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栗宝山找人谈话,寻求支持,准备放火的同时,县里头的逆反势力也在加紧研究他们的对策。

    贾大亮是这股势力的核心人物。在他的周围,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圈子。这个圈子是多少年自然形成的。虽说没有什么明确的纲领,但共同的利益使这个圈内的人办起事来,心领神会,配合默契,具有相当可观的能量。多年来,太城县里的局势,实际是由他们左右的。但他们并不满足。他们要求实际和形式的一致。要求消除一切障碍。要求解除一切后顾之忧。甚至图谋走出太城,走向全区、全省。“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正应了这么一句话。所以,早在五年以前,当时的县委书记年龄到线退下来的时候,他们就认为接替的人选应该是贾大亮,最起码也应该让贾大亮当县长。这样,他们的人还可以提副县长、局长等等。不料,地区竟然无视他们,不听他们的呼声,从外面派了一个书记来,惹得他们好恼火。他们便想方设法进行抗争,结果就选定了那个女人。就把那个书记撵走了。可地区依然派,依然不提他们的人。于是,第二个第三个又被撵走了,现在又派来了第四个。当他们得到第四个要来的信息以后,曾经进行过认真地研究。当初有两种意见。一种意见认为,应当采取缓和的策略,先积极支持和维护新来的书记,尽量取得他的信任,适当挤对挤对黄福瑞,让黄和地区早下决心,把黄调到地直去,使贾大亮接替县长的职位。这样,既能缓和县里的矛盾,也能缓和与地区的矛盾,比较稳妥。因为已经撵走了三个书记,再那样干,太冒险。虽说没有把柄抓在地区手里,但地区对他们有看法是明摆着的。尽管地区乔副专员支持他们,但乔副专员不管人,人归地委组织部杨部长管。要是惹怒了杨部长他们,把他们谁撤了,或把他们的人交流到别的地方去,那可就不好了,说不定会引出大祸临头的。另一种意见认为,还是过去的办法好,缓和虽有道理,但并非良策。因为新来的书记一旦站稳了脚,他很可能把他们作为整顿的对象。想让他推荐贸大亮当县长是不切实际的。既然已经走到了这地方,就只能进,不能退。不管地区有什么看法,总得有证据方能成立。认为是不应当害怕的。两种意见争持不下,贾大亮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好决定来了再说,走着瞧。因此,在这几天里,他们随时都在看动向,听信息,研究需要采取的对策。

    这一天下午,贾大亮不到下班的时间就离开机关,回到家里。他想在家里沉沉静静地想一想究竟该怎么办?在办公室,他无法静下来想。那些讨厌的人,一会一会地去。不是去汇报请示工作。这个他们明白,知道他这会的心里没有工作。他们是去向他表惋惜,鸣不平,说安慰话的。几天以前,这些人就曾去过他的办公室和家里。那时都说他要当书记、县长,提前祝贺的,说早该如此的,说他怎么怎么有水平怎么怎么能干的,气氛可谓热烈。几天以后,还是这些人,说话的声音低了八度,哭丧代替了笑容,气氛又低沉,又悲哀,又压抑,使他越听越烦。他真想把他们拒之门外,或者把他们赶出去。但又不能这样干。他们虽然不是他的铁兄弟,毕竟是向着他的人。办公室不同家里,他不能不开门。可他们这些人的话,对他实在没有用。他觉得自己必须针对情况尽快拿出主意。没有办法,他只能离开办公室回家。

    到家以后,他把大门二门都锁上,把窗户全关上,然后倒在客厅的沙发里,全速开动起自己的脑机。

    他首先想了对栗宝山的印象。好几年以前他就认识栗宝山,而且有过一些接触。那时候他觉得栗宝山是个很平常很平常的人,既缺乏做领导的气质和抱负,也缺乏做领导的深沉和水平。对他倒是很亲热的。现在他再想栗宝山,感到情况大大的不同了。无论是他看他的那种眼神,还是他跟他握手的那种感受,以及跟他谈话时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使他觉察出他对他不信任。另外,栗宝山好像一下子变得深沉了,说话总是引而不发,有一种很自信、图抱负的气势。

    这当然可以理解,他年轻,能到县委书记这样的位置,必定想大干一场,开创局面,建立政绩,谋取更高的发展。贾大亮认为,他的这种心态决定了他不会维护现有的局面,不会听从他们的摆布。而且,正好相反,他一旦站稳了脚根,就一定要向他们开刀。这是他讨好地委,建立政绩的必由之路。一个不信任,一个必由之路,这两个加在一起,使贾大亮完全否定了缓和求生存缓和谋发展的意见。“必须针锋相对地跟他干!不能存任何幻想!”贾大亮想到这里,一跃从沙发上跳起来,脱口而出地说道。

    接着,他反复分析研究粟宝山到县四天来的情况和动向,琢磨他到底应该怎么干?从栗宝山来时带着秘书,晚上和秘书同住一起的情况看,说明栗对那个问题极端重视,决心很大。这恐怕不光是栗的意思,一定还有地委的意思在里头。杨部长那天讲的话不仅含蓄地讲到那个问题,而且影射了他们。栗宝山找人个别谈话的情况,他都了解到了。从谈话的内容和询问的重点来看,也是把那个问题作为注意的焦点。这两天栗宝山到县直各单位去,一不要县里的人引见,二不要单位领导跟随,意向还是问大家对那个问题有什么意见。综合这些情况来分析,贾大亮意识到栗宝山要从这个问题开刀了。

    “他将如何开刀?他会采取什么具体动作?”贾大亮站在地上问自己。他一时还分析不出栗宝山的具体举动。

    门铃骤然发出响声。

    正在沉思的贾大亮被惊了一跳。“见鬼!讨厌!”他随口骂着,不予理睬。

    按动门铃的是劳动人事局局长秦会林。他一边按动门铃,一边朝四下里看着,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按了几下之后,他离开门,走到远一点的地方,观察等候着。过一会,见没有动静,他心下说:“应当来前给他拨个电话。他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自然不会开门。”于是,他又返回机关,往他家里拨电话。结果,电话也不接。莫非不在家里?不,一定在的。他相信送他信息的人,绝对不会有错的。他知道大亮县长一定是躲在家里想对策,不愿无关的人去打扰,所以不开门,不接电话。可他有重要的信息对大亮县长讲,不能耽误了时间,遂决定找大亮县长的老婆冯玉花回家开门。

    冯玉花在县财政局上班。是个矮个儿,很壮实,形似邮筒般的女人。贾大亮几次想跟她离婚,都因为她掌握着贾大亮的一些事情,使贾大亮不敢轻举妄动。有一回,贾把注有农药的几个苹果带回家里,想让她吃了毒死,可她的命大,吃下去时间不长,正有人上门送礼,见她昏迷不醒,马上送到医院,由于抢救及时,未能致死。此后,冯玉花把贾大亮的一些事告知娘家人,说是今后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就叫娘家人替她报仇。贾大亮就就再也不敢对她怎么了。而且对她时常有所提防。

    这会儿,冯玉花正坐在办公室里喝水。她的心里也很乱捣。虽说她对贾大亮的忘恩负义很痛恨,但毕竟还是一家人,要是贾大亮弄不好,她的前景也就完了。回想她冯玉花能有今天这样好的工作,这样好的生活,全靠了贾大亮。如果没有贾大亮,她现在肯定还在村里头种地,受穷。也算是她有福气,当初,贾大亮在村里放羊,家里很穷,那一天她到山上打草,跟他相遇在一起。说了一会话,他就抱住她。

    她没有反对,后来便把身子给了他。一年以后,乡里向村里要个勤杂工,村里就叫他去厂。不久,又到县里当公务员。到县半年后,他们结的婚。从一个放羊娃,当到今天的副县长,实在不容易。她很佩服贾大亮有那样大的办法。虽然他的一些办法不光明正大,她也能理解。她想,如果他没有那样一些办法,就到不了今天这一步。唯一使他不能容忍的,是他忘思负义、喜新厌旧,想把她除了。不过,他已经认错了。而且,事情到了这一步,她不能不维护他,不能不为他操心担忧。

    冯玉花正心神不安地想着,桌子上的电话响了。“喂,你找谁?”她拿起电话来问。“就找你,我是路明。”她听了正要称呼“路局长”,对方马上抢先说:“不要称呼我!你听着,你赶快回一趟家,把门给开了。”“好,好。”她答应着放下电话。

    秦会林要找冯玉花开门却不直接给冯玉花打电话,而给路明打电话,让路明告诉她,他是怕直接给她打,她呼出她的名字,让跟前的人听到了不好。而路明还是通过打电话告诉她,只是及时堵住了她的嘴。可是想不到,冯玉花放下电话后就风风火火地跑出来。路明从窗户里看见,气得什么似的。他想跑出去纠正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她很快就跑出了机关的大门。

    这个又胖又矮的女人,本来就走到街上容易引起人的注意,今天她风风火火地一溜小跑,更加招引了满街人的眼睛。除了乡下来赶集的农民,县城里的人都认识这位吃得贼胖的贵妇人。大家不知道这位贵妇人今天有甚火烧心的事,竟是这般着急地赶路。于是,全好奇地看着。秦会林此时在离她家不远的胡同口上站着,看到这般情景,直在心里叫苦。为了避免人们对他的注意,他不得不赶快钻到小巷里去。

    冯玉花来到家门前,一边喘气擦汗,一边掏出钥匙来开门。门镇都是暗锁式的,她进了门,随之一带,又将那门锁上了。

    贾大亮见夫人满头大汗地奔进来,以为是外面发生了什么大事情,急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冯玉花傻头一愣:“没,没有呀。我还以为是家里头出了什么事。”

    贾大亮松了一口气:“那你风风火火地跑回来干什么?”

    “是,是路局长打电话叫我回来开门的。”冯玉花说。

    “是路明叫你回来开门的?”

    “嗯。”

    贾大亮忽然想到那会的门铃声和电话声,一下子明白了。他好像有先见之明,马上问:“你是不是进来以后又把门给锁上了?”

    “嗯”“你真是废物一个!快去把门开了,上你的班去。”贾大亮很生气地训他的女人说。

    冯玉花受了累,又挨了训,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她虽然还没有想透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她毕竟是个脑筋正常的人。她知道这里头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凡这些事,贾大亮从来不让她知道,她也不愿意知道。她越来越感到,钱越多,越富,心里越不舒坦。回想他们刚结婚那阵子,住的是土坯房,。炕上就一个被子,穷得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一顿肉,可她的心劲从春到冬是那样大,没有一天不哼着歌儿。冯玉花一想到这,眼泪便刷刷地流淌了下来。她走到大门跟前,下意地控制住自己,擦干了眼泪,随后把门开开。

    这一回,她知道怎么做了。她把那暗锁的舌头拧回去,把那个疙瘩拨下来,卡住那舌头,不让它再出来。然后轻轻地迈出门坎,又轻轻把门合拢关上。临离开,她注意朝四下里看看,没有看出任何迹象来。这一回,她也像有所悟似的,没有从原路经大街口机关,而是绕着小胡同走的。

    秦会林在冯玉花出来之前,已经又去推过一次门了。他见门又锁上了,十分恼火,但又不便在门口停留,只好暂走过去,再等一等。冯玉花出来的时候,他躲在那里注意看到了,门关得很轻,肯定这口没有锁。所以,在冯玉花走远以后,他瞅准无人走动的机会,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到了门跟前。就在他伸手要推门的当儿,那门已经开了。原来贾大亮早在门后等着。

    “有情况?”走到屋里,不等坐下,贾大亮就着急地问。

    “可不有情况,真是急死人了!我跑来敲门敲不开,回去打电话你也不接……”

    “不要说这些了!快说有什么情况。”贾大亮打断秦会林说。

    秦会林只好憋住怨气,书归正传说:“是这样,下午栗宝山和张言堂到民政局去了。他们到民政局以后,除了不让局领导跟着,自个到科室随便找人谈话以外,特别三番五次地问局里的干部有什么意见。”

    “他们说了些什么?”贾大亮迫不及待地问。

    “他们倒是什么也没有说。”秦会林回答。

    “那……?”贾大亮听了,不明白他说的情况是什么。

    秦会林说:“重要的情况在下面。栗宝山见民政局的干部不说任何意见,就启发他们,给他们撑腰壮胆说,不要怕这怕那,不要怕人报复穿小鞋,有什么意见、看法只管提,只管讲出来,他这个当书记的一定给做主。还说,坏人臭不了,好人香不成,祸根不除,城里难宁,全县什么也弄不好。”

    “还说什么?”贾大亮一字一句地听完后,又问。

    “主要是这些,别的……没有给我说。”秦会林摇摇脑袋。

    贾大亮一边在嘴里重复着栗宝山所说的那几句话,一边在心里盘算分析。他想出结果以后,问秦会林说:“你认为栗宝山说这些话意味着什么吗?”

    秦会林早有分析,这时见贾大亮问他,立刻说:“我认为从栗宝山说的这些话来分析,他可能要向她动手。”

    “不是可能,是一定。”贾大亮十分肯定地说,“这个情况太重要了。如果没有这个情况,我们还在猜他这两天活动的目的,现在完全清楚了,他这两天在县直单位活动的目的就在于寻求支持,好对她下手。”

    “可他并没有寻求到支持。所以我认为只是一种可能,不能完全肯定。”秦会林紧跟着他说。

    “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是,他除了这样干,又能怎样干呢?在这之前,我一直想他可能怎样对我们动手?想来想去想不出来,因为我们没有什么把柄能够落在他的手里,既然这样,他拿她开刀就是完全可以肯定了。再从他下来的时候带秘书,跟秘书住在一起等等情况来分析,说明他在这方面的决心特别大,从她身上开刀,是完全符合他的思维的。”贾大亮据理分析说。

    “嗯,还是大亮县长分析得对。”秦会林佩服地说。

    这里需要作一点交待,在太城县,人们都称呼贾大亮为大亮县长,没有人敢叫他贾县长,因为他的县长是真的,是名副其实的,不能是假的。开始,是他们圈里的人这样称呼的,而且去掉了那个副字,称他大亮县长。后来,别的人也就这样叫了。时间一长,就没有人再敢叫他贾县长了。当然,更没有人再敢叫他贾副县长。

    听惯了阿谀奉承的贾大亮,这时候自鸣得意地说:“我敢肯定已经号准了他的脉搏。”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秦会林问。

    “是啊,我们该怎么办?下面就需要研究这个问题了。”贾大亮沉思着说。

    电话吱呀一声响了。

    贾大亮拿起电话不吭声,等着听对方的声音。“我是九龙。”金九龙自报家门后,贾大亮才说:“知道了,你说吧。”金九龙说:“他们从民政局回来了。秦会林……”贾大亮突然觉得电话上说这些不妥,他打断金九龙说:“不要说了,你早一点过来,见面再说吧。”金九龙答应说:“好,我一能脱身就过去。”

    过了会儿,电话又响了。这回是招待所所长万富民打来的。他告诉贾大亮说,刚刚得到信息,地区农业局副局长王春明天上午要来。贾大亮听完后只哼了声,就把电话挂上了。

    说话就到了下班的时间,贾大亮等着金九龙和路明一起研究火烧眉毛的对策,但等了很长时间他们总也不来,使他十分火气:

    “怎么搞的?再给他们打电话。”他向秦会林下命令说。

    秦会林还没有拨通电话,金九龙推门进来了。

    “再拨路明。”贾大亮继续向秦会林下命令。秦会林拨通路明家的电话以后,听路明女人赵玉贤在电话里说:“不知路明他上什么地方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们正在找呢。”

    “搞他妈的什么鬼,到什么地方去,也不打个招呼。”贾大亮很生气地说。随后又对他老婆冯玉花说:“你到大门后面去等路明,他来了以后,就把门锁死。”他老婆只好听命。

    实际上,他是把老婆支出去,不让他听见他们商量什么。

    这时候,路明和老婆赵玉贤正在家里犯着大难。在路明去不去贾大亮家的问题上,两口子发生了尖锐的意见分歧。

    路明认为必须去,赵玉贤则认为绝对不能去。她把路明拦在家里,不让他出去,贾大亮那边几次来电话,她都抢先接,说路明还没有回家里来,之所以这样,需要交待一下原因。

    路明和赵玉贤都是太城县普通人家的子女,一九八八年两个人一起从地区财经学校毕业后,回到太城,安排在县财政局工作。开始两个人很本份,每天只知埋头工作,人们对他们的看法都很好。后来,先是赵玉贤不太满足了。她看见人家的丈夫升官发财,坐小汽车,住大套房子,夫荣妻贵的,觉得自己的丈夫人又聪明又能干,为什么不努力努力,也求个一官半职呢?她把这想法对路明说了。路明说,你当靠聪明能干就能当上官了。要说聪明能干,全县不要说,光咱们局里聪明能干的大学生就有十几个,挨也挨不上我。现在当官需要有靠山,我们两个人的父母,兄弟姐妹,亲戚朋友,不是地老大,就是小工人,小职员,没有一个有权有势的,怎敢奢望当官呢?赵玉贤说,没有靠山可以找靠山嘛,事在人为,应当树立雄心壮志。她同时提出来,应该跟贾大亮套近乎。因为贾大亮掌实权,又讲哥儿们义气,凡是跟他近的,都得到了提拔和实惠。路明说,他没有那个本事,他也做不出来。赵玉贤说,她可以先跟贾大亮的老婆冯玉花接近,等把冯玉花维下了,再慢慢接近贾大亮。她说干就干,果然不长时间就跟冯玉花混熟了。于是,一有机会就到贾家去。有一回,正好贾大亮在家,她便被贾大亮认识了。在这以前,虽说都住在一个县城里,虽说贾大亮惯于时时处处在女人里寻找猎物,但赵玉贤一直没有引起他的注意。这天,当赵玉贤来到他家,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不由眼里放电,心里燃起一团不大不小的淫火。因为一来,赵玉贤尽管不是惹人注目的美人,但确也有几分姿色。她是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子,无论脸庞,眉眼,嘴巴,还是身腰,足手,都给人以精致的美感。这种美感只有在近处才能发现。二来,贾大亮对女人的原则,从来都是好的多吃几口,差的吃一口也开心。既然是赵玉贤自己送上门来,他哪有不起淫念的道理。他当即从沙发上站起来,向赵玉贤伸出一只手去。赵玉贤受宠若惊地赶忙走上去跟他握手,她的手却被他紧紧地握住不肯放开。直到她红了脸,用劲地往回拍,冯玉花在一旁使劲地咳嗽时,他才想起似地歉意一笑,放开了她的手。为了不引起老婆的怀疑,他推说机关有事,没有限赵玉贤说什么,就走了。第二天上午快下班的时候,他打电话给赵玉贤,要她送一份报表过去。她预感到什么,可还是去了。想不到,她一进他的办公室,他就将门插死,将她抱进里屋,扔到床上,命令说:“快给我脱了!”她吓得想喊不敢喊,想哭不敢哭,只是一边退缩一边说:“不,不……”他发怒了,睁大眼珠子说道:“快脱!听了我的话,我不会亏待你。如若不听我的话,我叫你不得好活!”她听了,吓得浑身哆嗦。因为她知道,他是太城县权力最大的人物。这时候,他一边脱自己的衣服,一边又说道:“我看上你,是你的福分。那些人想攀我还攀不上呢。”他这话在她身上起了一点作用。她想,或许真是这样。既然他看上了她,她也想依靠他,为什么要惹怒他遭败兴呢?索性就答应他一次,只要自己的男人不知道,别人不知道,也无妨。这样,她不得不战战兢兢地脱衣服。直到脱到只剩下乳罩了,他还不干,一定要她脱得一丝不挂。她只好也脱下去。她害羞,用手遮着眼,他也不答应。一定要她拿下手,睁开眼,而且要笑嘻嘻地看着他。

    她在这个凶神恶煞的面前没有办法,只能强装笑容照办。这个凶神恶煞看到猎物完全被他驯服,赵玉贤小巧玲珑的一切向他现露无余时,才饿狼般地扑上去,竭尽侮辱蹂躏之能事。此后,他三天两头找她去。不久,路明当了股长。不长时间又当了副局长,局长。使路明成了太城县里最年轻的科局领导干部。随着路明的职务升迁,大套房子住上了,小汽车坐上了,各种实惠接踵而来,赵玉贤也成了人们恭维的显要人物。只是直到现在,路明也不知道他付出的是什么代价。大概路明和赵玉贤都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也是胆子比较小的人,在他们得到了这些以后,便想见好就收。尤其见贾大亮不断让路明干违法违纪的事,生怕陷得太深,招来大祸,就好言劝说贾大亮。贾不但不听,而且从此对他们提起了警觉。再加上玩赵玉贤玩腻了,又去玩别的女人,对赵玉贤越来越冷淡,使赵玉贤认识到贾大亮是个不讲情义、不能依靠的坏东西。所以,栗宝山来了以后,她极力主张跟贸大亮分手。不要再跟着他干坏事。但是路明说,这样好倒是好,就是不现实,行不通。如果贸大亮胜利了,还在太城掌大权,他肯定要收拾他们,不仅得到的要失去,很可能比过去当小兵的时候还要惨。如果贾大亮失败了,彻底完蛋了,他们的命运同样也会很糟,因为清理他的问题肯定要牵连到他们。路明说,走到了这一步,只好跟他了,只好希望他能够弄好。赵玉贤说,希望他弄好是一回事,他能弄好弄不好又是一回事。根据情况分析,他很玄。在这样的情况下,不能不留一手,以防万一。只要我们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不是陷得很深,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有主动,还可以瞅准机会揭发他,将功补过,兴许还能争取个好的结果。路明说,你说的我不是没有想过,但总得讲究个策略,不能一下子让贾大亮他们识破了呀。赵玉贤说,谁让你不讲策略?谁让你给他们识破?你应该限从前一样,不叫他感到你什么。甚至个别当着他一个人面的时候,还可以比从前更亲密,我是说表面上。路明说,那人家叫我去,你不让我去,不是一下子露了馅儿吗?赵玉贤说,为什么不去就一定露了馅儿呢?我不叫你去,有不叫你去的道理。我分析,他今天晚上一定是好几个人在一起研究对策,出坏点子。你要去了,几头对面,如果有一天翻出来,那就是一个黑会,几个人作证,你想赖也赖不了。不去参加,可以过后找贾大亮一个人说明原因,他叫你干什么,你尽管应下来,能干的可以干,不能干的给他拖着,或者编些瞎话应付他。这样既不冒风险,又可以不得罪他,引起他的怀疑,有什么不好呢?路明听他的老婆说到这里,才佩服了老婆的高明,打消了去贾家的念头。

    在路明两口子商量的过程中,贾大亮与金九龙和秦会林也把他们的对策研究决定了。一开始,秦会林主张针锋相对。他说,一旦栗宝山在常委会上提出发配美人的事,如果别的人发言反对,他们可以积极附和;如果别的人不发言反对,贾大亮和金九龙就必须及时发言,陈述这样做不妥的理由。秦会林把他认为能站住脚的一大堆理由列举出来,这些理由足以驳倒栗宝山,足以把别的常委发动起来,让栗宝山在他主持的第一次常委会上难堪,使他要放的第一把火在常委会议室里熄灭;叫他知道太城县不是他耍威风的地方。如果他不服输,还要一意孤行那样干,他们可以不负责,不配合,使绊子,叫他落实不了,更让他丢人现眼,没法收拾。贾大亮听了以后,心里很赞同。可是一看金九龙,见金九龙直摇头。问他为什么不同意?他说,秦会林的办法,实际是替栗宝山着想。不明白吧?反对栗宝山的意见,为什么倒是替栗宝山着想呢?你们想,如果栗宝山听了我们的意见,不是把这事压下了,把那美人护下来了吗?这当然本是我们的原意。可你们没有想一想,情况变化了,已经演了三场的戏,再演肯定不灵了,栗宝山带秘书、住一起等等的情况表明,这戏不能再演了。但是,那个美人还有用,过去是用她的漂亮,今后应该用她的厉害。什么意思?你们听着。只要栗宝山在常委会上提出发配美人,我们应当举双手赞成,应当叫他顺利地通过。这样,既可以把问题捅到美人的身上,又可以把问题捅到社会上去。你们想,美人知道了,她能接受?她能干吗?她一定会火冒三丈,一定要找栗宝山算帐,问他什么理由?如果说她有问题,她一定要向他要证据。还要问他为什么不发配处理那三个书记。她男人更不是省油的灯,会立马跑到县委大院里来找他论理。这两个人到大院里一闹,全县甚至全地区很快就会传遍了。又会把过去的事翻出来合在一起议论。这样,他栗宝山还能办公吗?县里的工作还有法做吗?我们还可以纵容美人和她丈夫去地区去省里告,这就更热闹了。结果是栗宝山点火自己烧自己,我们可以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贾大亮听了金九龙这一番话,一拍大腿高兴地连声称赞说:“高!实在是高!九龙不愧是二诸葛,我们的好谋师。

    就这样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