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背后隐隐发凉的黄鑫林努力让自己沉下心来,细细琢磨着。

省里确定下来陆为民要到宋州之后那几天自己心思有些散乱,恐怕是被人看出了一些什么来,想到这里黄鑫林心里越发心惊,黄俊青那边还好一点,但是徐忠志却不是省油的灯。

当时贝海薇来为广电大楼工程要钱,自己略微压了压,不知道是不是也有这个原因在里边?恐怕也有一些。

但这个理由自己与黄市长和徐忠志都解释过,说得过去,财政这边都很拮据了,尚权智要求市财政局这边必须至少要留五百万的应急备用款项,以免遇上紧急情况下的必要开支,这是市委书记亲自当面给自己下的命令,纵然是他黄鑫林再强项也不敢顶这个死命令。

他也知道尚权智要求留这笔钱的意图,市里几个企业现在都陷入困境,出去催债的人一批接一批,但是效果都不佳,可以说贷款无门,催款无路,但是职工的工资怎么办?最起码基本生活费你得要发,否则这么多工人,不仅仅是他们自己,他们还有妻儿老小,都得要生活,你不准备一笔应急款,一旦真要出什么问题,那就要炸营。

堂堂宋州市财政这么大一个盘子,现在账上不过七八百万,黄鑫林知道,只要一开口子,别说这七八百万,就是七八千万,那也得一眨眼消失无踪,现在各个局行部门手里捏着的各种票据手续等着要拨的款项只怕就得有四五千万,至少也还有几千万的外债摆在外边,现在已经没有人敢接宋州市政府的工程了,即便是最有恃无恐的邱胖子,现在也在喊吃不消了。

广电大楼这个大窟窿市财政已经投入了五千万,到现在还看不到收口的迹象,黄鑫林估计至少还得要投入一千万左右,才能真正让这座十二层的大楼投入使用,在这其中有多少人从中分肥他不知道,他也不需要知道,作为财政局长,他只能忠实的执行市政府领导的指令,一笔一笔的将宝贵的财政资金投入进去。

尚权智和黄俊青之间原来那层笼罩着的薄纱什么时候会被彻底撕破,黄鑫林不知道,但是他清楚,这个时间只怕早已经步入了倒计时,只要省委那边确定要把宋州这层脓疮盖子彻底揭开挤掉脓液,而不是采取捂下去自然阴干的方式,那么这个时刻迟早就会到来,而黄鑫林已经从省委一连串的人事安排上觉察出了一些端倪。

他不知道黄俊青、徐忠志、庞永兵、刘敏知、毕华胜他们看到这一点没有,但是他觉得恐怕这些人也应该有所警觉了才对,尚权智和安德健当时的联手就把纪登云硬生生嵌入了纪委中,而梅九曜在市检察院里被冷落和边缘化的迹象也日益明显,这些难道他们看不见?

黄鑫林并不清楚在陆为民和毕华胜谁出任市委常委、宣传部长这个问题上实际上是经过了一番对峙和缠斗的,他只知道省委否决了毕华胜出任市委常委、宣传部长的意见,而这也意味着尚权智仍然牢牢的控制着主动权,这非常危险。

金晓松看着自己这位姐夫脸色变幻莫测,时而舒展眉头,时而又愁眉深锁,脸色也是一会儿狰狞,一会儿沮丧,他心里也有些发虚。

虽说当这个副书记不完全是靠姐夫,但是金晓松也知道姐夫是在市里几个主要领导面前发挥了大作用的,只是这市里边高层中的风风雨雨,就算是他也只能窥测个大概,内里复杂的角力博弈却不是他能妄测的了。

他知道今天自己恐怕是犯了大错,但是他却不明白就算是自己得罪了一个新上任的宣传部长,那又有多大的麻烦?难道说就这么一件事情,就能有什么不得了的影响么?

黄鑫林也想清楚了,恐怕这边也是有些警觉或者说害怕了,崩溃往往就是从一条战线上最薄弱的环节开始,最好的办法就是加固,继续把自己捆绑得更紧一些,哪怕这种方式显得有些拙劣可笑,但也许这是争取时间的一种方式。

但争取时间有用么?黄鑫林觉得自己的心里灰暗得犹如发电厂上空的烟尘笼罩的天空。

他需要好好想一想下一步的自己该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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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为民并不知道这么一个微小的细节也会在某些人心中激起这么大的波澜,今晚这顿饭的兴致并没有因为金晓松这个不知趣的家伙来搅局而受到多大影响,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这顿饭陆为民吃得很高兴。

晚饭之后何铿并没有安排其他活动,袁连美夫妇和康明德都先后告辞,只有何铿留了下来,他今晚就住环球。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话永远是真理,宋州情况这么差这么乱,归根结底还是经济发展落后了,只不过宋州人更好虚面子,架子脸面还放不下来,你说说争这个昌B的牌照闹得沸沸扬扬,结果反而成了笑柄。”陆为民不无感慨,在何铿面前他也没有多少掩盖,“宋州问题多,千头万绪,要解开不容易,只是局面还没有到最糟的时候,省里有些领导还觉得是不是可以这样再拖一拖,看看有没有什么奇迹发生,是不是不需要用不破不立浴火重生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但是行么?”

何铿微笑起来,“为民,我看你压力很大啊,怎么,换了一个环境就这么恼火?”

“铿哥,不一样,在这里,我现在还只能做些闲事儿,坐观吧,尚书记那边也觉得我不牢靠,这是一方面,另一个问题就是我这个位置也很尴尬,很多事情也就轮不到我去操心,我就是心里再急,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陆为民不无遗憾又有些不甘的道。

“那就踏踏实实修心养性,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至于其他,就如你自己说的,还没有打最糟糕的时候,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过于热心,反而会引来各方的反感和不满,等待水到渠成之时吧。”何铿建议道。

话题随后转开,何铿显然对陆为民和他那个所谓朋友对当前东南亚那边的经济形势十分感兴趣,很快就就把话题拉到了这个问题上。

即便是现在,陆为民对于何铿的底细也只能用模糊这个词语来形容,但是陆为民可以肯定的是何铿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商人。

如果说何铿一个前大报记者能在前苏联的俄罗斯、乌克兰甚至白俄罗斯和摩尔多瓦这些地区混得风生水起,可以勉强归结于也许他原来在那边结识了一些重要人物,人缘良好,生意做得大,可以归结于前苏联僵化的体制和腐败的官僚机构以及国内改革开放带来的经济浪潮形成了一个巨大利益差,使得恰逢其时的何铿可以在其中如鱼得水,那么何铿有意识的结识俄罗斯和乌克兰的那些政界要员们,就显得有些不可理解了。

在那边最生意肯定需要人脉,结识官员很正常,但是根据陆为民的了解,何铿的交往人员已经不仅仅停留在官员这个境地了,而是已经延伸到相当水准的政界高层了,甚至也还包括一些现在尚未真正发挥出影响力的政界要人。

当然这也是陆为民给何铿的一些建议,但这些东西却是何铿提供情况,陆为民不过是借助自己前世记忆帮助何铿做了一些判断和预测,很显然这些判断和预测使得何铿获得了相当巨大的收益,而何铿也很欣赏陆为民这种从来不多问缘故的性格,所以两个人之间关系甚至已经远远超出了与雷达的关系。

要说原本雷达才是与何铿和陆为民更密切的角色才对,但有些人之间关系就讲求缘分。

更让陆为民对何铿身份感到好奇的是何铿在前苏联这些加盟共和国混得风生水起的时候,何铿却又迅速在香港站稳了脚跟。

香港是什么地方陆为民太清楚了,远东地区的利益交换站,无论是西方还是大陆、台湾,抑或是中东和俄罗斯,无数利益纠葛其中,前世中斯诺登事件就让香港的特殊地位凸显无疑。

任何见不得光的利益交易都可以通过香港这个自由国际港来得到漂白淡化,而同时这个自由国际港也就意味着,任何利益只要在不违反香港法律的情况下,都可以自由进出,包括资金。

“铿哥,我只能替您分析判断一个大势,联系汇率制度既有其优越性,也有其弊端,在特定时期下这种优势和弊端都会被放大,东南亚的汇率制度和其经济发展情况紧密相关,加上他们自身的外汇储备问题,包括俄罗斯,都很容易受到外来资本的冲击。1992年的英镑危机就是一个最典型的例子,我知道您身边也有许多专业人士,完全可以对此进行一个详细的分析预测,既然您对这个感兴趣,我想在这个大势基本不会改变的情况下,只是时间问题,您只需要派人牢牢钉死一些大鳄们的动向,就能找出其中端倪,至于怎么运作,我想你完全可以通过专业人士来操作。”

陆为民笑吟吟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