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0日上午8时05分,市政府办公厅来电话,说公安局的同志若想约见聂市长,务请马上就来,聂市长只能给出二十分钟的时间,然后他将乘车赴省城机场,随省领导去南方考察,周末才能回来。范大宽立即向支队长请示,支队长说,赶快去,这边的会等你。

  十分钟后,范大宽坐在了聂副市长的办公桌前。与范大宽年纪相仿的聂广平满面沉痛与哀伤,眼泡肿着,眼珠红着,顿失身边爱将的情感谁都能理解。时间紧迫,聂副市长也不客套,率先直奔主题:“我一夜没睡,我看你也一夜没睡,在忙那个案子吧?可有了点眉目?”

  范大宽淡然一笑,摇摇头,说:“我想请市长介绍一下常鸣遇害前的一些情况。”

  聂副市长说:“昨天,午后4点,市城建局有个小区改造规划论证会,请了几位专家,我去听听。坐车到了城建局楼下时,我突然想起我侄子今年高考,就拿出两千元钱,让常鸣替我汇寄过去。哪承想,常鸣小兄弟这一去,竟遭了贼手,从此永别呀。”

  “常鸣去邮政所,具体是什么时间?”

  “我的会是4点钟,我是提前三两分钟到的,把钱交到他手上,我下车,他就开车走了,应该是去了邮政所吧。”

  “常鸣是去了哪家邮政所?”

  “这我也不知道。应该就是附近的吧,我没问。”

  “可以把您侄子的联系方式告诉我吗?”

  “问他干什么,一个毛孩子。”

  “我们可以从中判断常鸣是汇完款后被杀害,还是钱没汇出就遭遇了黑手。”

  “哦,你看你看,还是你们公安同志考虑问题细致。你可以打电话直接问我兄弟,我兄弟在吉岗县乡下,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聂广平说着随手撕下一张公用笺,执笔写下了姓名和电话号码。

  “可知常鸣日常都喜欢跟什么人来往?”

  “那可是个老实本分的年轻人。日常除了给我开车,什么也不多问多说,很懂规矩。跟什么人来往嘛,我就不得而知了。”

  “给您开车时,您没注意他都接打哪些人的手机吗?”

  “要说接打手机,也就跟他媳妇。有时还缠缠绵绵的,我没少为这个跟他开玩笑。年轻人嘛,刚结婚两年多,新鲜劲还没过,难免。”

  “据我所知,高考的分数虽已公布了,但正式的录取工作还没开始,这么早,您就表示祝贺啦?”

  “我侄子脑子好,也爱学,考上大学,那是板上钉钉。表示祝贺的事,赶早别赶晚,我怕到时候一忙,忘了。咦,你们干刑警的,连高考的事都关心啊?”

  范大宽苦笑:“不是正赶上我女儿今年中考嘛,昨晚公布的考分。”

  “考得怎么样?”

  “哼,烤煳了,比估分少了三十多,急得就是哭,昨晚哭了一夜,她不睡,害得我们两口子都没法睡。”

  “志愿报的是哪所高中?”

  “一高中,省重点嘛。”

  “孩子的智商和学习基础要是没在那个位置上,可别把眼睛非盯在重点上,除了说出来暂时风光,没有任何实质性用途。真要坐到那堆高质量的学苗中,老师授课又不能太将就基础差的学生,等到孩子感觉跟不上时,反而丧失了自信。学生没自信可是大忌。普通高中的学生考上重点大学的也不少嘛。”

  “听市长所言,入情入理,确是行家领导。但我女儿的情况有点特殊,平时在班上都是前几名,考完估分也估到680,只是语文一下少了三十多分,那也考了六百四十多分呢。”

  聂市长略作沉吟:“既是这样,你还是抓紧办案,别分心,也别太急,离录取不是还有一段时间嘛。到时候,真没辙了,你找我。”

  范大宽大喜,是意外之喜:“哟,真到了那一步,我可就不客气啦。”

  “那客气什么!我身边同志们的事,多了,别的我不管,可真要是摊到谁亲爹亲妈或子女身上,我的原则,是能伸手就伸伸手,但做好事,莫问前程。尤其是咱们这个年龄的人,家家都一个,那种心情,谁都理解。”

  “我先感谢市长的理解和美意。”

  “这事,你先在心里装着,跟谁都别声张。暗器嘛,是为护身防变时备下的,不可轻动,用多就不灵了,对吧?就像你们办案,高招绝技能轻易示人吗?天下事,同理。我也拜托你一件事,务必把这个案子办下来,给我的小兄弟常鸣报仇!”

  “这是我们的职责,您放心。”

  说话间,一位秘书推门进屋,报告说0009号奥迪车经市公安局的认真勘察,夜里已退给了市政府。汽车又经过连夜彻底清理,现已候在大门外,司机是办公厅临时指派的,日后再考虑调派。聂副市长不客气地摆手说,司机是谁我不管,可那辆车我不坐了,再坐,我心里难受,你们愿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吧。说着,聂副市长还从抽屉里摸出一串钥匙,说这是那辆车上的所有钥匙,你拿走,我也再不开那辆车。秘书说,那市长就先坐办公厅的那辆帕萨特?只是档次低点。聂市长说,不过是代步工具嘛,低点高点又怎么样。好,就帕萨特。秘书很夸张地翻腕看表,范大宽知道人家是在提醒自己,忙站起身说,市长公务繁忙,我这就告辞。聂市长也提起面前的手提袋,说咱们一块下楼,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谈。我还是那句话,拜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