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平最近肝火有些旺。

    他想在人事问题上有所作为,这一直都是他所追求的,但是他无论怎么努力,在人事上面他鲜少能够贯彻自己的意志。

    舒治国对人事方面太敏感了,而他对人事权掌控之严,也是赵一平常常非常恼火的事情。

    相比马步平,赵一平缺少了深厚根基,根本就没有和舒治国斗智斗力的资本,所以他一直都处在比较尴尬的境地。

    最近,马步平走了,赵一平的第一反应就是在人事问题上他终于成功松绑,可就在他拉开架势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却遭遇到了当头一棒!

    舒治国那副藏在镜片后面不可捉摸的眼神至今还在他脑海里面盘旋,舒书记道:“人事方面,你作为党群书记,既然要管,就要管得彻底一些,最近我们正在酝酿人事变动,你可以和兆南同志一起给出一个方案嘛!”

    赵一平听了舒治国这个安排,他心中一喜,回来就兴致勃勃的准备发挥一点作用。

    可就在这个时候,接二连三的出事,首先易周镇的人心浮动就让他这个副书记很难办。为了和马步平斗,为了揪住马步平的辫子,赵一平是下了大决心将手伸进了易周的地盘上。

    今年年初,谁都不愿摊上的彩水集团的事情,赵一平主动要求自己来负责这个项目,现在这个项目一下受阻,他这个副书记跑断腿,又哪里能够想到解决的办法。

    马步平在澧河干县长的时候,赵一平心中从来就不平衡,恨不得马步平立刻就出事。

    现在马步平真的离开了澧河,赵一平才赫然发现,没了马步平,那没法转的半边天,压力全都往他身上招呼了。

    赵一平以前是天天挑水泥厂的刺,但现在水泥厂被易周老百姓堵死,没法生产加工了,赵一平才知道,他除了挑刺以外,还得要保障纳税人的利益,不然水泥厂如果就这样被老百姓堵倒闭了,澧河绝对会闹全省最大的笑话。

    而澧河的投资的环境又怎么能够保障得了?

    马步平被免职短短几天,赵一平现在就是心力憔悴,他分内的工作都搞不定、摆不平,他又哪里好意思在人事问题上发言?

    还有,赵一平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马步平的人虽然走了,但是马步平一系的人却不能轻易动。

    这和赵一平以前的想法完全一样,赵一平原来想,既然手上有人事权,他首先就是要对马步平的人开刀。但是现在,他哪里敢开刀?

    就以易周镇而言,易周现在局面闹成了这样,要想稳定住局面,非得要依仗易周现有的镇党委班子不可。在这个时候换将,一旦后面的局面更不可控,那又如何得了?

    易周镇是如此,还有其他很多方面的工作都是如此,赵一平的思路还没动,下面动静就上来了,搞得赵一平根本就不敢乱动,生怕一不小心,给自己又惹一个天大的麻烦!

    至此,赵一平也明白了舒治国的心思,目前的一切局面,舒治国心中都是有底的。

    他故作大方放权给赵一平,就是料定赵一平解决不了问题,如果赵一平贸然动手,一旦遭遇到麻烦,出丑的是赵一平,他舒治国得以成功的做了试探,等于就是赵一平给舒治国做了开路先锋。

    “赵书记,来喝茶!”县委办副主任洪皑将茶放在赵一平的案头,“书记,您要注意多休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有些事情既然发生了,您急也没用,还不如放宽心思,事情总有解决的时候。”

    赵一平心情很糟糕,洪皑的多话显得有些画蛇添足。人的心情一烦躁,看什么都不顺眼,以前赵一平觉得洪皑不错,办事可靠,嘴巴很严,关键是人勤快好用。

    但是现在,赵一平却觉得洪皑不行,看看舒治国身边的人,再看看自己身边的人,赵一平心中就很沮丧。

    黄小华那家伙简直就是个人精,舒治国能够将县委把持这么牢,黄小华至少要占一半功劳。这家伙老歼巨猾,又死忠舒治国,洪皑跟他比,给人家提鞋都不行。

    “书记,您让我关注的信息我这几天都关注着呢!”洪皑道,他凑近赵一平压低嗓门道:“最近几天,那边的人凡是进县城,基本都和林业局陈京有接触。”

    “嗯?陈京?”赵一平脸上露出疑惑之色。最近赵一平给洪皑布置了任务,让他负责注意马步平一系人的动向,怎么这帮人进县城都和陈京靠拢?

    一想到陈京,赵一平脑子里面想到的是一张极其年轻的脸,他对这个人有印象,好像是……赵一平想到了林中则出事后,他和黄小华找陈京谈过话,赵一平知道这个姓陈的副局长和马步平关系走得近,但是马步平离开了澧河,原来他的一帮人会频繁接触陈京?

    陈京跟随马步平才多久?他哪里可能有能力统帅马步平的旧部?

    “这事是有些古怪!”洪皑道,“不仅是如此,陈副局长这几天还频频上山,第一次上山背了一筐橘子,后来每次上山都拎了东西!”

    “上山?”赵一平对这个词反应有些迟钝,但是很快他就明白洪皑的所指,洪皑所谓的上山就是指去马步平的家,陈京天天去马步平的家吗?

    “赵书记,这个陈副局长最近在澧河可是大红人啊!年纪轻轻,在林业局干出了名气,据说马上就有可能成为我澧河最年轻的正科级实职干部了!这次人事调整,他的去向问题,也是很多人所关注的!”洪皑道。

    赵一平皱皱眉头,心中有些不高兴,道:“什么名气大?凭他现在这个态度,我就不同意用这样的干部!马步平同志是被免职的,做出这个决议的是市委领导,在这样的时候,这个陈京都不懂得和马步平同志保持一点距离,他这是什么态度?

    他这是表明自己君子坦荡荡,还是干脆就是在示威?我看恐怕是兼而有之吧!”

    赵一平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现在他不是骑虎难下吗?舒治国给了他人事权,他根本不敢动,他想把马步平的那一帮子人掀个底朝天,但是现在根本就只能想想。而在其他方面,赵一平也正在遭遇困难,在这个时候,在这个陈京身上不就可以想想办法吗?

    这个人年轻,最近出的风头很盛,在澧河倒是颇有知名度。

    别人他不敢怎么样,这个陈京他还不能摁他一头吗?

    摁陈京,不仅可以个给原来马步平一系的人以严肃的敲打,而且还可以给舒治国一个反馈。

    陈京搞了一个红土坡林场改革,舒治国把这事当成了宝一样,如果这个时候能够找个机会把陈京的头摁一下,不也可以给舒治国一个态度吗?

    赵一平一想到自己省管干部的身份,他底气一下就足了,挺了挺腰杆道:

    “这个陈京胆子不小,你最近重点关注他,有什么情况随时跟我汇报!”

    洪皑一听赵一平这话,他心中有底了,连忙点点头道:“好的,我一定认真注意他!”

    “对了,这个陈副局长好像和金玉酒楼的金璐走得很近,两人好像是男女朋友打得火热,县里很多年轻人都议论这事,估计陈京因为金璐结的情敌不少,这个信息……”

    赵一平哼了一声,嗓门拔高道:“这哪里是什么狗屁信息?别人交女朋友有什么问题?这是作风问题?”

    洪皑一听赵一平生气,他不敢再开口了。

    赵一平冲洪皑摆摆手,一瞬间他感到有些无力,洪皑这个人器太小,有时候简直有点像是市井之徒。赵一平堂堂一县委副书记,他要揪一个副局长的辫子,还用得着在女人身上下功夫吗?

    凡事一扯上女人,就会显得很复杂,往往一帮人在中间,个个都灰头灰脸,没一个看上去是干净的,洪皑连这一点都不懂,赵一平能不失望?

    “叮,叮,叮!”电话铃声响起。

    赵一平伸手抓起电话,电话那头黄小华的声音很恭敬,道:“赵书记吗?我小华!是这样,治国书记通知,常委会的议程不变,让我第一时间将消息传达给您,让您有所准备呢?”

    赵一平一听到黄小华的声音,他心情就有些不好,他沉吟了一下道:“黄主任,怎么回事?我发现县委这几天很多人工作有些不对劲嘛!尤其一帮子年轻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一个个吞云吐雾,聊的问题还尽是捕风捉影的事,这股子风气要不得!”

    “呃……”电话那头黄小华沉吟了一下,道:“我马上开会整顿这事,我一定将领导的意图传达下去,的确不成体统了,这几天我们几个主任都忙,下面的人倒都放了羊,这是我的工作疏漏,我做检讨!”

    “言重了,小华同志!我就是随便说说,没有批评人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赵一平话锋一转道,黄小华就是一块牛皮糖,粘在身上惹人厌,可要处理它,却又是软绵绵不受力,真是别提多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