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敏文不紧不慢地说:“海涛同志,我们做工作,讲的是各负其责,方向盘掌握在司机手上,他就应该对交通规则负责,假如说开发区和商贸圈的建设上不去,我们就不能叫一名司机來负责,这就是你海涛同志的责任,作为一名领导同志,要把时间和精力用在更重要的工作上去,而不是纠缠于那些细枝末节的琐事小事上。”
伊海涛听了,如释重负,低头在笔记本上快速地记录着。
朱敏文轻巧地回避了闯红灯的事,而是转而从工作的角度让伊海涛不要纠缠于细枝末节。
“朱书记批评得对。”伊海涛停住笔,谦恭地说:“抓工作好比弹钢琴,要有轻重缓急,要有分工负责,对此,我还需要多学习和提高。”
朱敏文点头,表示接受,又说:“海涛,我们党政工作各有侧重,政府方面的工作,市委不会也不应该越俎代疱,你只管放手去抓,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和问題,我都会支持你的。”
伊海涛立即说:“朱书记,有你这句话,我心里踏实多了,也可以甩开膀子去干了,不过,关键时刻和重大问題还得请你把握方向啊。”
朱敏文哈哈一笑,又语重心长地说:“海涛啊,现在是敏感时期,还是要以稳定为重,媒体和舆论那边也要慎重应对,不要置之不理,因小失大啊。”
朱敏文这么说,就比刚才说官面上的“支持”显得更自然和亲切了。
伊海涛站起來,将笔记本放在座位上,端着朱敏文的杯子续上了开水,微微弯下腰,惭愧地说:“司机闯红灯是一件小事,但确实暴露出了我平时对身边的人要求不严等问題。”
伊海涛把杯子递到了朱敏文面前。
朱敏文接过了杯子,象征性的喝了一口,又轻轻地放下了。
这是一个互致良好的信号。
伊海涛继续说:“朱书记,请你放心,我向你表个态,首先,决不干预交警部门对此事的处理,同时,公开向民众道歉,希望通过这件事,引起各级领导干部的重视,切实维护市委市政府的形象,你看,我这么做是不是合适。”
“行,我看可以。”朱敏文摆了摆手,等于是下了逐客令。
伊海涛悄声退出來,走出了朱敏文的办公室,心中压着的那口气才舒服地喘了出來:看來朱敏文并沒有对自己抱有成见。
朱敏文靠在办公椅上,叉开手指拢了拢头发,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呵呵,斗争中才能见真情啊。
听到伊海涛熟悉的脚步声,楚天舒赶紧迎了出去,接过了他手里的笔记本。
一进办公室,伊海涛就问:“小楚,老万回來了沒有,什么处理结果。”
楚天舒把泡好的茶杯端到伊海涛的面前,低声说:“已经回來了,驾照被吊扣了。”
“这么严重。”伊海涛有点吃惊,交警部门这回还真是从快从严,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是啊,我打过一个电话……”
“谁让你打的。”伊海涛不满地打断了楚天舒的话,说:“既然他们要这么处理,你再打电话过去,岂不是又要给他们口舌吗。”
楚天舒忙解释说:“我沒有直接打给交警部门,我托公安部门的一位朋友去打听了一下,好像是说交警部门压力也很大,只能严格照规章办事了。”
实际上,在得到了万国良的报告之后,楚天舒给童丹元打了个电话,请他间接地了解了一下情况,搞清楚了是主管副局长郝建成责成交警支队副支队长吴新元操办的,说是要尽快给民众一个交代。
伊海涛未置可否地“哼”了一声,问道:“这事你怎么看。”
“处罚明显是偏重了点……”楚天舒看着伊海涛,轻声说。
“这沒办法,我已经向朱书记表态了,不干预交警部门的处理,只能暂时委屈老万了。”伊海涛也略显无奈。
毕竟司机是身边除秘书之外最贴心的人,这么快就遭到了几乎是最严重的处理,伊海涛的心里也不好受,面子上也很难看。
楚天舒心里也很憋屈,可也是无可奈何。
伊海涛突然问:“小楚,下一步该怎么办,你有什么想法沒有。”
“以牙还牙。”说完,楚天舒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要把心中的郁闷全都吐出來,他的表情略有些压抑,但他沒有刻意隐瞒,只是低声补充了一句,“老师,我的想法可能有点偏激。”
“沒关系,你说说看,你这么说,应该还了解一些其他的情况吧。”伊海涛高兴地坐到沙发上,示意楚天舒也坐过來。
楚天舒从办公桌上把伊海涛的茶杯拿着,重新换了新开水,端到茶几上,这看起來是一个秘书的正常行为,实际上是借这段时间考虑如何回答伊海涛的问題。
伊海涛笑笑:“小楚,有什么话只管说。”他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口,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既然人家不肯放手,那我觉得也只有奉陪到底了。”楚天舒并沒有坐下,而是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自己的意见:“老师,我昨晚上和向晚晴商量过來,她想就此事对您进行一次专題采访,让我來请示一下您的意见。”
“好哇。”伊海涛捏紧了拳头,说:“我也是这么个想法,问題出來了不管是对是错总是回避不了,还不如直接面对,自觉接受人民群众的批评和监督。”
楚天舒说:“老师,在‘青原热线’是不是也可以这么类似地处理。”
“我看可以。”伊海涛端起茶杯却并沒有喝,说:“网络那边就交给你,你以我的名义回答网友们的问題,不过,必须等到卫视采访结束之后。”
“好。”楚天舒答应了之后,又说:“向晚晴正在南岭县杏林乡为‘寻找最美乡村教师’大型公益活动录制节目,可能一下子赶不回來。”
“知道了。”伊海涛的脸色很淡定,他挥了挥手说:“我让宣传部门和卫视台先通个气,向晚晴一回來立即通知我。”
楚天舒自然领会伊海涛的意图,他让宣传部门与卫视台通气,无非是要让台里尽快将向晚晴调换回來。
楚天舒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拔打了向晚晴的电话。
关机。
楚天舒看看手表,已经十点了,她未必还在给孩子们上课。
再拨,还是关机。
楚天舒一着急,想起了让卫世杰派人送蚊帐的事,连忙接着拨打了他的手机。
沒想到,卫世杰比楚天舒还激动,他兴奋地说:“老楚,你交办的事我已经办妥了,我们正在返回的路上。”
楚天舒敷衍道:“行啊,你小子亲自出马了,行动挺迅速嘛。”
“奶奶个熊,你大半夜里都不让我安生,我能不上赶着去办吗。”卫世杰大大咧咧地说:“老楚,你中午得请我吃饭。”
楚天舒说:“凭什么,你以为你给贫困山区的孩子送几顶蚊帐就有功了。”
卫世杰笑道:“嘿嘿,几顶蚊帐算个毛啊,我告诉你,我今天立了一大功,你再不请我吃饭,就太不够意思了。”
“你就扯淡吧。”楚天舒压低了声音骂道:“老卫,你小子钻钱眼里去了,还能立个狗屁的功。”
“哈哈,老楚,你小子果然是官僚,对老卫我一点信心都沒有了,你别给我装蒜,你以为我不了解你呀。”卫世杰阴阳怪气地说:“是不是惦记着晚晴姑娘,她的电话打不通,就想起我來了,嗯。”
楚天舒也不隐瞒,说:“我靠,老卫,你是不是拜了闻大师当师傅,居然学会未卜先知了。”
卫世杰大笑:“哈哈,我把晚晴姑娘给你带回來了,你说,你该不该请我吃饭。”
“该,该。”楚天舒忙问:“她和你在一起吗。”
卫世杰骂道:“操,你真是急得脑子进水了,不在一起能叫带回來了吗。”
楚天舒严肃地说:“老卫,别开玩笑了,你让她接电话。”
“好好好,你们两个谈情说爱,还得我出电话费,真是服了你了。”卫世杰说完,把手机交给了向晚晴。
“天舒,对不起,我给孩子们上课的时候把手机关了。”向晚晴说着,从包里把手机掏了出來,按了开机键,还沒等她继续说话,她的手机就响了起來,“对不起,台里來电话了,我回头给你拨过去。”
楚天舒稍稍放了心,只要向晚晴回來了,事情就好办了。
过了一会儿,向晚晴把电话回拨过來了,她兴奋地说:“太好了,我刚才接到台里的电话,我们台长说,伊副市长指名要接受我的专访,天舒,你和伊市长商量一下,我中午就能赶到,下午录制节目,有沒有问題。”
“好的,应该不会有问題,我马上就去汇报,确认时间之后给你发短信。”楚天舒不放心,又问:“下一步想好计划吗。”
“想好了,天舒,你还真得好好请卫老板一顿,他给我提供了很多非常有价值的新闻线索,这样吧,你先忙着,我们下午见面再谈。”向晚晴说完了,又问:“你和老卫还有话要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