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不必作秀
想了想，华扬还是给刘玉平打了一个电话，胡乱找了个理由，向她道歉道：“刘局长，真是对不住了。主要是我疏忽大意，调换晚了一点，现在硬收回来的话，那会失信于众，影响整个楼盘的后期销售。您大人有大量，看能不能另选一套？我送您好了，也算是向您请罪赔偿。”
“华总啊，那怎么行呢？”刘玉平在电话中假意推辞道。
“这没什么的，房产公司失信于人，赔偿天经地义。再说了，我华扬答应您的一件小事都没办成，要是一点反省的觉悟都没有，那我今后在南阳商界还有谁信，还怎么混下去？刘局长一定得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千万要成全啊。”
华扬说得是情真意切，大有你不接受就是毁我声誉、陷我于不义的意思。不知道换了普通老百姓，他会不会也会如此诚恳。
自然是让人怀疑。
刘玉平在电话中沉吟了半天，才勉为其难地道：“华总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能怎么的？不过，你还是让我想想再说吧。”
还想什么？不拒绝就表示接受了。
“谢谢刘局长。”
华扬放下电话，心中骂道：MD，老子送你一套房子，好像你还是被逼无奈，受了委屈？我还得千恩万谢，什么世道啊。
初春二月，尤暖乍寒。
市里的事情大致告一段落之后，曾子祥将原定视察最后两个县的事，终于提上了议事日程，实在拖不得了，他决定立即亲赴马武县走一遭。
马武县原是南阳市九个县的工业大县，这几年的发展是每况愈下，几年破产下来，就剩了几个大企业还独立寒风中，摇摇欲坠，分管工业的副县长武敏都让人叫“破产县长”了。上次武敏到市里面见到曾子祥，不但诉了苦，也介绍了相关工作情况。对县里的绵纺织厂和煤化工两个最大的企业，曾子祥记录在了笔记本上，也印在脑海里了。
他最关心的还是绵纺厂。
曾子祥没有到过马武县，但对棉纺织厂的情况早通过各种渠道作了事先了解。据说五六年前它还是全省著名企业，有近两万名职工，厂里设备属于国内先进，能纺出一流的衣服面料，曾经红火一阵，风光一时。后来连续换了几任厂长，厂子就每况愈下，萎靡不振了，原因在哪里？有说是当官的贪污腐化、不思发展造成的；有说是企业自己不争气、不求上进，被淘汰的；懂得内情的人却说是某些人当了公粮仓库的老鼠…因为许多人反应，马武县棉纺厂不行的同时，县里几个小棉纺厂却应运而生，像雨后春笋般的冒了出来，而且生意日益兴隆呢。也有人反映，那是某些厂领导自己干的小厂，他们借县绵纺厂的名义进了最好的原料，利用县绵纺厂的销售渠道卖了自己小厂的产品，典型的损公肥私。有了这种情况，大厂接近破产、小厂却悄然壮大，这种现象也就不足为奇了。
针对这种情况，马武县的主要领导是睁一只小眼，闭一只大眼，根本不闻不问，一幅事不关已的态度。分管工业的副县长武敏提的建议没人理，说的话没人听，做的决定根本无人执行，最后她只得接受了“破产县长”的现实。
这个情况，武敏早已报告了曾子祥。曾子祥当时的意见就一条：改革。因为，改革是中国最大的红利，必须往前走，没有退路。企业要生存、要发展，唯有改革才有希望和机会。
这一次曾子祥视察没有微服私访，而且还相对高调了一回，乘坐了一辆豪华考斯特，在11点左右到达马武县，陪同他的有副市长陆不平、组织部长崔万志、秘书长郭为民和财政、工业、发展改革等相关部门负责人。
在县城的入城口，以县委书记候天灯为首的马武县党政、人大以及政协的领导悉数到场，四大班子成员一个不少，列队迎接。
例行的见面、握手之后，曾子祥道：“我到南阳也有近两个月的时间了，一直为琐事烦绕，耽误了原定的调研时间，先给马武县人民表示歉意了！今天也就是来看看，你们不要搞得这么正式和隆重，简便一点，请书记、县长和分管工业的同志一同参加考察就行了，其他同志都回岗位工作去…”
从曾子祥的陪同人员，以及他点名留下来的几个人来看，似乎专程只为工业而来，候天灯悄悄地看了一眼分管工业的副县长武敏。他有一种预感：武敏一定在这次市委书记视察中扮演了一个重要角色…。不过让他有些不解的是，在市委书记的随行队列里，没有报社和电视台等新闻媒体的记者，这是不是意味着本次视察不是新领导例行巡查，而是有所针对性的前来，估计听不到什么赞歌…
候天灯猜得不错，曾子祥的视察确实有针对性，也是有备而来。他到马武县的第一件事就要看一看棉纺织厂的那些下岗或者是贫困工人，然后再到几个工业企业看看，实地了解马武工业发展状况。
第一站，当然是绵纺厂。
现在的马武县绵纺厂处在半生产半停工状态，濒临倒闭，据说工人们都有好几个月没领到工资了，厂子不仅生产上不去，产出的成品也都存进了库房，基本没向外运过，困境不难想像。
车子快到绵纺厂生活区大门口了，远远地就看到许多人等候在那里了，旁边还有扛着摄像机的同志，自然是县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
曾子祥还没下车，就皱起了眉头。自己没有从市里带记者下来，县里面为什么还要安排记者守候？这个候天灯连这点领悟能力都没有，即便事先安排了，也完全可以在自己到达厂门口的时间内撤走吧？
对大多数领导来说，上上镜头是必须的，可曾子祥偏偏不喜欢，他不想让人说他到下面视察工作是在“作秀”他需要的是踏踏实实的干事创业。他对侯天灯道：“让记者们都散了吧。”
“曾书记，您视察马武县，是全县人民的福音，我还想让全县上下都能领会你的视察精神，好让大家早日过上幸福生活呢。”候天灯不失时机的拍马屁。在他想来，报道一下不仅仅是为市领导宣传树立形象，也是为自己这个县委书记脸上帖点金，身上罩个光环，是一举几得的美事。
“哦。”曾子祥淡淡地看了看候天灯，道：“你听过这个故意吗？说是有一名电视台的记者在街上搞幸福调查问卷，他看到一位80岁的老奶奶在捡垃圾，于是上前问老奶奶：奶奶您幸福吗？老人说：啥？记者提高声音：您幸福吗？老人说：我耳聋，你大点声。记者声嘶力竭：您幸福吗？老人继续说：你再大点声！记者无奈离去。老人自语：我早tm听见了，累死你个龟孙子！钓鱼岛和腐败的事你不问，拎个破ＪＢ玩意满大街问穷人幸福吗？我80多一个老太婆还在捡破烂，你说我会幸福吗？”
候天灯听完，擦了一下额头，赶紧让人把读者叫走了。
曾子祥这才走下车来，将武敏叫到跟前，道：“武县长，本来看望困难职工属于民政这一块的事，但我想你作为分管工业的副县长，对企业困难员工也应该熟悉情况吧，就由你带路，去看看困难职工。”
武敏激动地道：“我这就带您过去，不过由于我们接到您视察的通知比较晚，没来得及作周密安排，只能走到哪家算哪家，随机性地看看了。”
曾子祥点头道：“没准备更好，看到的情况会更真实，省得老百姓说我们是做秀，走吧。”
刚要走进生活区大门口，一辆挂着本地牌照，前面有四个小圈圈的车疾弛而至，从车下来一个发了福的中年男子跑过来，先是向候天灯立正报到，然后才由候天灯将他介绍给了曾子祥，道：“曾书记，这是绵纺厂的厂长廖东和。”
廖东和赶紧上前握着曾子祥的手使劲摇晃，口中还念念有词，什么首长、菩萨之类的词都用上了，就差没说雷锋也来了。
曾子祥没有理会他的话，却是满眼狐疑地看了看他开来的车，问道：“廖厂长，你自己开车？”
绵纺厂虽然是县级企业，但厂长总是国有企业的老总，跟县里的局长一个级别，而按市里面的文件规定，县里的科局级干部是不允许驾驶公车的。廖东和自然知道，不禁有些担忧的回答道：“驾驶员今天有事，我就开过来了。”
“哦。”曾子祥没有追责的意思，他只不过想知道是公车还是私车罢了。一个县里的国有企业，棉纺织厂都快破产了，而厂长还开着奥迪？这车比自己那辆帕萨特还好上一倍呢，看来企业不行了，对领导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再穷不会穷领导，这是中国现实。
曾子祥摇了摇头，然后在武敏的带路下，向一幢破败的老居民楼走去。楼道又窄又暗，隐约还可看到墙上四处都是凌乱张贴的小广告。他揍前细看了一下，开锁、送煤、修电器什么的都有，最多的还是治性病，因为标题大，非常显眼。
走上二楼，敲开一户人家，从里面走出一对老工人夫妇，介绍一番之后，曾子祥进屋仔细的询问了他们的生活状况。道：“年纪多大了？”
“我们两个都64岁了。”
“退休了吧？”
“没有，退了就没工资拿了。”
64岁还没退休？工厂不景气，退了就等于跟厂子说拜拜了，还能拿什么工资？老两口都是绵纺厂的工人，只有一个女儿，也远嫁外地了，两老是相依为命，艰难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