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京眼睛盯着《三楚晨报》的头版,头版的照片是陈京严肃的半身照片,照片的正中央是个大大的问号,后面是无数的感叹号!

整篇文章他读了三遍,他的情绪一下变得很不好。

他冲前面的方刚道:“小方,把电话给我!”

方刚察言观色,早就看出陈京的情绪不对,他心里紧张的不行。

一听陈京要电话,他连忙把电话递过去。

陈京接过电话,将手上的报纸一摔,狠狠的用手砸了砸车坐垫。

他已经对注意到媒体,而且对媒体实施严格的管控了。

别看外面闹得凶,网络上闹都在楚江一小块地方,几个论坛吵得厉害,全国性的门户网站,根本就没有荆江船厂的相关新闻。

这都是陈京有意安排的,他已经早给王凤飞打了招呼,王凤飞现在在互联网新闻中心干一把手,陈京要求他绝对不能出现一条关于荆江船厂的负面新闻。

实际上,的确也做到了这一点,楚江吵得凶,舆论一边倒,其他的省市反应都很平淡,网络上也没多少消息。

可是让陈京万万没料到的是,《三楚晨报》竟然出了幺蛾子,作为省内最有影响力的报纸,这可是省委的喉舌媒体。

他们刊文攻击荆江,而且矛头直指自己,这影响太恶劣,后果太严重了。

陈京越想越气,他拨通胡悦的电话。

“喂!陈京,你看了报纸吧,我老胡这个人,向来公平工作报道。咱们私交不错,但是大是大非问题上,我是不会带有感情色彩的!”胡悦在电话里淡淡的道。

陈京脸色一变,道:“你懂个屁!胡悦我告诉你,咱们私交归私交。你他娘的太过分了,我问你你到荆江采访过一天吗?你到荆江船厂实地看过吗?我看你他妈的尽知道胡扯起哄,整天就在女人肚皮上打转,你脑子是被驴踢了。我跟你说,是你不仁在前,我现在就告诉你,你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你信不信,老子让人把你三楚晨报的招牌给拆了!”

胡悦在电话那头愣了愣,道:“陈京,你怎么说话?你威胁我?你当我胡悦是吓大的?”

“我不跟胡扯了,骑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我让你以后笔都拿不起来!”陈京冷冷的道,狠狠的把手机挂断。

书生误国,这还真是亘古以来的真理。

胡悦这家伙太不是东西了,这样的报道竟然事先不跟自己打个招呼,想发就发了,他就是一白痴,这样的风流才子,最易被别人当枪使。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三楚晨报刊登郑远坤的文章,胡悦就已经被人利用了一次。

那一次陈京没说什么,没想到这家伙还真当自己是正义的化身了,这一次竟然敢亲自操刀写这样的文章。

他一点真相都不知道,从来就没有实地采访,就全凭别人的一面之词,然后加上自己的凭空想象,就炮制出这么一篇东西。

三楚晨报的风气也真是越来越差了,这一次再不给他一点教训,以后他还不知捅出什么大篓子来。

陈京从到荆江的那一刻起,就把荆江的荣誉视为至高无上。

这一次他如果不是想引蛇出洞,探探荆江的底,他是不会出这样的苦肉计的。

这几天他虽然外表平静,但是心中已经很不舒服了。

现在胡悦还过来添乱,真就让他觉得像吃了苍蝇一般恶心,他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再不爆发,人要疯掉!

解决三楚晨报,在别人来看难度很大,毕竟是省委的喉舌报纸。

但是对陈京来说,那太小菜一碟了。

方婉琦现在是国内最大的传媒大佬,红地传媒几乎垄断了传媒行业所有的附属产业、广告产业的话语权。三楚晨报每年赚钱的那些广告项目,陈京只要稍微动动手指头就可以将他们掐灭。

还有,陈京在京城关系媒体关系广,中央的党报党刊里面熟人多如过江之鲫。

三楚晨报这些年在中原影响大,但是捅的篓子也多,陈京只需要打招呼,三楚立刻就会面临国家新闻出版局的整顿,这是他们吃得消的?

陈京几乎没有犹豫,就给方婉琦打了一个电话,他也没明说,就只说让方婉琦看看今天的三楚晨报。

方婉琦是什么个性?知道了这事那还不翻天?陈京根本就不用怎么去叮嘱她,她肯定干得比陈京想象的还要狠。

打了一通电话,陈京心情也舒服了一些,把电话递给了方刚,仰躺在靠背上闭目养神。

被三楚晨报阴了一手,陈京原来得计划不得不做重新修正了。

如果判断不错,省委肯定会惊动,应该马上就要召开常委会对荆江的事情做重新的评估。

如果在此之前,陈京不能够把局面稳住,把整个形势扭转过来,他真就遇到麻烦了。

这也是陈京急匆匆往省城赶的原因,他必须要利用浑身解数来拖延省委对荆江事件的重新评估,现在整个事情的关键在周重望那边。

周重望已经开始和黄海造船厂那边紧锣密鼓的谈判,这么大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

如果太急了,对荆江利益是不小的损害。

只要黄海那边有准确消息过来,陈京就立刻掀翻盘子,上演一出超级逆袭。

时间就是金钱啊!

……

楚江省委常委家属院。

徐自清所住的八号楼外面是一排整齐的松柏树。

此时楚江还处在严冬,这愈发衬托得这一排松柏苍翠挺拔。

这是陈京一个星期以来第二次到徐自清家,在徐自清的书房,陈京把自己的想法再一次向他做了阐述,徐自清一直沉吟不语,似乎在酝酿着某种情绪。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道:“陈京,你还是用人失察。你新提拔上来的柳新林,我看就不堪大用。他负责工业企业,威信还不足,一上来就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是不是我觉得省委可以考虑中心斟酌荆江新班子组成的人选。”

陈京愣了愣,盯着徐自清。

徐自清眼睛看向陈京,和陈京眼神对视,道:“陈京,年轻是好事,有干劲,有冲劲。但是年轻人终究还是大局观差了一些,在处理具体问题上面,思虑总是不够周详,容易犯贪功冒进的错误。

要吸取教训啊,荆江是个什么地方?本来形势就不好,士气就低,怎么能再出事情?尤其是群体事件,闹得这么大,全省震动,你作为书记,也要深刻反思!”

陈京抿了抿嘴唇,不说话。

闷头喝了一杯茶,陈京道:“省长,荆江的事情是我的责任,和柳新林没有多大关系。这个人能力不错,做事很可靠,很有实干精神。如果真是捅了篓子,我愿意承担全部责任!”

徐自清皱皱眉头,把茶杯猛的往桌上一放,道:“糊涂!这个时候是讲英雄气概的时候?这个时候是讲哥们义气的时候?我一直说大局,大局。现在荆江的大局是你要坚持对荆江的领导,要吸取教训,认真总结,伺机重新找机会,继续推进荆江改革。

而不是意气用事,这于事无补,你知道吗?”

陈京冷冷一笑,道:“省长,我不认为我缺乏大局观念。而且我觉得实事求是是最重要的,你了解我的性格,我向来都是这样的个性!”

徐自清怒道:“你吃亏就吹亏在你这个个性上,如果不是你要强的个性,荆江会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你呀,年轻气盛,总是改不了这个脾气!”

陈京脸色一青,道:“省长,您的意思我明白。你这是让我丢车保帅,让所有的事情让柳新林担着。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这件事就真这么了解了,我以后还怎么领导荆江?

在荆江我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徐自清哼了一声,道:“那总比你灰溜溜的滚回京城好。新上任的市委书记,一年都没干到,就逼迫让上面免职。这意味着什么你不知道?”

徐自清蛮横的道:“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我会向省委提议,尽快召开常委会,重新研究荆江的问题。到时候你要做好接受处分的准备,另外荆江的班子也可能会有微调,这些都不用我多说,你应该明白!”

陈京轻轻的将一杯茶,端起来一饮而尽。

他眼睛盯着徐自清,很久,他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转身就走,自始至终他没说一句话。

徐自清心中所想,他明白了!

陈京的这件事,不止是荆江的事儿,还是楚江的事儿。

站在省委博弈的角度来说,这是他打击伍大鸣一次绝好的机会,徐自清现在看到了这个机会,他是不会放过的。

至于陈京的问题,虽然陈京是西北系的后起人才,但是什么事情不付出代价能行?能够和伍大鸣的博弈中占据上风,陈京受点委屈算什么?

他让陈京丢车保帅,徐自清自己又何尝不是要用这一手?

陈京一路从徐自清家里出来,心中只觉得索然无味。

官场之上,阴云诡谲,处处陷阱,倒处是明枪暗箭,让人防不胜防,陈京第一次觉得有些厌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