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刚随口又问道:“庆东,我看你平时很喜欢看金融管理方面的书记,而且对经济工作也挺有一套,那么你说说,要怎么做才能让双山木雕厂起死回生?”

    陈庆东笑道:“张书记,双山木雕厂是老牌的县属企业,我可不敢乱说。”

    “哎,咱们私下里随便说说而已,不用担心其他的事情。”张云刚鼓励道,“庆东,你就随便说说你的想法。”

    既然张云刚这么说了,陈庆东便也不再推辞,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语言,说道:“张书记,那我就随便说说了。其实,我在企业办的时候还真的对双山镇木雕厂的情况做过一些调查,也看了不少有关双山木雕厂的文件。我认为张书记你刚才说的很对,双山木雕厂之所以由一个明星企业沦落到了如今几乎资不抵债的地步,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体制的弊端太多。现在市场经济已经发展的非常好了,而双山木雕厂却还是抱着老国有企业的那一套,也就是以党政治理企业,首先一条弊端就是向上晋升渠道太窄,几乎还是完全按照论资排辈的方法,导致很多人才由于上升渠道太窄,而失去了进取心,同时也吸引不了更年轻的人才进来。”

    张云刚很认真的听着,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不错,接着说。”

    陈庆东便接着说道:“第二个弊端也在于机构太臃肿。说起来,这其实就是历史遗留问题了。以前的时候,国企的员工端的是铁饭碗,而且那时候双山木雕厂的效益又非常好,据说在八十年代大家都还普遍比较贫穷的时候,双山木雕厂的食堂就已经开始每天中午供应猪肉、羊肉了,而且是大锅饭,每个人都可是随便吃,爱吃多少吃多少,全部免费,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双山木雕厂当时的福利多么好。除此之外,当时双山木雕厂一个普通员工的工资都比政府工作人员的工资高不少。”

    “也正是基于这个原因,那时候很多领导都宁愿把自己的孩子、亲戚安排在双山木雕厂上班,而不愿意让他们进机关。不过领导们安排的这些人大都是没有木雕手艺的,所以安排的大都是虚职。所以,在几十年代初期,这种情况最鼎盛的时候,双山木雕厂甚至出现了行政管理以及后勤人员比工人还要多的怪像。”

    闻及此,张云刚也不禁苦笑起来:“机构臃肿,确实是压跨企业的一块大石头啊!假使双山木雕厂的效益不变,但是养的闲人却越来越多,哪还有不完蛋的道理?嗯,庆东,你认为还有什么弊端,接着说。”

    “我认为第三点弊端,就是双山木雕厂的经营意识太差。”陈庆东接着说道,“这同样也是机制问题导致的。双山木雕厂作为国企,工资、福利等的发放是有严格标准的,除了工资之外,每个月发多少福利基本也是定型了的,不管厂子的效益好坏,这些钱都不能少。就算是盈利非常多,那也只能给厂长之类的领导干部发发奖金罢了,下面的员工是得不到什么额外的好处的。相反,就算是厂子这个月不挣钱,该给下面员工发的工资、福利也是一分不能少的,要不然,这些捧着铁饭碗的员工可是要骂娘的。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干得好干的差都一样,旱涝保收,时间长了以后,那些晋升无望的员工自然就没有什么积极性了,抱着磨洋工的态度来工作话,工作效率自然是大大降低,就更不用提什么创新能力了。”

    “嗯,还有吗?”

    “还有一点,就是对厂子的一些领导缺乏监督。我曾经亲眼看见过,在木雕厂如今这么困难的情况下,木雕厂的一些中层领导竟然还在饭店吃饭的时候自带茅台,呵呵,有些激进的人说木雕厂吃穷的喝穷的,这样说虽然有些有失偏颇,但是木雕厂领导的铺张浪费、不思进取,绝对是害死木雕厂的一大主要原因。那些底层的员工看到在工资都发不下来的情况下,领导们却还在大吃大喝,要是这样他们还能齐心协力的拧成一股绳,跟厂子共渡难关,那才真叫奇了怪了!”

    说完这些,陈庆东笑了笑,说道:“张书记,这些想法都是我根据看到的双山木雕厂一些情况和资料而随便说的,其实在张书记面前说这些,实在是班门弄斧了。”

    张云刚却没有笑,而是很严肃的说道:“庆东,你这可不是班门弄斧,你说的很全面很可观啊,我听了也是受益匪浅呢!庆东,你刚才说了木雕厂没落的弊端,那么你认为它的出路在哪里呢?”

    “至于出路……”陈庆东思虑了一下,说道,“我认为,还是应该从体制上对木雕厂进行改革,也就是所谓的‘国退民进’,把双山木雕厂由国有企业改制成民营企业,注入资本,创新理念,增强竞争力,彻底的推向市场!”

    张云刚击了一下掌,说道:“庆东,你的想法很对!其实,县领导也是这么想的啊,你这回可真是跟县领导想到一块去了!”

    陈庆东开玩笑道:“能跟县领导想到一块,这真是我的不甚荣幸啊!”

    这时,张云刚突然话题一转,问道:“庆东,记不记得,前段时间在处理葛石田的事情之前,我在办公室里跟你谈过一次话?”

    在集镇上吹了一阵冷风,又意气风发的对双山木雕厂指点了一番之后,陈庆东本来就不甚明显的酒意更是几乎完全消去,这一会他的脑子非常清醒,而且转的非常快,他当然记得张云刚前段时间对他的那次谈话。

    那一次,张云刚告诉他,已经向县委徐书记推荐了他,说他是双山镇镇的头一号人才,开展工作的能力强,处理问题的办法多,而且搞经济工作也很有一套!别看他年轻,但要是把他放出去,绝对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帅才!

    另外,张云刚还对他说了一番坐的位子越高,能力越大,能做的事业也就更多的教诲,并且让他在碰到有个人进图机会的时候,一定要锐意进取,并且不要固守思想,而应该把思想放活,懂得条条大路通罗马的道理。

    但是现在,张云刚在这个场合,尤其是他们刚刚谈完双山镇木雕厂的话题之后,张云刚突然又提到了这件事,这让陈庆东心里很有一点特殊的预感。

    表面上,陈庆东却还是波澜不惊的微笑道:“当然记得,张书记当时对我的勉励,至今仍时时在庆东耳边响起。”

    张云刚笑道:“庆东,那你肯定还记得我当时给你说的那句话吧,条条大路通罗马,这句话再在咱们机关单位也同样适用。”

    陈庆东心里更惊了,道:“我记得。”

    张云刚向前走出一步,看着月光笼罩下的清凉集场,颇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道:“庆东,据我对你的观察,我相信你应该是个志在仕途的人,想要走上一个更高的舞台,一展胸中抱负。不过,如果你没有什么强大的背景,以你现在从乡镇开始的起步,呵呵,虽然你现在这么年轻就是副镇长了,但是你的晋升之路必定是非常坎坷。太远的不说,光是一个正处级,就可能是你这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天花板。实权正处级,更是十分十分困难,这就不光是凭着个人努力就能达到的了,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当然,还需要你敏锐的把握机会的能力,或许这样的机会,你一辈子就只能遇到一个两个,如果错过了,你就永远的错过了。”

    陈庆东默然不语,心脏却在突突直跳。

    张云刚慢慢转过身,看着陈庆东说道:“现在就有这么一个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了。”

    陈庆东迎着张云刚的眼睛,咬了咬牙,坚定的说道:“张书记,你说。”

    “庆东……”张云刚看着陈庆东,缓缓开了口,“徐书记准备对双山木雕厂进行一番大刀阔斧的改革,基本上就是你刚才说的意思,把双山木雕厂改制,国退民进,推向市场,不过在改制之前,还需要有个人到木雕厂去好好理一理其中的关系。主要就是两个目的,一个目的就是把好关,防止企业改制的时候被人暗箱操作,导致国有资产大量流失。另外一个目的就是尽量的揪出来木雕厂的害群之马。”

    说完这些之后,张云刚看着脸色凝重的陈庆东,微微笑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这是一个很艰巨的任务,木雕厂里面的关系非常复杂,还可能牵涉到方方面面很多的厉害人物,所以徐书记的意思,是希望能找一个不一定懂行,但绝对要有毅力、有担当,不怕困难,推进工作的能力强,而且资历不够深,跟县里的一些重要人物没有多少牵连的人。尤其是考虑到这个木雕厂就位于咱们双山镇内,而且其中的很多老木雕师傅都是咱们镇的人,如果能从咱们镇政府找出来一个在老百姓心中有威望的人则是更好。所以徐书记的意思是,最好能从双山镇政府找出来这么一个人来完成这个工作。”

    “庆东,我经过仔细的观察和考虑之后,觉得你就是这个最合适的人选。”张云刚最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