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由其折腾
曾子祥至此已经明白,江帆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吃这顿晚饭了。但他还是有些不解,既然有了国办发的那个工作检查通知,似乎没必要多此一举,不由向江帆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江帆看出了曾子祥的意思,不由笑道:“大哥,我爸暂时还是中组部长,不让舟山省委组织部长清醒一点,难免其间变生枝节,我得来个双保险才行。”
听完江帆的话,曾子祥原本准备夹菜的筷子,差一点掉到了盘子上。拷,中组部长,这么大?这年头碰上个中组部副部长都够了,怪不得项老板对江帆毕恭毕敬,甚至他敬的酒都可以不喝,原来还不是冲着他老爸去的。
不知无所谓,知道了反而拘束起来。曾子祥道:“兄弟,你叫我大哥,要是让人传了出去,我担心影响到你爸的声誉。”
江帆呵呵一笑,道:“大哥,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我们可是商量过的哈,你学习结束以前,我得安排他老人家见一见你,好歹我们是兄弟,你也是他的小辈。”
曾子祥也没法,虽然对自己来说,用不着他这个层面的领导照顾,但有这一层关系自然是百益而无一害,也就将陈旧观念抛诸脑后了。
酒喝得并不多,几人很快就结束了晚餐。在车上的时候,江帆笑着道:“大哥,我估计项部长现在已经接到他弟弟的电话了。哼,要是你的事情出了意外,我会去一趟舟山,保管他这几年一步也别想动。”
曾子祥只好默认了,由得自己这个80后的兄弟折腾去吧。
深夜,舟山省人民政府省长办公室里,省委组织部长项不凯正在向主持省委工作的省长魏丰华汇报人事调整方案,本来已经拟定好的方案,可因国办的检查通知一来,魏丰华就不得不更改,对一小部分人的去向进行再次调整了。
魏丰华反复的看了几遍检查通知,得出了一个结论:年底前不能动卢宁县的班子,因为曾子祥与白春风还要代表县委、县政府向国务院副秘书长汤中和汇报工作,这是通知中点名的人物。这样一来,原来调往卢宁县的党政一把手就得重新安排,涉及提拨的要么不动,要么另寻去处,这就意味着另一个地方的人员也得重新计划,这是一环扣一环的连锁调整。
当然,省里只管县里的党政一把手,副职完全可以不管,自己阵营的人当然是例外;过去省里对县里的人事安排基本是放权给了市里,可对县里一把有统筹安排的必要,省里还是会每隔几年进行一次大面积的调整,这也是省里监管市里人事权力的一项重要举措。
但他同时也有了几个疑问:
第一,长丰市委、市政府的班子问题判断,通知中明确提到长丰市要进行扶贫开发全面试点研究,是不是意味着陈大名不能动?这让他这个省长有些吃不准。
第二,如果动了陈大名,长丰市的扶贫开发试点要借助卢宁县的经验来推动实施,是否也暗示由曾子祥来领头实施?
第三,国办这个检查通知,为什么早不发、晚不发,偏偏在人事调整的紧要关头发了过来,还点了几个人的名字,又是不是隐藏着什么玄机?虽然中组部没有过问干预,但国办也是至高无上的权力,他代表的是国务院,理解不透彻,处置不谨慎,只会引火烧身,自取其亡。
第四,自己在入主省委之前,对下面进行这么大动作的调整,是否引起了高层某人的注意,而且表示了反对,专门给予警示?如果是这样的话,操之过急,影响不可估量,搞不好会坏了自己当省委书记的大计。
他这样一想下来,不免忧心匆匆,有些拿不定主意起来,所以在项不凯汇报完了调整方案以后,他反复进行了斟酌。并道:“不凯,你觉不觉得这个通知很有些蹊跷?”
项不凯是魏丰华的人,说话也就不用拐弯抹角了,回答道:“是有点。”然后看着魏丰华,欲言又止。
“有什么就说吧。”魏丰华点了支烟,有些惆怅的抽了一口。
项不凯边思索边道:“我到你这里来之前,接到了一个重要情况,就是卢宁县的县委书记曾子祥跟中组部江部长的儿子江帆在一起。”
魏丰华眼皮一跳,道:“有这事?”
项不凯不敢打马虎眼,老实的道:“是我的兄弟亲眼所见,江帆还叫曾子祥为大哥。”当然他不会说江帆说了什么话,什么应该汇报,什么不应该汇报,组织部长还是心中有数。政途中,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再是一个阵营的人,也得有自己的小九九,防备再所难免。
“什么时候的事?”感觉魏丰华有明显的警觉。
“就在今天晚上,他们还是专程在我兄弟的餐馆里吃的晚饭”他兄弟在京城开的餐馆,魏丰华去过多次,项不凯没有隐瞒这个的必要。他这样说,也充分表明他从中想到了点什么,魏丰华自己岂能不想,当然得想,自然也能想到?
“哦。”魏丰华沉思了一下,然后直直的盯着项不凯,好半的功夫,才问道:“江帆有没有什么话要带给你,或者说有什么暗示性的语言转达给你?”
这是个关键性的问题,这对魏丰华的调整判断很重要。因为:一是江部长很清楚自己跟省委书记高天成打了马虎眼,一度让高天成觉得省长是什么都支持省委书记,甚至在卢宁县争取城市规划、铁路建设方面,他还全力支持高天成的意见,让高天成误了一把。但江部长早就看出来了,一次偶然见面还点了几个字,他是记忆犹新,一度也心惊胆战过。二是项不凯虽然是省委组织部长,但表面上是尽职服务于省委书记,暗地里却是省长的心腹,这一点江部长也是清楚的。如果说有什么话带给项不凯,换言之,也是从旁敲打自己这个省长。三是他早就听说江部长有一个爱子江帆,虽然人不入仕途,但心智、操作手段都绝不亚于地方上的重要官员。有其父必有其子,一定程度上还是来自于其父的点拨,充当了江部长的代言人,这是任何人都不能忽视的问题。
显然项不凯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顾左右而言他的道:“江帆只是个自由人,据我所知,江部长平常对他管束似乎很严厉,也没见过他打着部长的旗号行为处事,我们只是需要一定程度上稍作考虑而已。”
魏丰华不满的看了项不凯一眼,道:“这只是外界的看法,表像上的东西你也信,那在舟山谁不说你是省委书记高天成的心腹爱将?实际上呢,咱俩却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这倒也是,项不凯想了想,只得道:“江帆只说过一句话,说舟山省的项部长应该忙得不可开交,可忙又没去京城,那要么是原动未动,要么就是下去了。”
魏丰华皱了下眉头,道:“真是这么说的?”
项不凯点头道:“千真万确,这是原话。”
魏丰华这回沉默的时间很长,他不得不想,江帆一个小年青人岂会如此无端地评论一个省委组织部长,项不凯自然会转述给自己,如果是让自己原地不动,拿还得瑟个什么劲,搞不成省委书记,那自己还干什么?如果是下去了,估计也就是人大政协养老的意思吧。这话绝对不是江帆一个小伙子能随便想到的,他也做不到,谁能?江部长才有这个本事啊!
想了半天,见项不凯也不插话,魏丰华有些闷气。道:“曾子祥什么时候与江帆称兄道弟的,你清楚吗?”
项不凯回答得很干脆:“不知道。”
魏丰华看了项不凯半天,也知道中组部江部长的份量,别说是对省委组织部长,就是对自己这个省长,人家完全可以提一个小小建议,就能轻而易举的让你去不想去的地方。
心中一叹,魏丰华道:“不凯,你觉得长丰市委、市政府的班子有必要再重新斟酌一下吗?”
项不凯忧虑的道:“蒋百年想上,那陈大名只能走;可如果蒋百年上了,曾子祥这边还是兼个常委,估计有人不满意,我们也得有麻烦。”
魏丰华的意思早就明确,蒋百年必须上,这是他对蒋百年的承诺,不上也得上,上不去他也担心自己有麻烦,大年公司可是给过他很多好处,现在退也来不及了。
可问题是,陈大名与曾子祥关系之好,几次向长丰市政府施加压力都是显而易见的,是否意味着陈大名也是江部长手下的小卒?即便不是,曾子祥跳了出来,也势必会为陈大名叫点委屈,这在自己登上省委书记宝座之前,都是一个不好的影响因素。
要么,等年后自己上了再说。这种思考也有不足之处,要是自己上不了,这次调整人的机会就没了,收取到手的大量好处也是没法退啊;再则,全省上下都知道了明天就研究人事调整的事,突然延迟那么久,自己这个主持全省大局的省长还有什么威信可言,自然也难再入主省阁了。
魏丰华前怕狼后怕虎的想了半天,还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项不凯这会儿也没闲着,他也方方面面的想一遍,重点还是想怎么才能做到,既能让江部长对自己保持一贯的好印象,又能顺利让蒋百年坐到市委书记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