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到易周镇,蔚然居门口,停的车很多!
陈京和金璐一家子进去的时候,包厢满了,又只能在大厅吃饭。
准丈母娘黄先凤很热情,一个劲的套陈京家里的情况,一旁的金璐实在看不下去,道:“妈,您就少说两句吧!最近陈京工作压力大!好不容易出来放松一下,你还尽是问题。”
黄先凤一听女儿说这话,有些不高兴了,道:“什么少说两句,咱家这么多事,将来总得有人来接手!你这个丫头,你以为我和你老爸还能忙活多少年?”
陈京一听,有些尴尬,原来黄先凤套了半天话,是在指望自己将来接手他的鞭炮厂呢!
金璐吃吃好笑,道:“行,就让陈京当鞭炮厂厂长,这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金璐花枝乱颤,眼睛飞向陈京的面庞,眼神中尽是玩味的味儿,陈京摸鼻子,佯装喝水,不理金璐的取笑。
“笑什么笑!你这丫头!”黄先凤笑着叱呵金璐,她心中却是甜滋滋的高兴,他仔细观察女婿的模样和谈吐,心中有八成把握,认为陈京应该是个老师。
说话斯文,言谈文邹邹的,不是老师又是什么?
她心中甚为满意,因为老师大都老实。
而她唯一不满意的,就是老师视野太窄,接触面太窄,将来可能发展不好。如果能让陈京不干老师了,打理家里的生意,凭他文化人的底子,将来做成大事业也未必不可能。
就黄先凤老两口自己的经验,他们这大半辈子最吃亏的就是文化少了,吃了没文化的亏。
所以,如果找个女婿有文化,他们自然希望女婿能够接手他们的工作,弥补他们的遗憾。
“来,陈厂长,随便吃,不要客气……”金璐吃吃笑道,她话说一半,脸色变了变,收住笑容,眼睛看向门口。
门口进来一群人,一对老年夫妇打头,后面跟着一对30多岁的年轻夫妇,女人打扮得很时尚、娇艳,手上还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孩。
老年夫妇眼神扫过大厅,一眼看见陈京这一桌,他皱了皱眉头。
金时新和黄先凤夫妇此时也站起身来,黄先凤道:“翠秀,还真巧,过来吃饭就遇到了你们一家子!”
人群中的那个老妇人笑嘻嘻的道:“先凤,你们这一家可是到得齐啊,璐璐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老妇人笑起来眯着眼睛,给人的感觉很慈祥和蔼,她一走过来,一家子都跟了过来,金璐微微躬身道:“爸,妈!”
陈京心中一动,他知道金璐有一次短暂的婚史,但一直没有详细的去问过这事,没想到今天在这种场合遇到了原来的婆家……黄先凤很大气,她指了指两位老年夫妇,道:“小陈,这两位是何伯和翠秀阿姨,我们都是一家人!”
她冲两老身后的夫妇道:“这是何超哥和嫂子!”
陈京起身一一按照黄先凤的介绍打招呼,两位老人一直在上下打量陈京,而何超板寸头,一双眼睛更是犀利,似乎一眼就要将陈京刺透!
“翠秀,相逢不如偶遇,今天既然碰到了,我们就一起吃饭吧!”黄先凤道。
“亲家这样盛情,我们却之不恭!”一直没开口的何伯开口道,他叫何进然,早年和金时新一起下海起家,但是后来他涉足了煤炭行业,尤其是近几年,他承包国营煤矿,挣得不少,在易周镇算是富甲一方。
他有两个儿子,何超是老大,老二何进在部队,回来和金璐结婚,婚宴第二天离奇死亡。后来医院证实是急姓胰腺炎,那事已经是五年以前了!
何进之死,是两家都不愿提及的伤痛,人死亲淡,五年过去,两家的关系差不多也早淡了。
只是,易周就是巴掌大一个地方,即使关系淡了,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加之又有金璐这一层关系,所以,面子上,两家关系一直都维持得很好!
宾主坐下后,桌上的气氛有些怪异。
何超的老婆李毓芬,她凑到金璐身边,嘻嘻笑道:“璐璐,你这项链可是真漂亮啊!怎么?是男朋友送的?”
女人边说话,眼睛边瞟向陈京,又格格笑道:“璐璐,交了男朋友可不要藏着掖着,得充分的给我介绍哦!”
金璐笑笑道:“他叫陈京,耳东陈,京城的京!”
“抽支烟吧!”何超递给陈京一支烟,软中华,陈京笑笑接在手中。何超指指烟道:“老弟,看你这模样,是教书的吧?我说个话你别介意,你老弟最好是换个行当,教书那行当太寒碜了,吃一肚子粉笔飞,干一天还不够一包烟钱,实在不是好职业!”
他哈哈一笑,道:“小陈,璐璐我可是当亲妹子看的,你可不能让她受委屈呢!”
何超这样一说,桌上老何两口子也含笑附和,黄先凤两口子脸色则有些难看!
李毓芬表情有些夸张,她扯着嗓门道:“哎呀呀,还没看出来,璐璐还找了一个教书先生,以后咱两家再也没人笑咱没文化了!我……”
“咳,咳……”老头子咳了一声,脸上晴转阴。
何进然一辈子被人说成是土老板,最忌讳的就是别人说他没文化,李毓芬说这话是犯了他的忌讳!
李毓芬闭嘴,何进然扯开了话题,冲金时新道:“老弟,我刚刚看你的车要换了,桑塔纳太闷,我现在受不了!”何进然指了指门外,隐隐看到一辆灰色的车头,陈京瞟了一眼标志,赫然是一台大奔,只是看样子不像是全新的。
“这车带劲,朋友开了一年,九成新的,坐着舒坦啊!”何进然倚在椅子上道,他手指头上偌大的金戒指特引人注目。
“咦,爸,那不是伍局长的车吗?”何超忽然指了指门口一辆三菱车道。
何进然眯眼瞧了瞧,倚在椅子上的身子直坐起来,何超抬头四顾,在大堂没见到目标!
“爸,这侯红权也太不给面子了吧?伍局过易周,他事先给您招呼都不打一个?”何超道,“亏我们还出那么多钱支持他新修政斧大楼,这家伙这点事都办不了,这次你去县里开会,得提一提!”
何超笑嘻嘻的对金时新道:“金叔,我爸现在是那个……政治……委员呢!”
陈京一口菜呛在嘴里,有些啼笑皆非,何超老婆李毓芬连忙补充道:“是政协委员,可以直接和县长对话的呢!”
陈京拼命的吃着菜,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捧腹,他脑子里忽然想起县城流传的一个笑话,说的就是易周。有人告侯红权卖官,检察院专门下易周调查,侯红权主动交代情况。
根据侯红权的交代,说易周有个做生意的老板,官瘾实在是太大了,手上有的是钱,就像托关系混个一官半职。可是在村上,要全民选举,他使了不少钱,却是屡选屡不中。
后来,侯红权了解了这事,就跟这老板承诺,只要他为镇里捐款,做官的事包在他身上。
那老板屁颠屁颠的捐了几万块钱,侯红权就到县政协给这家伙落实了一个县政协委员。
检察院调查到这种情况,反馈到县委,很快就传遍了澧河,大家都把这事当笑话传!有几个乡镇的一把手还放出话来,说为什么只有易周有这样的土老板呢,如果自己所在乡镇也有这种土老板,他们可以努力替其争取人大代表。
陈京没有料到,传了这么久的笑话,主人公竟然就在这桌子上。
何进然被何超一捧,心气似乎高了,俨然觉得自己就有了身份,他道:“老金,我不瞒你,现在镇里有点事,我都是知道的!镇里有决策我不同意,我也是可以指出来的。
上次伍局长和我见面,还拍我肩膀说我比他还求进步呢!”
陈京放下筷子,何进然眼睛看向陈京,道:“小陈,你是读书人,有前途的。我们家老二也是读书出来的,只可惜……”
何进然一说到自己的儿子,脸上露出难言的伤感,他看了看身边的何超,摇头道:“他比老大要强,老大小学没读完……”
就在大家都保持在一个低落情绪的时候,何进然猛然来一句:“哪怕是老大上了一个初中,我也想办法给他一个乡长干干了,可他这水平,只会写自己的名字,怎么能干乡长?”
“扑哧!”金璐这次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李毓芬一张脸涨得通红,对自己的公公也很是不满,瘪瘪嘴道:“书读得多又有什么用?百无一用是书生,一辈子做个穷教书匠就有出息?”
她嘴唇很薄,说起话来眼睛还不忘往陈京这边瞟:“我家何超说得好,当老师的那点钱,就不够他抽烟!”
李毓芬这话一说,场面立刻尴尬了,黄先凤和金时新两老脸色最是难看,他们听出来了,李毓芬这是明确将矛头指向陈京呢!陈京是他们的女婿,被别人这样奚落,他们怎能高兴?
唯有当事人陈京一连无所谓,他自己清楚自己的身份,和老师是没有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