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东跟陈中宁他们聊得很投入,很开心,时间也就过的很快,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十一点半了。

    这时候,褚明远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便走到阳台去接电话。

    陈庆东看了看手表,说道:“陈教授,时间不早了,打扰了您一上午,我们该回去了。”

    陈中宁道:“你们这是来看望我的,怎们能是打扰呢!庆东,你们到我这儿来了,要是不嫌弃的话,就留在这儿吃个饭,也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行不行?”

    陈庆东其实也想留在这儿吃饭,这倒不是因为他还有什么事想跟陈中宁聊,主要是他看到褚明远一直都没有离开的意思,应该也是要留在这儿吃饭了,那么自己就能跟褚明远再多接触接触。

    经过了这一上午的交流,再一块吃顿饭,必然能起到锦上添花的效果,跟褚明远初步建立了亲密关系,以后再维持、巩固这个关系就容易多了。

    不过,陈庆东当然也不能把这一点表现出来,要不然就显得自己太功利了,便还是说道:“陈教授,您的身体刚刚恢复,还需要静养,也不能劳累,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等找个时间,我们一定再过来看望您老人家!”

    一边说着话,陈庆东还一边站了起来。

    看到陈庆东站起来,陈露和王放当然也跟着站了起来。

    陈中宁着急的说道:“庆东,你们快坐下!今天中午无论如何得留在这儿吃顿饭!你们放心,这打扰不了我什么,而且也累不着我。实话说,我也不太会做菜,所以我让楼下一家饭店的老板做好了菜给咱们送过来就行,我跟他是熟人,只要给他打个电话就行了!”

    然后,陈中宁又看了看还在阳台上打电话的褚明远,又说道:“明远今天也留在我这儿吃饭,庆东,陈露,你们平时可能不容易接触到明远这个级别的领导,今天趁着这个机会,正好跟明远多接触接触,对于你们以后的工作,肯定会有很大帮助的!”

    被陈中宁点破了心里的想法之后,陈庆东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也不好再说走的事了,万一弄巧成拙,那可真是哭笑不得了!

    陈中宁又接着说道:“庆东,你们今天中午就留下吃个便饭,咱们还有很多细节没有讨论好呢!这几天,我老头子一个人在这儿住着,实在冷清!今天好不容易你们都过来了,咱们正好一块热闹热闹,也算是满足我的一个心愿了,行不行?”

    听了陈中宁这番话,陈庆东便顺势下坡的说道:“陈教授,既然这样,那我们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之后,陈中宁高兴的喜笑颜开,连声说道:“好!好!太好了!我现在就给饭店打电话,让他送菜过来!”

    陈庆东道:“陈教授,要不然您别打电话了,我让王放下去一趟,把菜买过来吧。”

    “不用!不用!”陈中宁道,“我跟那个饭店老板很熟,平时家里来了客人,都是给他打电话,让他做好送上来,十分方便,就不用让王放专门下去了,你们坐下先喝茶,我来打电话。”

    陈中宁的话音刚落,打完了电话的褚明远从阳台走了过来,一脸歉意的说道:“陈教授,今天可真是不好意思了!本来,我是准备在这儿陪您吃个午饭的,但是刚才省委组织部的王处长给我打了个电话,他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我在景江呢,便非要我中午一块去吃个饭,好像曲部长还要参加。陈教授,真是不好意思了!”

    褚明远突然又不能留在这儿吃饭了,这让陈庆东不禁有些失望,但是他刚才既然已经答应了陈中宁要留在这儿吃饭,当然也不能再变化了。

    陈中宁道:“没事!没事!明远,你的工作重要,去就行!庆东他们留下来陪我吃饭,反正今天有的热闹就行了!”

    褚明远就对陈庆东说道:“庆东,那就麻烦你们今天陪陈教授一块吃饭了!”

    陈庆东笑道:“褚部长,您去忙吧,我们一定能照顾好陈教授。”

    然后,陈庆东由于没看奥褚明远带自己过来,便又问道:“褚部长,您是怎么过来的?”

    褚明远道:“我是乘出租车过来的。”

    陈庆东便道:“褚部长,我们是开车来的,要不然让王放开车送你过去吧?”

    褚明远看了一下手表,说道:“好吧,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们约定的时间快要到了,我得早过去一会,要不然让曲部长等我可就不好了。”然后又很客气的对王放说道:“那就麻烦你跑一趟了!”

    王放马上说道:“褚部长客气了!”

    陈庆东又叮嘱道:“王放,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知道吗?”

    王放道:“是,陈书记!”

    褚明远跟他们道别之后,便和王放一块下了楼,陈中宁也给饭店打电话点了菜。

    在他们等待的过程中,陈庆东准备多了解一下褚明远的情况,便问道:“陈教授,褚部长是您的学生?”

    陈中宁道:“对,他大学读的是淮大的中文系,我那时候正好留校任教,是中文系的教授,所以带过他一学年,应该是他读大二的时候吧。明远是个非常聪明的学生,我记得那时候我布置了一篇论文,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楚,是《张爱玲小说的悲剧意识》。那时候张爱玲已经很火了,兴起了一股张爱玲热。我当时布置这篇论文的时候其实也是心血来潮,因为我也没有指望着一群大二的学生能写出来什么能让我满意的论文。其实,我把这篇文章布置下去之后,百分之七八十的学生都没有认真对待,都是敷衍了事罢了,而那些认真对待的学生也大都写的没什么新意,大都是从旧时代的新女性为中心开始谈论,要么就是‘俄狄浦斯情结’的倒置、梦的解析和变态的心理谈起,这些其实都是别很多名家讨论过的了。但是明远却不同,他尝试着从一个全新的角度,也就是现代人的角度,把张爱玲小说中所营造出来的那些孤岛放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构架中讨论,而且他也写的非常精彩,也算是一家之言了吧!”

    谈起这个话题之后,陈中宁的高兴之情溢于言表,又接着说道:“看到这篇论文之后,我专门找到了明远,跟他好好的聊了一次。我发现,明远那时候虽然才刚刚二十岁,但是少年老成,看待问题的眼光也非常独到,尤其在文学方面有很强的造诣!另外,我还了解到明远出生于济阳的一个贫困农村家庭,他们家里总共兄妹三人,他是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但是他家的条件实在太差,根本就供养不起三个学生读书,所以,他的弟弟和妹妹就先后辍了学,一家人供养他一个人读书,非常不容易啊!”

    陈庆东也不禁感叹道:“原来褚部长还有这么贫苦的出身!”

    陈中宁道:“其实在八十年代的时候,大学还没有扩招,那时候的大学生还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想要考上大学,必须要发扬古人的精神,头悬梁、锥刺股,日夜苦读,才能从千军万马中杀将出来!很多城市里的孩子都受不了这个苦,所以大学生里面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农村的孩子,他们的条件大多是相当艰苦啊!”

    听得很入神的陈露这时候插嘴问道:“褚部长当年的文学天赋这么高,怎么没有写小说,而是入了官场啊?”

    陈中宁对陈露微笑了一下,说道:“其实明远在大学的时候是写过小说的,当时我有一些在杂志、报刊等单位工作的朋友,我考虑到明远的家庭条件这么差,他又有这个天赋,所以就鼓励他写小说,然后我把明远的小说推荐给我的那些朋友,很多都被发表了,有的还上了《小说月报》,明远那时候也算是小有名气了的,这些稿费也多少解决了一些他的生活问题。”

    “其实,我一直都很欣赏明远的天赋,他大学毕业之后,我希望他能读研,继续在文学这条路上深造,但是明远是个胸怀大志的人,到了后期,他对文学的兴趣已经越来越少了,而是希望能去政坛发展。我虽然觉得有些遗憾,但是也很理解明远,毕竟咱们还是个官本位的国家嘛!”

    “另外,文学这条路确实很难走,很多成名了作家都只是享有一个清名而已,写出来的作品哪怕是得了什么奖,也仍然是叫好不叫座,更何况那些没有名气的作家了!就像陈忠实,在他写作《白鹿原》的时候,生活就非常艰苦,他当时给她老婆说,如果这本书不能出版,他们就一块去养鸡。还有路遥,虽然写出了《平凡的世界》这么经典的著作,但是路遥的生活却一直非常贫困,甚至在他成名之后,都连生病住院的钱都拿不出来!潦倒的生活也导致了路遥的英年早逝,这是咱们国家的一个巨大损失啊!像这样的文坛巨匠,多少年才能出一个?所以,如果要坚持走写作这条路,确实是很难养活自己的。”

    “那时候,大学生毕业还是包分配的,以明远的学历和成绩,虽然进大机关有点难度,但是留在省城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不过,在毕业分配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搞的,明远竟然按照就近分配的原则,被分配到了他们家乡的一个乡镇小学当老师。明远得到消息之后就立刻过来找我,希望我能帮忙,我也很着急,学校里这么弄不是坑人嘛!经过打听之后,我从一个在人事厅工作的朋友那里打听到,人事厅正在招文笔好、能写材料的科员呢,我就把明远推荐给了他。我这个朋友正好是个管这一块的小领导,看了明远的简历,又看了看他发表的那些小说之后,就把明远留在了人事厅,明远这才算是如愿以偿的走上了仕途。”

    听完,陈庆东不禁感慨道:“陈教授,这么说来,你绝对是褚部长生命中的贵人啊!要是当初没有你的帮助,褚部长可能就会被分派到他们家乡去当老师了,也就不可能有今天的机遇!”

    陈中宁笑着摆了摆手,谦虚的说道:“我算不上是什么贵人,最多只是帮着明远牵了条线而已,明远能有今天的成就,完全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如果他的文笔不好,发表不了那些小说,或者他的悟性不强,在机关单位混不出来,那么他也不会有今天。”

    陈庆东笑道:“虽然如此,但如果当初没有陈教授你给褚部长牵线,恐怕褚部长就算是一身才学,也没有施展的舞台啊!”

    陈中宁点头道:“你这说的倒也是!明远也因为这件事一直都非常感激我,这一二十年来,他经常过来看我,对我嘘寒问暖,简直就像是我的半个儿子了!明远的人品绝对是没的说啊,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一旦得志就会猖狂,像明远这样不忘本的人就更是显得难得了!”

    陈庆东连声称是,心里却在默默的说道:“陈教授,你只要帮我牵上跟褚部长之间的这条线,以后我也肯定能够凭着自己的经营,闯出来一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