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单位之后,陈庆东立刻把镇长吴振山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吴振山还不知道陈庆东找他什么事,来到陈庆东的办公室就喜气洋洋的说道:“陈书记,刚才长松带来了电话,他们看中了金龙牌的一辆大巴。而且,长松有一个同学现在就在金龙汽车公司上班,还是一个中层领导,有了长松这个同学的帮忙,肯定能买回来一辆质优价廉的客车。刚才长松给你打了电话,准备亲自向你汇报这件事的,但是你的手机没有信号,他就给我说了,让我再转告你,看咱们在价格和款式上还有没有什么意见。”
陈庆东道:“行啊,既然有这个熟人关系,那就方便了很多。吴镇长,那还是麻烦你给长松打个电话说一声,价格和款式,咱们在这儿看不到,也提不出来什么好意见,让他看着挑一个性价比高的确定下来就行了。对了,你再给他说一声,在款式和颜色上,一定要挑一个低调些的。”
“好,我马上就去给他打电话。”吴振山说道,然后就准备往外走。
这时,陈庆东叫住了吴振山,道:“吴镇长,别着急。”
吴振山便停下了脚步,微笑着问道:“陈书记,还有事?”
陈庆东直视着吴振山,说道:“吴镇长,刚才我的手机之所以没有信号,是因为我去了一趟牯牛岭。”
吴振山的笑容立刻僵硬在了脸上,过了几秒钟,吴振山才讪笑了一下说道:“陈书记,你要去牯牛岭,怎么也没有给我打个招呼,要不然我就陪你一块去了。”
陈庆东心想吴振山的心理素质果然不错,随机应变的能力更是很强,便淡淡一笑直说道:“吴镇长,牯牛岭的情况,可是让我大吃了一惊啊!”
吴振山沉默了一下,然后走到陈庆东的办公桌前,一副自责的样子说道:“陈书记,关于牯牛岭的情况,我不是想瞒着你,而是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再给你说的。对不起,陈书记。”
陈庆东追问道:“为什么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告诉我,而不能现在就告诉我?”
吴振山苦笑了一下说道:“陈书记,牯牛岭的情况,实在是有些复杂……”
陈庆东冷笑了一声,不客气的说道:“我看不是有些复杂,而是特别复杂吧!吴镇长,你应该清楚,以咱们国家的政策,是不允许集体和私人开采金矿的。但是,在我们陈桥镇,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就有这么多人在牯牛岭上偷偷的开采金矿,我作为陈桥镇的书记,工作这么久了,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呵呵,如果我没有猜错,恐怕我是咱们镇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吧!”
吴振山被陈庆东说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十分难堪!但是这件事确实是他做的不对,不管去哪里说,他也不占理,便只好道歉:“陈书记,这事是我考虑的不周全,错都在我!”
陈庆东见吴振山这幅坦诚认错的样子,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难听的话。毕竟,吴振山是跟他搭班子开展工作的副手,而不完全是他的下属。而且,吴振山毕竟也是一个老资格的领导了,当年吴振山在陈桥当镇长的时候,他陈庆东还没有大学毕业呢!
因此,陈庆东便轻叹了一口气,又用一种推心置腹的语气说道:“老吴,我其实也不是想责怪你什么,主要是牯牛山这件事,是明显不能一直这么干下去的,要是不想办法整改,早晚会出事!我毕竟是陈桥的书记,这件事你不让我知道,我觉得非常被动。”
吴振山又忙说道:“陈书记,你说的是!这件事不怪怎么说都怪我,是我考虑不周,本来我是应该早点把这件事给你说的。但是,我也有我的考虑,陈书记,你能听我解释吗?”
陈庆东点了点头,道:“老吴,你愿意听你解释,你说吧。”
吴振山先跑过去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又从来里面上了暗锁,这才又来到了陈庆东的办公桌前坐下,说道:“陈书记,首先我给你说一件事吧,周明今年之所以出事,出了他自己确实贪污受贿、证据确凿之外,也跟他想要整顿牯牛山的金矿有关。”
陈庆东今天已经听杨玉琴暗示了这件事,现在又听吴振山明确说了这件事,立刻就皱起了眉头!周明如果是因为贪污受贿被人搞下去的,那也没有什么了,不过是抓了一个贪官而已,但是如果这件事的背后还有着阴谋,那就必须要好好重视了。
作为周明的继任者,但是陈庆东可不想步周明的后尘。
“老吴,到底是怎么回事?谁举报的周明?”陈庆东问道。
吴振山轻轻摇了摇头,道:“具体谁举报的周明,我没有确凿的证据,不敢乱说。但是我敢肯定的是,周明整顿金矿,以及还想对其他矿山下刀,绝对是导致他出事的重要原因。”
陈庆东故意问道:“你刚才也说了,周明贪污受贿,证据确凿,你凭什么说他出事是跟整顿矿山有关?”
吴振山苦笑了一下,说道:“我跟周明在一块共事了三年多,对他还是非常了解的。周明确实是有点贪腐,但是他的这种贪腐程度并不算过分。而且,周明也是个真正有能力的人,也很细心,导致他出事的那几笔钱,其实他来陈桥工作前期的事情,没有几个人知道。后来,他下定决心整顿矿产资源的时候,就更加小心了,从那开始,他就几乎没做什么贪腐的事情。但是他以前没有出事,偏偏在他动手准备矿山的时候出了事,这里面有没有其他的隐情,一想便知。”
说完这些,吴振山又接着说道:“陈书记,我不知道你关没关注周明的这个案子,他其实牵涉的金额并不算大,做的事也不算是太出格,不过是替两个朋友家的孩子在陈桥镇政府安排了工作,各收了他们一笔好处费。另外,就是在一个企业报销了一些私人的**,总共加起来,也就是一万多块钱。陈书记,说句难听点的话,如今但凡是手里有点实权的官,有几个是完全干净的?周明在这个时候出事,如论如何,我不相信背后没有其他人的影子。”
陈庆东沉默了一下,说道:“老吴,你的意思是说周明准备整顿矿山的举动侵犯了某些人的利益,他才因此被人掀翻了马?”
吴振山点了点头,道:“我是这么想的。”
陈庆东又问道:“老吴,那你觉得周明是侵犯了那些人的利益?不只是矿老板的吧?”
“不只是矿老板的,还侵犯了咱们镇领导班子中一些人的利益。”
“这个人,或者说,这些人是谁?”
“张仲德、吕世静、吕长松、石涛,其他还有不少小虾米。”
陈庆东脸上又浮起一丝冷笑,道:“老吴,照你这么说,咱们镇的领导班子,岂不是几乎要全军覆没了?”
吴振山却还是正色说道:“陈书记,我说句实话,你别吃惊,咱们镇党委、政府,包括武装部、派出所、法庭、监察室,以及地税两局和一些企业单位的主要干部,其本人或者亲属跟咱们镇这些矿产企业以及牯牛岭上那些私采金矿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关系!咱们镇的采矿秩序已经混乱不堪,商业环境之恶劣远超你的想象。”
听完吴振山这番话,陈庆东好一会子都沉默不语,然后才问道:“老吴,你说这些,有证据吗?”
吴振山误解了陈庆东的意思,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要说确凿的证据,我这儿没有。但是,陈书记,就算是有证据,也没有什么用。这些人几乎没有人用自己的名义来参股或者是拿好处,而一般都是通过亲属的身份来做这件事,打得是法律的擦边球。”
其实,虽然吴振山认为陈庆东听了他的话之后会非常震惊,但实际上,陈庆东确实是有些惊讶,但是还远远说不上震惊,因为他其实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了。
陈桥镇有这么多的矿产资源,如果这些机关的人不知道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给自己捞些好处,那要么就说明陈桥镇的民风十分淳朴,这些干部的思想觉悟都十分的高,全都是些“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好干部,要么就说明陈桥镇的这些干部全部都是蠢蛋。
而这两点,陈庆东都是绝对不相信的。
实际上,陈庆东自己就没少做这种事,比如他在陈桥镇开办绿野养殖场,在胡庙镇办的两个石场,以及后来以陈红兵的名义开的绿野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还有郑洪涛和赵长斌合伙开的红石投资有限公司等等,他从来出过面,公司的所有文件中,也绝对没有出现过任何一个他的名字,但是他在里面却明明占着股份。
他采用的,也是这种打法律的擦边球的办法。
因此,陈庆东对这种情况并不震惊,他也根本就没想把所有人都一网打击。实际上,从他个人的角度,他对这些人这种打法律的擦边球为自己捞利益的做法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不过,这样做需要有两个前提。
第一个前提,就是这些人不能做的太过分。
第二个就是,这些人要听话,在他整顿矿产的时候,不能有人碍手碍脚。
如果有人做不到,那陈庆东也就只好杀鸡儆猴了!
但是,陈庆东还需要弄明白一件事,于是他盯着吴振山的眼睛问道:“老吴,你老实说,你有没有用这种办法给自己捞好处?”
吴振山思虑了一下,说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