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四离开之后,陈庆东立刻把吴振山叫了过来,跟他说了这些事,并且告诉吴振山,他已经同意了冯四提高承包费的做法。
吴振山感觉到陈庆东似乎有些想要跟冯四、吕世静等人妥协的意思了,但由于他跟吕世静的过节很深,十分想要把吕世静给干倒,所以他当然不愿意陈庆东跟他们妥协,而且陈庆东也没有跟他商量就决定了这件事,这也让吴振山有些不高兴,心里油然而生一种作为二把手的落寞感。
但是,他也知道,从理性的角度来考虑,陈庆东这么做,其实也是最合适的做法。
吴振山只好暗自轻叹一声,看了看盒子里那个价值不菲的黄金佛像,他知道陈庆东既然把这个佛像拿出来给他看,自然就没有据为己有的意思,便说道:“陈书记,那这个佛像,你准备怎么处理?”
陈庆东又拿起来那个黄金佛像掂了掂,笑道:“这个佛像我肯定是不会收的,但是冯四既然给送来了,再让他拿回去也不合适。咱们重建学校不是正缺钱吗?正好,这个佛像就投入到学校中吧。我估摸着,以如今的黄金市场价,这个佛像卖上个十万块钱,应该是问题不大,那就卖了吧!有了这十万,就够给学生们填体育器材的了。”
吴振山一听陈庆东准备把佛像卖了,也有点乐,笑道:“陈书记,你还真是有办法啊!不过,这黄金怎么卖啊?私卖黄金恐怕是不合法吧?”
陈庆东笑道:“虽然我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是我觉得卖个黄金佛像应该没有什么难的,毕竟,这可是硬通货啊!不过,具体怎么卖,我就不管了,等中秋回来之后,就交给他去办这件事!他一个财所所长,要是连这个宝贝都卖不出去,我才要拿他是问,呵呵……”
“不过呢,在让中秋把这个佛像卖出去之前,我还得在纪委那里备个案,要不然,万一以后出了什么事,我可是说不清喽!”
吴振山一惊,道:“陈书记,这事你还准备向纪委汇报?”
“那当然!”
“但是,陈书记,要是这事汇报给了纪委,那这佛像一准就要被纪委给没收了……”
陈庆东笑道:“那我就不想县纪委汇报,就只给咱们的镇纪委书记老尹汇报汇报!既让老尹知道这件事,又不让他往上说,万一以后谁要是拿这件事来拆我的台,我这边也不会牵扯到什么关系。”
陈庆东说完这些,便用办公桌上的座机拨通了镇纪委书记尹祝山的电话:“老尹吧?我是庆东,你在办公室吗……哦,行,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吧……好,好。”
吴振山看着陈庆东给尹祝山打电话的样子,又不禁对陈庆东有些佩服,看来在陈庆东收这个佛像的时候,就不但想好了怎么处理这个佛像,而且还想好了用什么方式来洗清自己。如果光是这样,倒也罢了,但是陈庆东还非常巧妙的利用了各种规则。
吴振山不禁感叹,陈庆东虽然年轻,但是他思考问题的方式,以及谋略和决断力都太老成了!
在陈庆东身上,除了外表之外,真是一点都看不到一个年轻人的影子啊!
过了五六分钟,陈桥镇纪委书记尹祝山才来到了陈庆东的办公室。
尹祝山从县纪委来到陈桥镇干纪委书记也已经有三年多了,而且还是党委委员,如果从资历上来看,也算是陈桥镇的老干部之一了。
但是,尹祝山这个人生性淡薄,也没有什么能力,对权力没有什么野心,也不爱交际,平时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写毛笔字和下象棋,当初他在县纪委上班的时候,就是有名的老好人,跟哪位领导都走的不近,任何山头都不跟,因此也没有靠山,所以他到了快四十的时候,才终于捞到了一个副科级。
当初陈桥镇缺少一个纪委书记,但由于陈桥镇的环境非常复杂,纪委那些够格的人都不愿意下来,最后没有办法,才把没有靠山的尹祝山给派了下来。
尹祝山来到陈桥镇以后,继续发挥他“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作风,对于陈桥镇这几年暗地里闹得轰轰烈烈的权力斗争,他是一点都不参与,两边都不站队!
而且,由于这几年纪委系统不太受重视,纪委起到的监督作用也十分有限,所以尹祝山手里的实权实在不多!况且,尹祝山也从不愿意得罪人,让他去监督其他干部也只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
另外,对于在乡镇人人都想分管一个口子作为自己权利自留地的事情,尹祝山作为党委委员,却唯恐避之不及!他以身体不好为理由,除了负责纪委这块的工作之外,坚决不分管其他领域的工作。
在开常委会讨论问题的时候,尹祝山也很少主动发言,有时候因为推脱不掉而只能发言的时候,他也说不出来什么有建设性的观点,简直就是随波逐流,两边不得罪,简直就像是投了一张弃权票。
因为这些原因,本来应该能起到关键作用的尹祝山,在陈桥镇却越来越像是个边缘人员,而他自己却总是乐此不疲。
老实说,以尹祝山的这种做法,他实在算不上是个合格的纪委书记,甚至可以说是十分不称职!
但是,这却让他成为了一个老好人,在陈桥镇,几乎没有跟他有过节的人,所有人见到他,都会乐呵呵的跟他打个招呼。
陈庆东当初了解到尹祝山这个情况之后,本来是想要把尹祝山用起来的,但是陈庆东再跟他讨论让他分管几个口子工作的时候,尹祝山又以身体不好为由,死活不同意!
陈庆东最后也发现自己实在是用不了尹祝山,也就只好由他去了。
尹祝山来到陈庆东的办公室之后,看到吴振山也在,便笑着打招呼:“陈书记,吴镇长,你们都在啊。”
吴振山一直很看不上尹祝山这种丝毫没有担当的性格,虽然尹祝山是个老好人,但是吴振山对他印象很差,看到尹祝山的衣服上有一点墨迹,便打趣道:“老尹,又在写毛笔字呢?”
尹祝山倒也有自知之明,知道吴振山对他印象不佳,便陪着笑说道:“没有,没有,在办公室里看文件呢,呵呵……”
“哦,看文件呢啊,难得!难得!”吴振山继续调侃道。
尹祝山干笑了两声,脸上的表情很尴尬,便把目光转向了陈庆东。
陈庆东对尹祝山笑了笑,说道:“尹书记,有个事我得向你汇报一下。”
尹祝山立刻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说道:“不敢当!不敢当!陈书记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行了。”
陈庆东便指了指桌子上的木头盒子,说道:“尹书记,你过来看看。”
尹祝山便走到了办公桌前,看到了木盒里面的黄金佛像,立刻惊讶的叫道:“哟!陈书记,这是……金的?”
“对,纯金的!”
“哟,那这可贵重了,呵呵……”
“尹书记,这是有人刚送给我的。”陈庆东继续说道。
尹祝山马上把目光从佛像上转移到了陈庆东的脸上,眼神里非常疑惑,似乎不明白陈庆东什么意思。
陈庆东又接着说道:“尹书记,在咱们镇牯牛山上开金矿的冯四,你认识吗?”
尹祝山连忙点头:“认识!认识!”
“刚才冯四来我办公室里找了我,把这个黄金佛想放在了这儿,说是要送给我。我当然不不会收,要不然,我不就是犯了错误了嘛!但是冯四太热情,非得把这个佛像留下。我给他退不掉,自己又当然不能收,所以就给你汇报一下这件事。”陈庆东说道。
尹祝山听懂了这件事,但却不知道陈庆东是什么意思,而且这件事处理也比较棘手,不是尹祝山擅长的事情,因此显得有些紧张。
“陈书记,那你的意思是……”
“呵呵,尹书记,我知道按照组织规定,这个佛像应该交上去才对。但是,我考虑着咱们镇现在重建陈桥中学,实在是资金匮乏,所以我想着把这个黄金佛像卖掉,筹措了资金用于陈桥中学的建设。尹书记,你觉得怎么样?”
尹祝山是个没有主意的人,这件事如果按照组织规定,陈庆东这么做显然不合适,但是陈庆东已经拍板了的事情,他自然也不敢提不同意见,考虑了一下之后,只好说道:“陈书记,你决定了的事情,我自然拥护。只不过……只不过……陈书记,我觉得这件事在组织上,不知道好不好交代啊……”
不等陈庆东说话,看不惯尹祝山这幅磨磨唧唧样子的吴振山就说道:“老尹,这有什么不好交代的?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做,我就交给你个法子。你把这件事记下来,但是不要往县纪委上报。这件事要是以后没人提也就算了,要是有人拿这件事说事,你,还有我,都得给陈书记作证,这尊黄金佛像,陈书记并没有留下,而是变卖了之后,把资金投入到陈桥中学了,你明白了吧?”
尹祝山还是非常犹豫,他这些年从来都没有犯过任何错误,更不敢犯任何错误,但是陈庆东和吴振山让他做的这件事,显然是在逼他犯错误啊!
如果陈庆东真的像他说的一样把佛像变卖了,资金也投入到了陈桥中学的建设中去,那还好说,但如果陈庆东和吴振山两人合伙把黄金佛像扣下了,却又让自己给他们作证,这不就是把自己给陷害了吗?
只不过,摄于陈庆东和吴振山的威严,尹祝山虽然腹诽不已,却不敢说出来。
陈庆东看透了尹祝山的这个心思,便说道:“尹书记,过两天等长松他们买班车回来之后,你就跟长松一起去想办法把这个佛像卖了,到时候卖掉佛像的**,你复制一份收藏起来。另外,这笔投入到陈桥中学的资金,你也要全程监管,保证落实到位才行!尹书记,这件事你没问题吧?”
陈庆东的这句话倒是解除了尹祝山的一个后顾之忧,虽然他还是不愿意插手这件事,但现在,他显然是躲也躲不掉了,便只好应承下来:“好,陈书记,我知道怎么做了。”
陈庆东见尹祝山答应的还算是爽快,让自己少费了不好口舌,便笑道:“好,尹书记,那就这样了。这尊佛像,你先带回去吧。另外,注意这件事的保密,除了咱们几个,对外面的人谁都不能说。”
“是!是!陈书记,保密的事你就放心吧,我是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说的!”尹祝山说道,“只不过,这个佛像还是先在你这儿放着吧。这么贵重的东西,我要是拿走了,万一有什么闪失,那就算是卖了我,我也赔不起啊!”
陈庆东和吴振山都笑了起来。
吴振山更是打趣道:“老尹,你倒是会想啊!还卖了你?呵呵,你倒是愿意,人家姑娘可不愿意啊!”
尹祝山也跟着笑了起来,只不过脸上红扑扑的,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陈庆东笑道:“行,尹书记,既然你不想拿走,那就现在我这儿放着吧。等中秋来了,你们才一块去卖掉。”
“行!行!”尹祝山连声说道,他生怕陈庆东和吴振山再给他安排什么棘手的工作,又连忙说道,“陈书记,吴镇长,还有别的事吗?要是没有,我就先出去了!我那边还有点急事,上面安排下来的,等着要结果,我赶紧去处理处理!”
陈庆东笑道:“行,尹书记,我们没什么事了,你去忙吧!”
尹祝山如蒙大赦,跟陈庆东和吴振山道别之后,赶紧溜了出去。
等尹祝山从门口消失以后,吴振山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老尹也算是老机关了,还是咱们镇的党委委员,但是你看看他,哪有一点党委委员的样子!”
陈庆东倒是很理解的说道:“人各有志,只要他不闹事,不给咱们添乱,就随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