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呆呆地看着和珅,心里是既焦急又迷惘,他和所有人一样,都不明白和珅为何要这么做。出使的危险,以和珅的聪明应该不会不知道啊!难道和珅和刚才一样,借着话里,心中却另有用意?可是,话都说道这地步了,看起来也不像啊!想到这,曾国藩焦虑地向和珅悄悄使着眼神,想借此提醒他,让他想办法快点收回刚才的话,千万不要当这个出头鸟。

 不光是曾国藩,就连穆彰阿也愣了。和珅虽然不是他的门徒,可双方的交情一直不错,再加上和珅与自己弟子曾国藩的关系,穆彰阿早就把和珅当成自己人了。刚才要不是和珅出来的快,穆彰阿本来想趁着前面何汝霖对付倭仁的那些话,趁机再挑拨一下,怎么着也得把这个差事落到政敌那面去,借此削弱一下对手。没想到,现在可好,他穆彰阿还没来得及开口呢,和珅就自动请缨,揽下这个苦差了。

 “于爱卿,你真的愿意出使夷国么?”道光感慨之余,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地追问一句。

 “快说!说你不是真心愿意的!”曾国藩比所有人都心急,听到道光这么一反问,他觉得现在正是和珅改口的好机会,连忙轻轻咳嗽了一下,借此来提醒和珅。

 可没想到,他的咳嗽声还没落地,和珅的一句话就让他目瞪口呆。

 “回皇上,奴才当然是自愿出使夷国,不仅如此,奴才还自认为是使臣最合适的人选。”

 “此话怎说?”道光有些激动地问道。

 和珅笑了笑,拱手说道:“皇上,奴才的才学虽远不及倭大人,但自负所学尚可,去对付那些还未开化的夷人们,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再者,奴才年纪轻轻,入朝时日也不长,但蒙皇上不弃,却得享高位。君恩如山,奴才一直难以报答皇上的知遇之恩。如今国家有事,做奴才的怎么能不奋身挺出,为君解忧呢?何况当年奴才在广州与美夷、法夷还有过几次接触,粗懂洋夷习惯、语言等,这对出使大有帮助。所以,由此来看,奴才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啊!”“好!好!好!”道光听的是龙颜大悦,连连点头,觉得怎么看和珅都觉得异常顺眼。和珅先是巧妙地给自己解决了难题,接着又在所有人都退却的时候,又不畏艰险,主动挺身而出,揽下了这危险的差事,而且和珅话里说得很明白,他这么做是为了报君恩,这么一来,对一向提倡忠孝的道光更是挠到痒处,现在他的心里,已经快把和珅当成了自己最贴心的人了。

 “既然于爱卿如此自请,那么此次出使就由爱卿来担任吧。不过…爱卿出使夷国,代表的是我大清威仪,不能不慎重从事,免得洋夷小看了我大清。”

 道光和颜悦色地向和珅说了几句安慰话,随后坐正身子,大声宣布道:“于景和公忠体国,甚合朕心!特赏三眼花翎,即日着授理藩院左侍郎一职,赏尚书衔,并入军机大臣上行走…。”

 “谢万岁!”和珅表情平静,跪下谢恩。

 道光向他点了点头,和蔼地说道:“于爱卿,此去路途遥远,一路多多保重。等爱卿归来时,朕另有重赏!”

 “奴才一定不负皇上嘱托,此去定扬我大清国威,不辱使命…!”

 道光这赏得也够重的,和珅等于是又一连跳过几级,一越成了一品大员,再加上入军机,等于一步直入中枢了。而且听道光话里的意思,等和珅回来,还有其它重赏,搞不好还会封爵荫子,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啊!

 但是,满朝的人都没有任何嫉妒的表情,就包括倭仁他们一伙,也没跳出来指责什么,只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撇着嘴,乐呵呵地瞧着磕头谢恩的和珅。

 在他们看来,道光给和珅的这些玩意全是虚的,什么三眼花翎,理藩院左侍郎、尚书,入军机…这些有个屁用?和珅此去搞不好连小命都快没了,人脖子上要是没了脑袋,拿着帽子还能往哪里戴?

 白痴、傻瓜、疯子…这些绰号自从下朝后,就从臣工们的嘴里传了出去,一传十,十传百,没一天时间,整个京城全知道朝庭里出了这么个于大傻子了。

 “君实!你一世聪明,今日怎么这么糊涂?出使之事明摆着是九死一生啊!你难道真疯啦!”

 由于道光要单独接见和珅,商量下出使的细节,把他在宫里特意多留了一会,所以曾国藩一下朝,什么地方都没去,直接就跑到和珅家等他回来。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心急如焚在院里兜了无数圈子的曾国藩终于瞧见和珅一脚迈入了家门,他连忙快步迎前,抓住和珅的手就急急责问道。

 “涤生兄先别急,进去说…进去说…。”和珅一点都没紧张的样子,反而笑眯眯地安慰起曾国藩来。

 “什么!让我别急?事到如今,我能不急么?”曾国藩不明白和珅为什么会如此心平气和,急得跺着脚。

 “呵呵,涤生兄有些火气大了,来、来、来,先喝杯茶,去去火。对了,天色已晚,今天晚饭就在我这里吃了,你弟妹的手艺还不错,等会让她做几个小菜,肯定合你口味…。”和珅沏了杯茶,轻松地和他开着玩笑。

 “你…。”曾国藩没想到和珅会这么漫不经心,他好心好意地为好友心忧,特意连家不回就跑过来等他,可对方反而一脸不在乎的样子,仿佛根本就没把这当一回事。

 “既然君实如此不爱惜自己,国藩今日看来是多此一举了,愿君实此去扬威千里,高官厚禄传子接代…在下莽撞,告辞!”曾国藩犟脾气一上来,天王老子都压不住,只见他冷冷一笑,向和珅拱拱手,转身就要走。

 “且慢!”和珅高声呼道,并快走几步,把曾国藩拦了下来。

 “涤生兄今日所为,景和全看在眼里,对涤生兄良苦用意,实在是感激万分。”和珅也不顾曾国藩寒着脸,郑重其事地向他拱手行了一礼。

 这一礼下去,曾国藩的脸色好转了许多,正想开口问和珅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时候,和珅先一步说话了。

 “涤生兄,景和此次主动挺身,揽下使臣之事,也是有原因的,请涤生兄坐下后,我再慢慢和你解释如何?”

 “有原因?究竟有原因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曾国藩已经缓和了下来,心头的怒气变成了疑惑,他回到座位上,向和珅望去,疑惑不解地问道。

 “避祸…。”和珅淡淡地答道。

 “避祸?避什么祸?我怎么不知道?”曾国藩愣了愣,疑惑地问道。

 可是,和珅摇了摇头后,就不再多说一句了。任凭曾国藩怎么打听,和珅就是闭口不答。

 这次,曾国藩没有火,因为他在和珅的眼睛里瞧到了一丝无奈。看得出,和珅似乎是和什么人结下了仇,无可奈何之下,这才主动要求担任使臣的。可曾国藩就不明白,以和珅现在的地位,加上自己,还有他老师穆彰阿的权势,有什么事扛不过去的?非得用这办法来避祸?

 “君实,你究竟得罪谁了?我就不信了,非得这么做么?告诉我,我去求穆中堂去,他老人家出面,肯定能帮你解决…。”曾国藩好心地建议道。

 和珅听了却有些哭笑不得,穆彰阿?要不是穆彰阿的话,他哪里用得着花这么大的力气,饶这么大的圈?这所有的事,都是因为穆彰阿所起,曾国藩居然要自己去找穆彰阿帮忙?难道和珅还不嫌自己麻烦多?要这样做的话,到时候四阿哥一上台,把自己也当成穆党办了,不得冤枉死?

 “算了,这事我不想麻烦穆中堂,他在其位,也有他的难处啊!”和珅说道:“而且此事已定,也无可挽回了。不过请涤生兄放心,我这次出使,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二、三年,我就回来了。”

 曾国藩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是啊!事情已经没有办法挽回了,如果现在打退堂鼓的话,就是欺君大罪,这可是什么人都承担不起来。

 “君实…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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