度。因为忍让，会受到嘲笑、讥讽、打击和误解；也因为忍让，可以得到乐观、豁达、信念和力量。刃与心保持一定的距离，世界就美好了，天地就变宽了。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倘若仕途是一艘逆风启航的航船，它将无法避免与大风大浪的对抗，但可以调整方向，这叫忍一时风平浪静，让三分海阔天空，风浪过后必是碧波荡漾的妩媚风光。没有谁能永远不幸，也没有谁能永远幸运，在生活中有时忍者总是不得志，总是吃亏，但这只是暂时的。暂时的得意并不能代表长久的风光，暂时的得利并不意味着长久的幸福。人生的辩证法总是由时间来证明，时间是最好的检验师，忍者无敌！
在这个时刻，即便曾子祥看着李长军手握重权，将市政府的大权紧紧抓在手中，他也必须先忍一时。当然，曾子祥也可以想另外的法子，比如说釜底抽薪，想办法控制市人大、想办法控制常委会、想办法控制焦天宇，想办法…将卢原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只是这釜底抽薪的绝对是高难度的技术活，手艺不精，千万不能胡乱出手。
乱七八糟的想着，曾子祥不由自主的将视线在李长军的身上扫了一下，李长军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他也侧过头来，两人的目光相遇，李长军微微一愣，又似乎皱了一下眉头，才将视线转移开去，而且曾子祥隐隐听到他“哼”了一声，声音虽然极轻，但绝对不是错觉，自己神经质的一阵恶寒，心中暗道：恶战是免不了的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平静，恰好听到许凤权的声音：“下面有请曾市长作重要讲话！”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微微清了下嗓子，环视了一眼市政府的九大巨头，不急不缓的徐徐道：“同志们，卢原市是舟山重要的历史文化名城…具有这样的殊荣，跟卢原市人民的努力以及在座各位的工作是分不开的，我有幸来到这座城市，成为卢原市政府的一员，庆幸之余，却倍感肩上压力重大。如何管理好卢原市，使卢原的经济发展提升一个层次，使卢原的人民生活上升一个档次，这是摆在市政府面前的迫切问题；如何提高我们的工作水平，提升卢原的城市形象，这也是摆在我们各位面前的一道新课题，需要大家共同探讨，同心协力，破冰前行！…。我第一次踏进卢原，对这里的状况还两眼一抹黑，希望大家多帮助、多提建议！”
洋洋洒洒的讲了十几分钟，但基本上都是套话、软话、场面话，尽管如此，曾子祥讲完还“博得”了响彻整个市政府会议室的热烈掌声，让他狂汗！平时很少讲废话的曾子祥，今迫于形势，不得已而为之，他感觉有些别扭，但他不后悔这样讲，他讲完之后，借着掌声的间隙，将视线从一圈坐着的市领导脸上扫过，慢慢地又滑向了坐在一圈之外几排处级干部的脸上，虽然都是一闪而逝，其他人的神情却尽收眼底，不屑、不以为然的有之，事不关己、颇感兴趣的也不泛其人，众生面相，不一而足。
其中，表现最深沉的数常务副市长李长军，他的嘴角弯划着小小的圆弧，显然是不屑之态。跟他的神态保持同样深度的还有一位，他的面前摆着一张座签牌：黄明全。他是市政府副秘书长兼机关事务局局长，这个神态与他的身份不相符，一个正处级的部门，挂了个副秘书长、管着市政府的后勤而已，即使市长刚刚到来，还不能掌控市政府的实权，但不见得掐不过他一个机关事务局局长，他有什么资格表露这种不屑之色？除非他背后有大靠山，或者就是夜郎自大，否则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轻视一市之长。
不过，黄明全这样一个小角色，还不能让曾子祥改变自己的韬光养晦之策，他对黄明全的不屑神态视而不见，完全就当它不存在。
除了这两位，其他的几位副市长基本都隐藏了态度，一副随遇而安的姿态；而许凤权、吴南成和几位副秘书长、副主任和相关几个部门负责人则基本上是一脸肃然，也没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来，很难一眼看穿他们的真实想法。
曾子祥觉得自己今天这一通废话没有白讲，至少获得了一些有用信息，看到了市政府的概貌，既领略到了隐约的对抗力量存在，也看到了工作主流，他有能力对付那些不屑之徒，有信心拉拢那么不以为然的人，也有耐心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他坚信自己这个市长不会让卢原拒绝，不会让卢原人民失望。
曾子祥的废话不厌其烦的讲完之后，几位副市长也按照排位，各自做了象征性的发言，算是作了见面表态。尽管常务副市长李长军刚才脸上一副不屑神情，但轮到他发言时，却是热情洋溢、激情澎湃，既表达了欢迎曾子祥的意思，也作了尽力当好副手的表态，信誓旦旦的表示要努力争取大家团结到新市长身边，共同发展卢原经济，不知道的人一定会被他现在的表演欺骗，典型的表里不一。
一个市长会议就这样平平和和的结束了，既没有人们所想的要进行副市长分工调整，新市长也好像没有从其他副市长手里捞权的意思，原本众人以为会有一番唇枪舌战，或者有一丝沉默消极场面出现，但结果却出人意料的风平浪静，除开了姜小波碰翻一个茶杯之外，其他什么风波也没发生，真有些让人大跌眼镜！一时间大家都有些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