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姐,都快冻死了,领导要我们这么早来干什么?”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气冲冲的道:“也不知道是那个缺德的想起这一出,还要我们来发奖?以往不是领导把奖状给那些先进们手里一塞就完了么,让我们来是啥意思,把我们当啥人了?”
“小凡,别在哪儿嚷嚷,领导安排咱们怎么办,咱们怎么办就行了,连你佟姐三十多岁的人了还不得在这里扮嫩,和你们这些小丫头一起,佟姐都没说啥,你倒是在那里吆喝起来了。”一个文静的女声打断那个叫小凡的女孩子悦耳的声音。
“佟姐,这领导是搞的哪一出啊,以前可从没有这种事情,听张局说今天的总结会新来的县委书记要参加?是不是这个新来县委书记喜欢这些无聊的事儿啊?”另外一个女声接上话:“我看法院和检察院那边也有人过来,法院那边来了三个书记员,检察院来了两个,都在那里发牢搔呢。”
“行了,别在那里瞎说,新来的书记哪里会管你这些小事儿?你看看新书记来我们县公安局几回?就是他上任时来过一回吧,听说焦局他们准备好几天,他倒好,来坐了半个小时就一拍屁股走人了,交警队和城关派出所那边为了迎接这个新书记的调研,准备好几天,队列都艹练了四五个下午,都是顶着烈曰下边训练,我们那位每天回来都是丢下一大堆汗臭味儿的衣物鞋袜,结果呢,人家根本就不看,就坐在会议室里听汇报。听汇报也就罢了,可连汇报都懒得多听一会儿,刘政委本来还准备说一说咱们局里的困难,可人家根本就没给你说这些的机会,几句话丢下就走人了,听说焦局和刘政委都阴着脸好几个星期。”另外一个有些尖刻的声音接上话。
“好像焦局和刘政委心情不好不完全是为这件事儿吧?我听说是新来的书记对局里边在阜城台商被围堵的事儿处理方式上很不满意,批评了局里……”那个叫佟姐的女声有些犹豫,“小凡,苗子,别说这些事儿了,让焦局和刘政委他们听到,我们又得要挨尅了。”
“哼,我看就是那个新书记故意在那里耍威风,想给焦局他们来个下马威吧?处理台商围堵的事儿哪是我们公安局能定板的?那还不都是县里原来的书记县长定调子,我那口子说了,他们都是冤枉被黑锅,那个新书记批评公安局不[***]律,不讲原则,不讲方式,哼,谁不想将法律讲原则讲方式,可县里边能同意么?我那口子是参加了那个案子的,听说焦局说了两句就被县里边骂得狗血淋头,说焦局不懂政治看不清形势,那种情况下谁敢说其他?不想干了差不多。”姓苗的女声道。
“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别看焦局在局里一言九鼎,但在县委书记县长面前,他也一样只有低着头挨骂,……”
“都这样,可恨那些当官的就知道两眼望天,也不听下边汇报,只知道扯着嗓子横加指责,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混到那个位置的。”
几个女人的声音就在门外,很清楚的从门外传递到休息室里来。
陆为民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在县公安局民警们心目中的印象这么差,的确,他去县公安局调研时遇上地区副专员王自荣临时过来,他要赶过去,所以只在县公安局里呆了四十分钟不到,连汇报都没有听个囫囵。
不过县公安局的汇报材料他后来还是看了一遍的,但像下边三个基层单位他就的确没有时间去看了,后来事情多,他的主要精力也放在经济工作上,原本打算再去一趟县公安局调研的想法也就慢慢被搁置淡忘了。
看来自己在这方面的确有些疏忽轻慢了,陆为民若有所思的琢磨着。
“法院和检察院那边也差不多,我听说新来的书记去法院和检察院也一样,都是坐一会儿就走人,根本没多少心思听工作汇报,连鼓励的话都没说两句,我们家那一位也在说,新来书记在双峰就是搞经济起家的,只对发展经济感兴趣,其他都没有兴趣,……”
“能搞经济也是好事儿啊,真要能把我们县里经济搞起来,大家福利待遇提高一点,局里边办公条件好一些,听说今年县里年终奖金要比去年翻番还多呢。”
“想得美!我听说县里也要把奖金分为三六九等,说那些搞经济的部门就要高许多,其他部门就要差一截,我们政法口就吃大亏了,……”
“都这样!我听说局里行财科的马科长说今年财政那边本来是比去年好许多的,但是县里边搞基建摊子铺得老大,现在财政比去年都还困难,原本刘政委指望年底去找县里要点钱,把局里好多人出差费给解决了,但是看样子也是打了水漂,我们那位现在包里揣着两千好几的出差费都报不到,我就在骂他,你一天到外折腾个啥,拼死拼活的,结果工资一分钱没拿回来,还倒贴,捏一把发票回来,那发票能买菜卖肉还是买衣服买电视?”
“听说刑警队那边个个都揣着几百上千的发票,三辆车又两辆车都趴窝了,一辆坏了送到修理厂,人家修理厂根本不给修,行财科去打招呼让修好再说,那边咋说,说不能修,修好了,你们刑警队来一帮人说有紧急案情,立马要用车,否则耽搁了就是犯罪,谁还敢拦着?吃过一回亏,现在就不干了,非得要把以前修理费结了才修,还有一辆车那就是谁用谁去加油,刑警队贺队长老婆前几天跑到公安局大闹,说要和贺队离婚,就是因为贺队把他家里存折上五千块钱存折给取了去给了加油站,那是他家小子要读大学用的钱。”
“都差不多,检察院小王刚才也在说,她们到昌州省检察院去培训一个月,省检察院的招待所拆了在重修,就各自住宿,他们都只敢去住那些小旅店,要不回来报不到帐,那又不知道捏在手里捏多久才能变成钱。”
“法院那边不也一样?听说十月份法院判一个案子,当事人是古庆那边一个矿老板,找到法院,直接说这个案子如果手下留情,少判几年,人家愿意赞助法院一台桑塔纳或者切诺基,……”
“佟姐,不是都说那个新来的书记牛皮哄哄的本事大得很么?咋都半年了,没见动静?我们局里情况还那样?比去年还困难,去年奖金虽然少点儿,但大家的报账还是解决了一大半的,今年就半点动静都没有?”那个叫小凡的女孩子气哼哼的道:“还把我们叫到这里来受冻当花瓶,他要真有那份本事,别说我们在这里受冻受冷当花瓶,就是让我们陪酒陪舞我们也心甘情愿!”
“哟,死丫头,对象还没找,说话就这么野了?陪酒陪舞不够,陪上床还差不多,……”那个叫苗子的女子娇笑着调侃起来。
“小凡,苗子,嘴巴别没遮拦。”那个佟姐沉声道。
“佟姐,这可是小凡自己说的,我可没乱说,可别说,新来书记听说还没结婚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小凡,你可是咱们县公安局一枝花,没准儿还真能成呢,到时候咱们公安局可就是娘家,肯定好过许多了。”苗子笑着道。
“冻死了,佟姐,我们进去暖和一会儿吧,还有将近二十分钟呢,那些领导都是距离几分钟才回来,我们就进去暖和一下身子,政工科马科长还专门和我们说不能穿厚毛衣,只能穿薄羊毛衫,不能穿毛裤,只能穿秋裤,要显身材,这又不是模特走时装,再不让我暖和一会儿,我肯定要感冒了。”小凡的声音听起来挺清脆。
“只有十多分钟了,万一领导过来了……”佟姐有些迟疑。
“嗨,我们就呆几分钟,县里领导肯定要最后才来,咱们局里领导肯定先来,他们来,咱们就出去还不成么?”小凡央求着。
“好吧,就呆几分钟,要不待会儿焦局刘政委他们过来肯定又要不高兴,说我们不懂规矩了。”佟姐终于松了口,“要不去把那边法院和检察院她们几个也叫进来,我看她们也都冻得不行了。”
没等陆为民反应过来,门被一下子推了开来,几个女子都说笑着跺着脚进来了,一眼看见了坐在对面单人沙发里的陆为民,都愣怔了一下,但是也都没在意。
陆为民就听见几个身着小西服春秋警服的女警们看了一眼自己,并没有理睬自己,自顾自的说笑着,陆为民也隐约听见几个女警一边看自己,一边说着“宾馆工作人员”这一类的词语,大概是把自己当做了宾馆里的服务员了。
陆为民打量了一下这几个女孩子,那个三十来岁长得挺丰满的漂亮女子大概就是他们喊的佟姐了,陆为民对她印象颇好,不但因为对方说话相当客观,而且心也挺细,人品也不赖,进来暖和,也不忘叫上法院和检察院那边的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