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神州飘摇第七十五章奕訢夜闯储秀宫

 从表面看,天津事件得到了圆满解决,法国迫于和普鲁士战争的缘故。主动接受了中国政府提出的价码,低调完成了这次交涉。这个结果,在朝中清流、强硬两派看来还是勉强能够接受的,既最大限度保证了朝廷的面子,又避免了战争的生,就连两宫太后也觉得非常满意。

 可是,和珅却没放下忐忑不安的心,密切注视着欧洲的战况。普鲁士这边他已经压下了筹码,一旦赌输,结果要比接受法国的赔偿还严重几分。

 中国和普鲁士的协议看起来是两国名义签订的,可实际在中国这边,和珅除了几个心腹之外谁都没有告诉。久于宦海的他考虑再三,把所有人都给悄悄瞒过了,这倒不是他故意想这么做,而是考虑到这件事的机密性和朝中众人意见的不统一性,一旦消息传了出去,朝廷是否能够同意这么做还是一个未知数,就算同意,也定然会闹得沸沸扬扬,举世皆知。反正采购军械的大权在和珅手上,资金的调用也都是他一手着办,倒不如自行其事来得方便。

 除了这件事,和珅更留意着另一件事。天津事件虽然已经处理完毕,那十几个罪魁祸也就地正法了,但这事件从开始到生再到后来的朝中各派讨论中看出,中国和西方文化的差异有多大。

 简单的说,这是一种文化不同,但仔细地想。却也体现了百姓的愚昧无知。那些关于教堂地谣言是如此荒唐可笑,可偏偏却有这么多人上当相信,从而挑起了百姓们的怒火,导致悲剧的生。

 天津是个大城,是五大通商城市之一,又是各国领事馆所在,按理说。在天津的洋人并不比上海、广州来得少,可就在这种地方却能有如此谣言蛊惑人心。难道不能让人深思么?

 今日有天津,来日就有可能换一个地方,随着中国和西方国家的接触加深,再加上这些年国内各种新式工厂的新建等等,万一到时候再有别有用心之人用谣言煽动百姓,攻击各国侨民、外交人员,甚至那些费尽心血才建起的工厂地话。好不容易打开的局面就将毁于一旦。

 正因为如此,和珅觉得现在起新办学校,引进西方科学地时机是刻不容缓了,就算不能让全天下的人都改变原来对洋人的那种看法,可至少也要让一部分人知道,那些洋人和国人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他们不是吃人的生番,也有着和中国千年一样的文明和知识。

 办学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从小培养起和珅所需的人才。虽然眼下朝廷已经开始挑选大批的幼童出海留学,但这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并不长久。只有从根本上改变,仿造西方国家,建立起从小学到大学地整个教学系统,才是百年大计。

 关于这个想法。作为从小在海外长大,游历欧洲的辜鸿铭是举双手赞成,极力拥护和珅对教育进行变革。不过,和珅盘算良久,始终下不了决心。

 中国采取的是科举制度,科举可以说是学子和官员的根本基础。和珅想变革教育,必然会触及科举,这等于是向全天下的学子开战!那些失去晋升之道,寒窗十年的天下学子难道会眼睁睁地瞧着和珅如此折腾么?到时候不联合起来反对才怪,和珅做事向来稳重。前后考虑周到。又哪里会为如此事竟然得罪天下人,把自己放到火上去烤呢?

 激进的教育变革是彻底行不通的。这种触犯绝大多数人利益地事想都不用,必然会以失败告终。但是,新办学校的事还是得着手准备,可从规模和职能上,却和普通学校有着不同。

 海军学堂、6军学堂…甚至各种技术学堂,和珅别出心裁,把各行各业分门别类,让辜鸿铭以同文馆的名义在各处建学,针对性地招收学员。至于小学堂等等,和珅觉得各处教堂所想的办法不错,经过协商,向教会提出由中国政府出面协助教堂收养孤儿,兴建幼学,教授他们西方知识。这么一来,既能达到目的,又能避免民间谣传的洋人吃小孩地事生。

 对老百姓来说,有朝廷的出面可比洋人自己出面能信任得多了,这么做既能让老百姓放心,又能协助教会提高在中国传教的效率,这是一举多得的好事,那些洋教士们闻讯后个个连连点头,配合非常。

 恭亲王府,奕訢背手站在厅中,眉目中显着怒色,满怀心事地望着窗外。就在一刻前,胜保、文祥、宝鋆等人刚从这里离开,这些心腹是奕訢在朝中的根本,也是最信得过的人,可正是他们所谈的一些小事,让本心情不错的奕訢感觉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新皇登基即位后,在咸丰朝中一直被皇帝打压,不能施展报复奕訢借着这次机会一步登天,成了位高权重的议政王。他如今地地位仅次于皇帝,就是比起两宫太后来也不遑多让,就连他地老师和珅都比不上几分,大权在握的奕訢终于有了施展自己治国才能地舞台,准备轰轰烈烈地干一场大事。

 可是,这天下想办点实事怎么就这么难,先不说朝中的反对派和保守派势力极强,就连同是洋务派阵营的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甚至他一向视为启蒙的恩师和珅在许多观点上都与他不同。

 和珅作为洋务运动的起人之一,与奕訢同在议政之列,但在奕訢看来胆子也太小了些,除了在外交和制造局等方面有所建树外,其余事情根本就撒手不管,只能烦劳奕訢亲自出马,事事亲为。

 在奕訢心里。对这位老师已经有颇多非词,本来以他想法是双方齐心协力,用最短的时间扭转目前中国落后地状态,把国家建设起来。这个想法从根本上来说是好的,可惜的是手握大权的奕訢却忘了欲则不达的道理,和珅没有立即全面开花,而是从几点入手是有原因的。作为一个老练的政治家,和珅非常清楚国内各派地阻力是多么大。况且作为一个外臣,两宫太后再宠信和珅也怕他手中权利过多,功高盖主,从而影响到皇帝的地位,和珅自己也生怕重蹈当年覆辙,小心谨慎从事,这也是一种韬光养晦地手段。这些都是作为皇族的奕訢考虑不到的。

 再者,奕訢毕竟年轻气盛,办事喜欢以好恶判断,自他的岳父桂良去年离世后,他的身边就再也没有一个老成可靠的人辅助,这样一来也让奕訢干事变得更急进了些。

 不仅如此,在许多方面,奕訢出于皇族统治地位的原因也不想地方势力过强。这也是他和地方洋务实力派分歧最大地地方。而且随着他议政王的位置越坐越牢靠,难免也有些骄横跋扈之气,使得朝中有不少人对他产生了一些看法。何况奕訢和那些地方实力派打交道的同时,又没有和珅与他们之间深厚的私交,再加上办事手段过于强硬,惹得那些大员对此颇为不快。

 另外。八旗是大清的根本,但如今八旗已经到了腐朽不堪的地步,每年朝廷为了养八旗所耗费的银两越来越大,成了国家严重的负担。奕訢是议政王,一心想整顿八旗旗务,这样一来就触犯了许多旗人地利益,闹得朝中议论纷纷。

 那些游手好闲,平日里只懂得逗鸟吃喝的旗民虽然在奕訢眼里只不过是一群废物,可他却没想到,这些旗人关系错综复杂。三姑奶奶大舅**拐个几弯。拉大车的家伙都能和宫里面的主子捎上几句话,奕訢想整顿旗务。砸掉他们的饭碗,他们哪里肯依?不给你闹个天翻地覆才怪。

 现在,让奕訢最觉得头痛地就是这个问题,虽说他为此上请过两宫太后,征得了两宫的同意,可这事刚一办起来,走后门的,说情的,甚至直接跑到宫里给两宫上眼药,骂他奕訢数典忘祖的什么都有,更可恨的是,刚才文祥还告诉他,宫里那位总管安公公,这几天总在两个主子面前乱嚼舌头,横着竖着数落他奕訢的不是,让两宫听得直摇头,要不是瞧在奕訢议政王的份上,早就把他找进宫去训斥一顿了。

 “该死的阉奴!”奕訢越想越怒,抓起桌前用来镇纸的玉如意啪地一声就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安德海这小子,靠着当年在承德报信地功劳得了宠,才仅仅两年多地时间就摇身一变,从一个普通的小太监成了宫中地总管太监。

 这家伙以往瞧着还算顺眼,没想到了家后却越变越贪,为了捞几个小钱,竟然收取了那些无赖旗人的好处,跑到两宫太后面前说起自己的坏话,这简直是反了天了!

 想到这,奕訢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怒气,换了朝袍,气冲冲地就直奔宫中而去。

 “你安德海不是会嚼舌根么?本王今日就让你嚼个够!”奕訢贵为议政王,权倾朝野,哪里容得下一个太监在两宫面前对自己的事说三道四?打算亲自面见两宫把这事说个清楚,再给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安太监一点颜色瞧瞧。

 奕訢到宫中时,已经是傍晚了。按理说这个时候没两宫许可是不能入宫的。可奕訢不同,他是皇族,又是议政王,还兼着内大臣的职务,进宫可比一般人方便得多。

 进了宫去,奕訢熟门熟路地直奔储秀宫慈禧住处,一路上侍卫和小太监见到这位手握大权的王爷都不敢阻拦,个个恭恭敬敬地侧过身子,请安的请安,让路的让路。

 没一会儿,奕訢就到了储秀宫外,算算时间,这个时候慈禧应该进过膳了,奕訢一路赶来有些心急,也不通报,直接就要往里闯。

 “王爷,您请稍侯着,容奴才先给太后禀报一声。”看门的小太监是安德海的亲信,瞧见奕訢铁青着脸一路闯来,连忙身子一晃堵住了宫门,恭恭敬敬地打千请安。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奕訢虽然恼安德海,但也懂的宫中的规矩。再说了,对方举止有礼,又对自己恭敬,也就停了下来,轻哼了一声。

 小太监连忙转身跑了进去,不一会儿就转了出来,笑眯眯地对奕訢说道:“王爷,太后她老人家正在院子里散步呢,让您在这稍等片刻,过一会再请您进去。”

 “散步?”奕訢愣了愣,这才想起慈禧饭后的确有这个习惯,何况散步最多只是一会儿时间,也耽搁不了多久,也就点了点头,站在宫门外耐心地等了起来。

 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足足一个时辰,等得天都黑了,里面还没传来慈禧请他进去的声音。这时候,本就心情不好的奕訢着恼了,催促着小太监再进宫去禀报一声。

 又过一会儿,小太监和刚才一般地跑了回来,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容,低头哈腰地向奕訢回道:“王爷,太后还在院子里呢,要不…您再等等?”

 “还在院里?天都黑了太后难道在院里赏月?你这狗奴才!胆敢欺骗本王?”

 “王爷…奴才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您面前撒这谎啊!太后的确是在院中,安总管正陪着呢她老人家呢,刚才安总管和奴才说了,过会就请您进…。”

 “啪!”不等那小太监把话说完,奕訢立即就明白了,原来是安德海这小子在里面使坏呢,故意拦着自己不让进。心高气傲的奕訢本就火大,哪里还忍得住这口气,当下就赏了小太监一个巴掌。

 “滚!安德海一个区区太监,竟然敢阻拦本王入宫?”抬起一脚,奕訢把小太监踢了一个跟头,一脸怒色就要直闯进去,吓得小太监不顾身上伤处爬着向他扑来,死死抱着奕訢的大腿哀求道:“王爷息怒…息怒啊!王爷进不得!王爷要是进去了,安公公非得打死奴才不可,还请王爷饶奴才一命吧…。”

 不仅是这小太监,看门的另外一个小太监也手忙脚乱地冲着奕訢跪了下来,一脸惶惶地向他磕头,带着哭音死命地恳求。

 “放开!再不放手,今天不用安德海,本王就先要了你们的脑袋!”奕訢这时候已经气得什么都不顾了,咆哮如雷地大骂道,可那两个小太监为了自己的脑袋也顾不得这么多,说什么都不肯让奕訢这么进去。

 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门那边传来了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大胆的奴才!谁敢在太后寝宫外如此喧哗?难道都不想活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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