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大宽和董葆林的北京现代轿车不挂警牌,也不用警灯和警笛。其实,那些东西都在后备厢里备着,就好比藏在怀里的手枪,不到关键时刻,平时何必张扬。

  范大宽出了楼门,就一屁股坐在了驾驶位置上。董葆林知他要开车,也不多言。汽车箭一般,直向城心射去。

  “说说对常鸣的初步印象。”范大宽问。

  “工作尽职尽责,生活有条不紊,虽说喜新不厌旧,但有时也拢不住欲望之火。很得领导喜欢,跟领导的关系也不错。”

  “怎么看出与领导关系不错?”

  “您看啊,他要买房,聂市长就亲自给他写了条子,我的妈,一张条子就值十万呀!放在你我身上,那就得勒肠刮肚,一元一元地攒。”

  “当领导的,对身边工作人员常常是恩威并重,不恩难拢其心,不威难以压众。仅凭一张条子,还难以下此结论。”

  董葆林又问:“范队,我问过,运钞车到达武昌路储蓄所的时间每天都是午后4点30分左右,前后不会误差五分钟,而常鸣去邮政所汇款的时间恰恰在此前半个钟头,你不以为这两个时间太过巧合了吗?”

  范大宽说:“常鸣是市长派他去的。”

  董葆林说:“那就查查……”

  范大宽打断他:“要查的事情多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交你去办。”

  汽车在手机市场附近停了下来,董葆林惊异地望着范大宽。

  “咱们还是兵分两路。我回局里,研究带回的那些带有文字的东西。你拿上那块从常鸣家带来的手机电池,马上调查近日内是否有人购买三星818手机,并调查购买手机人的具体情况。”

  “范队,能不能把指示下达得再明确些?”

  “你自己把塑料袋里的两块电池拿出来比较一下。那个从东江路上捡回的手机可能是从飞快开动着的汽车里甩出去的,落地后摔得粉碎,电池也从手机上摔出,虽然经过无数次车轮碾压严重破损,但基本还不失原貌。你仔细看,从常鸣家带出的电池因用过数年,已经有了明显磨损,但捡来的那块虽有伤痕,却是新的。因此可以断定,我们从东江路上捡回的并不是常鸣被抢走的那个手机。”

  董葆林拿出两块一模一样的手机电池比较了一下,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心底由衷叹服。范队看似漫不经心,那双眼睛却堪比X光机,毒辣绝顶,入骨三分!

  范大宽问:“想想看,这是为什么?”

  董葆林说:“这么说,案犯中至少有一人,还留在我们北口市内?”

  “再往下想。”

  “丢手机的人故意将手机甩弃在街道上,而不是丢进下水道、公园湖水里等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目的就是想迷惑我们警方视线,诱骗我们中止继续对常鸣的手机继续追踪定位?这个王八蛋,反侦查能力挺强啊!”

  “好。你现在调查的可能就是眼下我们掌握的最重要线索,顺藤摸瓜,抓紧吧。”

  那天午后,范大宽坐在办公室里,闷着头翻看那些从常鸣家带回的有文字的东西,不过是通讯录、家庭开销流水账、亲朋好友婚丧嫁娶的往来,烦琐而无趣。按着通讯录,他开列出几个名单,让三大队的同志分头去调查,反馈陆续回来,均没有什么重大可疑发现。

  傍晚,董葆林回来了,报告去手机市场的情况。董葆林拿着那个手机电池,接连走了多家店铺和摊位。店家都说手机款式和配置更新极快,这个型号的三星手机早已过时,连厂家都不生产了,谁柜里还存这种古董式的陈货?总算有一女摊主说,这世界真是怪了,不知道啥东西能赚钱,昨天,收摊前,都晚上七点多了,有一位先生急匆匆赶来,也要买这款手机,而且非要这一种,理由是把朋友的这款手机摔坏了,他要赔,赔别样的人家又不肯接受。我说没货,他就让我帮去找,还说甘愿多掏三百元钱做答谢。女摊主跑了半个多钟头,好在这季节昼长夜短,店铺关门晚,还真从别人家的积压货底子里翻出了一个,而且给了她很低的价位。女摊主再提价卖出去,里外里,两边赚,加上那边给的三百元,一下子意外白赚了近千元,所以她对那个人印象格外深刻。四十多岁,白胖,中等身材,鼻翼边有个大痦子,左眼上方有两根眉毛长得特别长,足有寸余。但此人一直戴着墨镜,所以女摊主对他的眼睛难以做出准确的描述。

  范大宽吩咐,你明天请手机市场附近的派出所同志出面,把女摊主请到局技术处,让她帮助绘出购买手机人的模拟画像。但这事一定要提醒女摊主严格保密,事涉重要案情,泄密有罚,协助破案有奖。董葆林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范大宽又将那一摞捆扎在一起的册本推到董葆林面前,说这些你也好好看看,有发现及时向我报告,没发现就抓紧给常鸣的爱人小隋送回去。董葆林问,范队看出了什么没有?范大宽说,你别问我,自己看。董葆林挠挠脑袋,自嘲地笑了,说看我这臭记性,对,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