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东虽然给杨玉琴说的挺严重,但是陈庆东知道,这事没有他说的这么简单,如果镇领导班子里的人跟牯牛岭私采金矿的情况牵扯的人太多,那么几乎就是法不责众的局面,总不能把所有跟这件事有关联的人都一锅端了吧?
这样一来,陈桥镇的机关生态就不啻于爆发了一场大地震,受到的影响太大!
不光是陈庆东不愿意这么做,陈庆东也知道,就算是上报给徐明磊,徐明磊最多也就是指示抓几个典型罢了,不可能会完全揭盖子的!
而且,徐明磊也未必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实际上,在乡镇工作,这种游走在法律边缘的灰色地带,甚至是已经碰触到法律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如果全都较真,那么什么工作也就不用干了。
就像是现在的官员十有九贪,却不可能把所有贪官都正法一样。
这就是现状。这就是上不了台面,没有人明说,却又得到了大家公认的潜规则。
不管怎么样,陈庆东知道,现在出了这档子事,那么真正考验自己政治成熟度的时候也就到了。
杨玉琴又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说道:“陈书记,我懂。”
“那好,既然你懂,就说吧,这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
“有两年多了……”
“两年多了?”陈庆东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淮海有色勘查局不是今年春天才来牯牛岭勘查金矿的吗?”
“是,当初周明书记想要整顿牯牛岭的金矿,所以才邀请淮海有色勘查局来勘查的牯牛岭,但是他们的人来勘查期间,遭到了很多阻挠。虽然他们的人在这儿待了两三个月,但是最终他们也没有弄到多少有价值的资料。所以前段时间咱们去景江的时候,我才给你说,没有必要花大价钱买那些资料,因为确实不值当。”杨玉琴解释道。
“我跟那个梁斌接触的时候,他怎么一点都没有提他们在牯牛岭勘查的时候遭到阻挠的事情?”
“那个梁斌当时也收了好处,而且,他还想把这个资料卖个好价钱,但是他们又没有勘查出来多少实际的东西,那些材料里的很多数据肯定都是造假的,所以他才不会主动提这件事。”
陈庆东思考了一下,觉得杨玉琴分析的很有道理。这么看来,梁斌手里的那些资料,真的是一毛不值了。
陈庆东心想,怪不得梁斌从那天以后就再也没有跟自己联系,相比是那天自己对**说牯牛岭金矿的储藏量低,开发难度大等信息的时候,梁斌或许是误会自己已经知道了他们来牯牛岭勘查的真实情况,所以认为自己不可能再花大价钱买他的资料了,如果廉价卖了,他又显然不好往上交代,就正好把这个事僵在这儿了。
陈庆东不由得轻叹一声,又问道:“玉琴,那些在牯牛岭偷偷开采金矿的都是些什么人?”
“什么人都有。”杨玉琴说道,“有咱们镇的人,也有外地的人,由于这儿跟南武县几乎搭界,所以那些外地人中大部分都是南武县的人。”
“一直都没有人管吗?这些金矿就一直这么任人开采?”
“以前也管过,但是不好管,甚至是管不了。这些开采金矿的,大多数都魔魔怔怔的,其中还不乏一些亡命徒。以前周明书记在任的时候,也想过整顿一下牯牛岭的金矿,他花钱请淮海有色勘查局的人来勘查,也是这个目的。但是,最后也没有整顿出来什么结果。”
“周明当时都是怎么整顿的?”
“主要还是关闭这些不合法的金矿,然后招了一些联防队员在这里守着。不过,白天守着的时候倒还有效果,没有人敢来。但是到了晚上,那些开采金矿的人又来了,而且这些人有钢管,有砍刀,甚至个别的还有钢珠枪和猎枪,他们下手也非常狠毒,伤过几个联防队员。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联防队员敢晚上在这儿值班了。”
“还伤人了?难道就没有抓几个人立威?”
“想要抓人也没有那么容易,首先这里位置偏僻,交通不便,这边出了事,报了警,等派出所的人赶过来,人家早就跑了。另外,在派出所里面,也可能有这这些人的内鬼,周明书记当时组织过一次大型的围剿行动,结果人家早就知道消息了,最后什么人也没逮着。从那过后没有多久,周明书记就出事了,所以整顿金矿的事也就暂时中断了。”
陈庆东简直要气笑了!
他实在没有想到,这都是新世纪了,竟然还有这种类似于土匪行径的事情发生,还是在自己管辖的地盘发生!
不过,陈庆东也知道,如果单单是几个小毛贼,绝对不会让他们这么游刃有余,在陈桥镇的领导班子里绝对是有内鬼才对!
吴振山、张仲德、吕世静、吕长松,甚至包括派出所长赵龙源等人的面孔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如果不出意外,这些人里面绝对会有跟这些私采金矿的毛贼有关联的人,而且很有可能不止一个,甚至都有关系,也有可能!
杨玉琴最后说的一句话“从那过后没有多久,周明书记就出事了,所以整顿金矿的事也就暂时中断了。”这是什么什么意思?难道是杨玉琴在暗示周明出事跟他整顿牯牛岭金矿有关?
念及此,陈庆东的后背不由得生出一股凉意!
如果陈桥镇领导班子的这些核心人物都跟私采金矿的毛贼混在了一起,那么自己岂不是要跟他们所有人对抗?如果这么做了,自己会不会也步周明的后尘呢?
陈庆东不禁摇了摇头,心想自己绝对不能冲动行事,更不能不顾其一切的跟这些人硬碰硬,让自己孤立在所有人之外,这不是一个有头脑的人应该做的事情。
自己必须要想出来一个万全之策,先拉拢一些人,组成自己的战线,然后把通过一边打一边拉的手段,把涉事严重的头脑分子拿下,剩下的人尽量的拉拢到自己的阵营之中。
在天时、地利、人和这个三个条件都满足的情况下,才能好好的整顿牯牛岭金矿。
此时,还不宜轻举妄动。
“玉琴,现在牯牛岭上有私采金矿的人吗?”陈庆东问道。
“现在可能没有,一般都是到了晚上,他们那些人才会行动。不过,现在牯牛岭应该有人守着,毕竟他们的机器什么的还在上面,而且他们也要防止附近的老百姓去偷矿石。”杨玉琴道。
陈庆东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实在没有想到,在如今这个年代,竟然还有这么公然违法的事情出现!
“走,上去看看吧!”陈庆东道。
“陈书记,要不然咱们多通知一些人,从派出所或者武装部叫些人来,咱们再上去看看?”杨玉琴提议道。
由于王放也跟在他身边,所以陈庆东对上山看看根本就不害怕,便冷冷一笑,道:“我就不行,在我管辖的地方,还真的有连一点法律都不顾,刚对我这个党委书记动手的人!走,咱们上去看看!”
杨玉琴没有办法,只好跟着陈庆东上了山。
杨玉琴说的果然没错,他们刚走到半山腰,就从旁边的树林子里跑出来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年轻人手里还拿着一根削尖了的钢管,还没有跑到陈庆东他们跟前,大老远的就喊道:“干什么呢你们?”
等他们两个跑到陈庆东他们跟前的时候,发现陈庆东他们不像是来山上偷矿石的农民,而更像是镇上的干部,才收敛起了嚣张的气势,又问道:“你们是……”
陈庆东冷冷的瞪了他们一眼,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两个年轻人上下打量着陈庆东,谁都不说话。
杨玉琴这时候问道:“你们是哪个矿上的?”
其中那个手里拿着钢管的年轻人看了看杨玉琴,说道:“我们是越哥矿上的。”
“刘越呢?在这儿吗?”杨玉琴又问道。
“越哥不在。”拿着钢管的年轻人说道,“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杨玉琴伸手示意了一下陈庆东,说道:“这是我们陈桥镇的陈书记,今天到矿山上来检查的,你给刘越打个电话,让他立刻过来。”
“这是陈桥的书记?”拿着钢管的年轻人上下打量着陈庆东,似乎不太相信的样子。
“少废话!”杨玉琴不耐烦的说道,“让你给刘越打电话你就打电话!电话接通之后,你就说是杨玉琴找他!”
那钢管的年轻人犹豫了一番,才说道:“行,那我给越哥打个电话,你们在这儿等一下啊。”
说完,他便走到一边去打电话了。
陈庆东才不愿意等着他打电话,对杨玉琴说道:“走,咱们先上去看看。”
另外一个年轻人连忙拦着他们,说道:“哎,你们别着急,电话还没打通呢。”
杨玉琴这一会倒是显得十分勇敢,他一把推开了那个年轻人,斥道:“少废话!刘越的手机打通之后,你让他立刻过来!”
那个年轻人不敢硬拦着,只好目送着陈庆东他们上了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