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潘建国一巴掌给打得耳鸣如聋,但他半晌没有反应。他老子脸上恨不得咬他肉嚼的狠劲跟怒气,让他蒙在那里。

    这一巴掌的响声倒也罢了,赤红的五指巴掌印从潘建国那张苍白的脸颊上,渐渐的浮现出来——这一幕叫他人看了,都忍不住想摸一下自己的脸颊,再看潘石华牙咬肉里的狠劲,问询室里的众人,心里都觉得寒气直冒。

    说实话,到这时候就连赵峰也不知道今晚事件的详细过程,他给潘石华打电话,也只是把他知道的情况汇报过去。

    潘石华坐车赶过来,赵峰还以为潘石华会先问清楚情况,没想到潘石华走进来,兜着潘建国的脸就是狠狠的一巴掌,一巴掌恨不得要把全身的力气用上去……

    这一刻,赵峰才真正的感觉到后怕。

    在这之前,他虽然知道自己今天滥用职权给抓了现行,但祸毕竟是区委书记潘石华他儿子闯的,他以为只要潘石华出面转寰一下,大不了赔个礼道个歉,不会有多么严重的后遗症,但看到潘石华此时对待他儿子的态度,赵峰就觉有一股寒气直从尾脊骨往上串,实不知道潘石华教训过儿子之后,会不会怒火迁到他头上来。

    潘石华一时还顾不上理会赵峰这种小角色,冲着给他一把掌打蒙了的二儿子吼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潘建国看到他爸坐车赶过来,本来还想狡辩一下,想编个说法叫自己有利一些,想多少把责任往沈淮他们头推一些,这时候给一巴掌打得耳鸣如聋,头脑充血——过了半饷,等他缓过劲来,就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痛,连口腔都有血腥气,却再也不敢编排什么,只敢老老实实的把详情说出来:“他蹲在路边系鞋带,馨馨走路没注意看到,给他绊了一下,摔倒在地,我喝了点酒,就……”

    “就你妈!”潘石华怒火中烧,他现在还能闻到他儿子嘴里的酒臭,拿起桌上的文件夹,就兜头砸过去,“就这点破事,你就滋事生非找人打架,就打电话报假案?就当公安局是你开的?你吃了豹子胆,还是吃了老鼠药?”又黑着脸,冲着袁熊说道,“袁局长,你把他铐起来,区分局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要给我什么面子,我的面子已经给这畜生丢尽了。这时候不收拾这畜生,以后指不定这畜生还要闯出什么祸来!”

    看着潘石华“大义灭亲”,袁熊也不说什么,指使旁边站着的警察给潘建国上铐子。

    “爸!”潘建国没想到挨了一巴掌不算,还真要给铐起来吃几天牢饭,他忍不住哀嚎起来,但看到他老子眼睛里的厉色,有什么苦话也不敢往外吐。

    “去给沈区长道歉,深刻反思错误;今天要不是沈区长收拾你,我还不知道你在外面会给我闯多大的祸……”潘石华指着正安然坐在椅子上叫袁熊帮着解手铐的沈淮,要二儿子过去道歉。

    沈淮看着潘石华精彩的表演,都忍不住想要拍手叫好,看着潘建国不情不愿的走过来,笑着:“要是叫我沈区长的话,太生分了,我跟你爸在官场上,好歹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僚啊……”

    潘建国脸抽搐了一下,不让称呼职务,还能叫什么?但看他爸眼睛里的厉色,知道这个歉必须要道,只要硬着头皮喊道:“今天的事,我对不起沈叔,沈叔要是还有什么不满,你就打我两巴掌解解气——”

    众人面面相觑,沈淮也就比潘建国大一两岁,这一声“沈叔”叫得端是怪异,他们偏偏又笑不出口。

    沈淮揉着给铐子勒得红肿的手腕,站起来,笑眯眯的看着潘建国,退了一步,瞬眼间就翻脸,一脚冲着潘建国的大腿外侧狠狠的踹过去。

    “啊!”潘建国没有想到沈淮会突然下脚,大腿外侧给狠狠的踹中,身子一拐,狠狠的撞到一旁的办公桌角上,失去平衡摔倒在地,挣扎着想站起,大腿痛得没有一点力气,摔坐在冰冷的地上没能站起来,抬头看到沈淮的眼睛,几乎没有反应。

    这一脚踹得叫潘建国连恨沈淮的勇气都没有了,看到沈淮眼睛里的凶厉,等他省过神来,只是下意识的避开沈淮的视线。

    屋里的众人也都傻了眼。

    他们本以为潘石华一巴掌训子,已经给沈淮天大的面子,给足了台阶叫他下来,没想到他还如此狠的朝潘建国揣出这一脚。

    袁熊下意识的看了区委书记潘石华一眼,就见潘石华的眼角肉在鼓鼓跳的在抽搐。

    “本该就算了,但既然你唤我一声‘叔’,就由不得我不再叫你加深一下印象。打人巴掌这事呢,太过分了;这一脚就当是我的见面礼,”沈淮厉色朝一屁股坐地上的潘建国训斥过,才搓了搓手,将手插回裤兜里,朝潘石华笑道,“潘书记不会怪我这脚踹得过分吧?”

    “这畜生给踹死都是活该!”潘石华牙咬着肉说道。

    只是这一刻,没有人觉得潘石华是真心实意在说这话,沈淮这一脚与其说踹在潘建国的身上,不如说踹在潘石华的脸上——满屋的人脸都绿在那里,摒住呼吸不敢喘大气,怕稍不注意,会叫潘石华把怒火引到他们头上来。

    “政法线的问题很严重,但这事也不归我分管,我也就不废话多说什么,”沈淮拖了把椅子,大马关刀的坐下来,指着区分局治安科副科长赵峰,喊他过来,“今晚的事笔录什么的还是要记的,总不能无缘无故的把潘大少关进吃牢饭吧。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也抓紧一点,我还要赶回去睡一觉呢……”

    赵峰双腿直打筛,见潘石华、袁熊脸都黑着,知道他这趟不死也得脱层皮,冷汗潺潺冒不停,但是潘石华、袁熊不表态,他只能硬着头皮指着治安科的干警记笔录,把程序走完。

    赵峰不敢把怨气撒到潘建国头上,但对今晚跟潘建国一起吃饭的同伴没有那么客气,指着手下给他们上铐子,厉声说道:“都铐起来!”

    沈淮“呲”的一笑,问袁熊:“袁局长,你们区分局真就是这么随随便便给人家上铐子啊,铐子是打折买来的?”

    “乱闹!不要再在这里丢脸了,”袁熊训斥赵峰,叫他退下去,吩咐治安科老练稳重的干警接着办手续,“老赵,你给他们记笔录,实事求是的问清楚情况……”

    “你们区分局,一定要严肃处理这种滥用职权的害群之马,绝不可姑息!”潘石华看赵峰也是一脸厌恶,厉色吩咐袁熊,要他严肃处理赵峰。

    要不是这些人助涨建国的脾气,今天的事情稍稍劝阻一下,稍稍先了解一下情况,也不会给沈淮借题发挥、把巴掌抽到他脸上来的机会——对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潘石华从来也不会手软,也知道当年宋三河也给沈淮搞了“双开”,他在这事上也包庇不了赵峰。

    沈淮寒脸一笑,才对负责记笔录的干警,说道:“倒不是所有人都不明是非,这个小姑娘还劝潘建国不要惹事生非,反倒给潘建国一通臭骂;咱也不能冤枉了好人,今晚的事情,跟其他人没有关系,就这个叫孙德生的小个子,跳前跳后,就嫌潘建国把事闹得小,关他几天总错不了,”抬头看向穿白羽绒服的漂亮女孩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贾馨馨,我们都是市歌舞团的同事,编练晚了出来吃夜宵,真没想会撞到沈区长您,今天的事真对不起您……”贾馨馨哪里见过今天这局面,心儿给吓得打颤,见沈淮问她,小声回答,声音都有打颤。

    难怪四个女孩子都看上去水灵漂亮得很,虽然穿着很厚的羽绒服,但身材高挑,能看出身材很好,原来是市歌舞团的。

    “你跟潘建国在耍朋友吧?我劝你一句,这种人啊,真不值得你跟耍朋友的,你趁早跟他分手好了,”沈淮指着坐在地上,不知道是痛得厉害,还没有胆子站起来的潘建国,对贾馨馨说道,“他要是敢缠着你,不同意你跟他分手,你就来找我;我是他叔,我帮你收拾他……”

    听了沈淮这话,屋里人的脸又是一阵阵的抽搐,低着头也不敢看潘石华的反应。

    沈淮撑着手站起来,跟袁熊说道:“好了,折腾了这么久,我们也没有车回去,还要请袁局长派辆警车,送我跟赵厂长他们回去……”

    “好的,我就安排。”袁熊巴不得把沈淮这樽瘟神送走,忙将他的小车司机喊过来,送沈淮、杨海鹏、赵益成等人离开。

    沈淮又问潘石华:“潘区长,你不走?”

    “走,走,走!”潘石华连说三个“走”字,眉头肉都在跳,也不想在这里再丢人现眼,摔手就先走了出去。

    杨海鹏朝赵益成拐肘顶了顶,笑道:“你那自行车说不定给捡破烂的捡走了。”

    赵益成无奈而笑,知道今天潘石华给沈淮扇脸的事,明天肯定会传遍全市,倒不知道梁小林、熊文斌知道他半夜还跟沈淮见面、还给一起带到唐闸区分局的事会有什么感想;这贼船真是由不得他不上。

    他不能怪沈淮故意把事搞大,毕竟他自己也没有在大排档前亮出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