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东和陈中宁聊完这些,就已经五点钟左右了。

    陈桥的冬天黑的很早,五点钟外面就已经天色暗淡了,而且这一会是黑的最快的时候,估计再用十几分钟,就要暮色四合了。

    天黑了,也就意味着到吃饭的时间了。

    陈庆东本来说要请陈中宁去外面的饭店吃饭,但是陈中宁却很节俭,一再表示不去外面的饭店吃,还不如剩下这些钱投入到学校的建设中。

    而在这时,陈家湾村的村支书,也是陈中宁亲侄子的陈存景来到了镇政府大院,请陈中宁和陈庆东去他家里吃便饭。另外,陈存景还把吴振山、张仲德、吕世静,以及张启泰、卢敏、赵龙源等一大帮子在家的大大小小的领导全都邀请上了。

    除了吴振山今天由于家里有事,不能来之外,其他被陈存景邀请到的这一大帮子人便全都来到了陈存景家吃饭。

    这么多镇领导来到了自己家里吃饭,堪称是盛况空前,陈存景当然不敢自己做饭,也不敢用村里的厨师,而是差人从北苑饭店要了十几个菜回来。

    结果,他们虽然没有去饭店,但是却挤在陈存景家里吃了一顿饭店的菜,这让陈中宁既无奈,又很不好意思。

    陈中宁比较注重养生,每天最多只敢喝二两白酒。

    陈中宁是今天的贵宾,他既然不敢多喝,又是在陈存景的家里,所以其他人也都没有多喝,总共十一个大老爷们,最终才只喝进去了四斤酒。而在平时,他们这些人几乎每人都是一斤的量。

    而在农村吃饭,不管饭吃的怎么样,只要酒没有喝好,就显得做东的人没有照顾好大家。所以,在他们吃完饭离开的时候,陈存景觉得非常不好意思,一再对陈庆东他们说招待不周,还要带他们去镇上唯一的一家ktv唱歌。

    陈庆东虽然酒没有喝多少,但是由于对筹资建陈桥中学事情十分头疼,所以便婉拒了陈存景的盛情,回镇政府宿舍休息去了。

    由于陈庆东不去娱乐,其他人自然也不好意思再去,于是便散了。

    但是在他们散了之后,吕世静又把张仲德、张启泰、石涛、韦洪军等他这条战线上的人叫到了他的那个充当聚会点的新家,张罗着弄了个火锅,切了羊肉、豆腐、白菜等下锅,打开几瓶白湖酒厂生产的白酒,又开喝起来。

    今天在陈存景家吃饭的时候,由于陈庆东全程在场,所以吕世静他们也没有什么聊悄悄话的机会,现在这儿坐着的都是他们自己人了,便可以畅所欲言了!

    吕世静把杯子里的一两多白酒一口喝干之后,把玻璃杯往桌子上使劲一放,冷哼一声说道:“陈庆东和杨玉琴一起上了趟牯牛山,山上的情况他估计全都知道了,下一步不知道他会不会对矿山开刀呢!”

    石涛一边给吕世静添酒一边说道:“吕主任,咱们也不用担心这个!以前周明还不是也想对牯牛山开刀,结果呢,他没开成刀,自己倒是成了刀下鬼了!陈庆东要比周明嫩多了,他在陈桥又没有什么基础,要是他刚来就敢对牯牛山动刀,哼哼,叫我说,咱们什么都不用管,刘越和冯四可不是吃素的!”

    吕世静略有些不屑的说道:“石涛,我知道你跟刘越和冯四的关系不错,但是我觉得他们两个也就是叫的厉害,别看他们平时那么大阵势,吆五喝六的,欺负欺负普通老百姓还行,真要是跟陈庆东这个级别的人干,我看他们没这个胆子。”

    石涛虽然是陈桥镇的武装部长,但是现在不是战争年代,也几乎没有什么战争的危险,所以乡镇这一级的民命连几乎已经是名存实亡了,而且现在随着经济的发展越来越快,而当兵复原之后给安排工作的好时代也过去了,所以农村的孩子们一旦读书读不下去之后,绝大多数都选择出去打工了,几乎没有几个愿意去当兵的!

    以前的时候,当兵是个人人争抢的香饽饽,武装部长管着这个事,自然也算是手握实权。但是现在,由于老百姓当兵的积极性不高,所以征兵就成了一个挠头的事,每年的征兵任务都很难完成,结果,以前都是别人求着石涛给一个当兵的名额,现在却反过来要石涛去给人家做工作了!

    因为这些原因,石涛这个武装部长几乎也就没有什么实权,他之所以能在吕世静的这个私人圈子里占据一席之地,而且位置还很重要,主要原因就是他跟在牯牛山上开金矿的刘越、冯四这两个大流氓关系不错。

    而吕世静、张仲德他们虽然也没少从刘越、冯四他们手里拿好处,但是他们却也颇有些洁身自好,不愿意跟这些流氓接触过身,所以石涛也因此成为了他们这两类人之间的桥梁和润滑剂。

    现在,吕世静的言语之中透漏出看不起刘越和冯四的意思,石涛就感觉自己也被打脸了一样,马上解释道:“吕主任,我觉得刘越和冯四他们还是可以的。要是陈庆东真敢做得过分,他们绝对不会缩头装孙子。”

    吕世静很不以为然,但是他也知道石涛心里想的什么,顾及着石涛的面子,吕世静便没有说什么。

    韦洪军这时候问道:“吕主任,张书记,你说咱们要做什么动作吗?”

    张仲德瞥了一眼韦洪军,问道:“什么动作?你想做什么动作?”

    韦洪军只是随口一说,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场而已,其实没有什么想法,所以也说不出来什么干货,只好讪笑了一下,说道:“我就是怕陈庆东先下手为强。”

    张仲德轻轻的哼了一声,有些时候,他十分厌烦这些人的没脑子,也很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昏了头,跟这些白痴一样的人混在了一起!

    实际上,除了吕世静和吕长松之外,其他的这些人,张仲德全都看不上,对他们这些人也没有什么好印象。

    韦洪军被张仲德弄了个大红脸,便讪笑着不说话了。

    韦洪军平时跟吕世静跟的很紧,经常对吕世静大拍马屁,而吕世静觉得韦洪军这小伙子长得挺精神,脑袋瓜子也挺活络,最重要的是对自己非常忠心,所以也非常欣赏他,现在见韦洪军被张仲德弄了个难看,便替他解围道:“洪军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陈庆东今天上牯牛山看了这种情况之后,肯定会有很多想法。他这样的年轻人,一脑子就是立功弄政绩,说不定,他脑子一热,还真会做出来什么出格的事,咱们早拿个主意,就算是用不上,也有备无患嘛!仲德,你有什么想法?”

    吕世静开了口,张仲德就不能还是这幅冷冰冰的态度了,便抖了抖肩膀上披着的厚棉袄,伸出双手放在火锅炉旁边烤着,说道:“我的想法很简单,我觉得陈庆东虽然年轻,但是个很有脑子的人,他绝对不会做出来脑子一热的事。所以咱们也不用提前拿什么主意,而是等着看看陈庆东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要是他对矿山的事放任不管,或者只是小动刀子,那咱们就配合他。”

    “配合他?”吕世静问道。

    “对!”张仲德斩钉截铁的说道,他看了一眼吕世静,又接着说道,“世静,有一点我还得再重申一下,咱们要的是利益,而不是跟陈庆东作对。所以,只要陈庆东没有大动干戈的跟咱们的利益过不去,咱们就也跟他好好的相处。你想一想,咱们只要能保住利益,又为什么要跟陈庆东作对呢?难道真的要把他赶走?就算是把他赶走了,又有什么意义呢?到时候,县里肯定还会派一个新的书记过来,难道咱们还要继续跟他作对?”

    “唉!”张仲德轻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世静,其实从周明出事之后,县里没从咱们镇选一个书记,而是隔了好几个月,才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陈庆东给派了过来,我就觉得这里面很蹊跷,或许徐明磊已经注意咱们这儿的事了。”

    “你说陈庆东是徐明磊专门派过来对付咱们的?”吕世静问道。

    “不是,徐明磊作为县委书记,视野很广,他不会从一个点看问题,而是会从全盘来看问题。如果徐明磊真想对付咱们,就根本不用绕这么多圈子,他如今在柳林一手遮天,想要灭咱们真是太容易了!”张仲德脸色凝重的说道。

    吕世静有些听不懂了,又问道:“仲德,那你说徐明磊是什么意思?”

    张仲德没有回答吕世静的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世静,你认为政治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你说什么?”吕世静似乎有些不解。

    张仲德自己回答道:“政治的最高境界绝对不是斗争,而是妥协。咱们陈桥已经乱了好几年了,出事的人也有一二十了吧,所以我猜想,徐明磊从全盘来考虑,对陈桥的策略应该是稳定为先,所以他派陈庆东过来,或许并不是想让陈庆东怎么对付咱们,而是想让陈庆东跟咱们或者说陈桥镇的其他势力都能退一步,互相妥协,最终达到一个平衡的局面,陈桥镇这才有可能稳定下来。这样的话,只要陈庆东不主动招惹咱们,咱们又何必去主动招惹陈庆东,自讨苦吃呢?”

    张仲德这番话说的比较玄乎,而且站的角度非常高,吕世静他们听了之后,都觉得张仲德这话很有道理,纷纷点头称是,吕世静还一副佩服的语气说道:“仲德,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张仲德低下头去喝水,在没有人能看清楚他表情的地方,他嘴角不由得浮起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