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柳新林起得有些晚了。
昨天的一顿饭虽然他没喝酒,但是晚上却睡不好。
书房里两个大包,都是昨天饭后邹名顺硬塞的,柳新林要推辞,邹名顺便道:
“柳市长,这点东西不算啥。就是咱们全胜今天新搞的产品,两件皮衣,现在纺织厂也要改制不是?咱们现在在投资准备转型做个服装品牌。这东西我们做出来了,也需要领导给咱们把把关。
您和家里嫂子能帮咱们把关,也是我们产品在领导干部中的一个大宣传……”
邹名顺这么说,柳新林还能说什么?
他把东西拿回来一看,才搞清楚这东西价值不菲。
尤其是那件女式衣服,那分明就是皮草大衣,看衣服的质地,没上万块钱拿不下来。
柳新林昨天一回家,黄脸婆就把东西翻出来了,喜得了不得,得瑟了一个晚上。
还一个劲儿的追问这东西是哪里来的,柳新林被逼不过,就说是全胜邹总送的,是他们厂里搞的新产品。
黄脸婆就说邹名顺这个人有前途,会做人,这样的人在现代社会最是吃得开。
可是接下来,她又疑惑了,连忙追问市里是不是有啥新动向了,怎么现在有人主动送东西了,是不是有风声?
柳新林便把昨天陈书记让他陪同视察全胜的事情告诉了她。
这女人高兴了一晚上,也不知道她为啥高兴,反正一直到早上起床,她嘴巴里都哼着小曲儿。
其实让柳新林真正睡不着觉的不是这两件衣服,而是昨天骆红艳也给他送了东西。
这女人送了一块挂匾,十字绣做的,上面绣四个大字:“惠风和畅”。
挂匾不大,骆红艳早就安排人包好,将东西塞进了柳新林的车上。
临走的时候,她凑近柳新林的耳边,似娇似嗔的道:“新林,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送您。马上就是您的生日了,我亲手绣了一个小玩意儿,就当是给您的生日礼物吧!”
柳新林回来在车上,心里就发梗,这东西他思前想后不敢往家里带。
家里的黄脸婆最是敏感,带这么个十字绣回去,一追问下来他怎么能解释得明白?
再说了,万一这女人起疑,追根溯源的去查,还不知捅出多大的篓子来。
所以他在路上便跟司机交代,让他不要说匾额的事情,明天把东西直接送办公室挂上就行了。
柳新林上班的时候,进办公室就看到书架后面多了一副匾额。
“惠风和畅”四个字大气潇洒,竟然和房间的布置极其贴合,秘书小杨看到柳新林,凑过来道:
“柳市长,这匾老张送过来的,让我挂上,挂的位置您还满意吧?”
柳新林点点头,道:“还行吧!你眼力不错!”
小杨讪讪笑笑,忽然面色一正,道:“对了,柳市长,刚才市委肖秘书长打电话过来了,您不在,我……”
柳新林脸色一变,道:“是肖涵秘书长吗?”
他拿起电话,拨通市委专线,电话接通,他道:“我找一下肖秘书长!”
“新林市长吧!我就是老肖啊!”
柳新林打了一个哈哈道:“秘书长,您刚才打电话找我,是有什么指示?”
电话那头肖涵嗔怒道:“新林,你这话怎么说的,我哪敢指示您?咱们就是为你们领导服务的!”
他顿了顿,又道:“新林啊,今天中午有时间吧!咱们市委门口新开了一家卤鸭馆,地道得很。我就想跟你聚一聚啊,你可不能推辞!”
柳新林皱皱眉头,心想这怪事天天有,这几天怪事最多。
肖涵请自己吃饭?他是什么目的?
……
又有差不多一个星期没回楚城的家了。
马上年底不远了,今天陈京春节在楚江过,一大家子全都回来。
陈京现在在楚江有两套房,一套父母以前住的,现在大伯帮忙照看,那套房子比较大。另外一套就是陈京现在住的房子,比较清静,而且离荆江近。
今年春节期间一大家子肯定去大伯那边的大房子住,陈京回楚城还得抽空去那边看看,看是否缺什么东西,该买的东西得买好。
等陈京下班在那边转了一圈,再回到现在住地的时候,天色已经全暗下来了。
他乘电梯上楼,恰好他所在的楼道路灯坏了。
他掏出手机慢慢的掏钥匙,正准备开门,倏然一惊,门口赫然站着一个人。
“陈……陈书记,我吓到您了?”一个温软的声音响起,听声音赫然是沈梦兰。
陈京一拍脑袋,就没好脸色看,道:“你半夜三更站别人门口,你扮鬼啊?”
沈梦兰抿嘴不敢说话,样子拘谨得很。
她其实最怕见陈京,每次背着陈京,她想着这个男人就冒火,就忍不住腹毁咒骂,可是一旦和陈京面对面,她哪怕满肚子是火,这些火都盖不住她的心虚和胆怯。
悉悉索索,陈京把门打开,进去开灯,扭头盯着沈梦兰道:
“你跑到这里干什么?鬼鬼祟祟的!”
沈梦兰心里那个气啊,她不是没办法,事情实在很急,外面如此冷飕飕的,她会半夜三更跑到这里来?
今天她收到的消息是陈京下午五点就下班回了楚城,他五点半就来了,在外面等了几个小时。
后来她又上楼到门口站了整整一个小时,脚都站麻了,肠子都被风吹冷了,她容易吗?
她想自己再怎么也是投资荆江的企业家,而且如果和荆江的合同能成,沈梦兰投资荆江不少于两个亿。
两个亿的投资,放在哪个市都算是大投资了,陈京这谱儿怎么就这么大?
“怎么了?问你话呢!”陈京又道。
沈梦兰咬了咬嘴唇,十分委屈的道:“陈书记,本来我是准备去荆江向您汇报工作的。可是我联系肖秘书长,他说您工作太忙,实在抽不出时间来。我……我心中实在是急,所以我就冒昧来您家了!”
她冻得厉害,浑身发抖,嘴唇都带了青色。
陈京上下打量对方,似乎在判断沈梦兰言辞的真假。
过了良久,陈京挥挥手道:“进来坐吧,干杵着干什么?以后有事去荆江市委找小方联系,让他安排时间。你说你一大姑娘,半夜三更往我家里跑,这像那么回事吗?”
沈梦兰连连点头,如蒙大赦。
她心中却暗暗瘪嘴,暗骂陈京假正经,陈京真是善男信女,那天晚上还那么凶猛的干那事?
沈梦兰现在自己想起来都脸泛红,亏陈京还装作什么事儿都没有过,真是岂有此理。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陈京冲了两杯热茶,递给沈梦兰一杯。
然后他才脱去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沈梦兰一双眼睛乱转,猛然看见陈京的那件外套,她脸色倏然一变。
这衣服怎么这么熟悉?自己在哪儿见过?
“说吧,什么事情?我都跟你说了,关于你到荆江征地建厂的事情,你直接跟政府徐市长联系就行了。你找我干什么?完全没那个必要嘛!”陈京坐在沈梦兰对面,手捧着茶杯慢慢道。
沈梦兰脑子还在想衣服的事儿,一时没反应过来。
忽然,她灵光一闪,这衣服……
她还记得那天在香港,欧念菁请她吃饭,当时欧念菁手上就拎着一个袋子,内面就是一件阿玛尼的男士风衣。
那衣服虽然叠着,但是颜色和领口的样子沈梦兰可都是记得清清楚楚。
不就是和眼前陈京挂上去的那件衣服一摸一样吗?
一念及此,沈梦兰心里猛然一跳。
她可是亲眼见过陈京和欧念菁在一起的情形,现在陈京赫然又穿这么一件衣服,这是不是意味着这衣服是欧念菁送的?
一个女人送男人衣服,而且还专门在香港精挑细选然后再带过来的,这一对男女会是什么关系?
这两人一定关系不一般!
沈梦兰心中暗道。
她忍不住抬头去瞅陈京,一眼扫过去,她便看见陈京脸色铁青,眉头深皱。
她心猛然一跳,吓得双脚猛然往后挪,身子瞬间挺直。
“我问你话呢,你在想什么?”陈京道。
“没,没什么!是这样,上次您让我做两个计划,计划我做出来了,但是现在却又遇到了问题,我拿不准,所以……所以还想请您再给我指导一下!”沈梦兰结结巴巴的道。
陈京轻轻的咳了咳,道:“你是说万海集团又遇到困难了?这么大一家企业,困难肯定处处存在。有句话叫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我看啊,你这个董事长就根本不合格。
一黄毛丫头,学人家当什么董事长?这年头自己没一点本事,就想靠那些歪门邪道的手段也能经营起一家企业?真是天真得可笑!”
沈梦兰脸“唰”一下通红,这话她一点都不陌生。
以前她也听过这句话,这不就是爸爸经常教训自己兄弟姐妹们的话吗?
今天从陈京口中说出这话,让沈梦兰觉得特别古怪。
然而她马上又想到了陈京所说的歪门邪道,他是说自己歪门邪道吗?
他是指自己只是一个会勾男人的花瓶?
沈梦兰狠劲的咬了咬嘴唇,嘴巴里面泛起一股血的腥味儿,心里既感觉恼火,又觉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