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天之前,双山镇政府,张云刚的办公室内,张云刚和郭玉峰相对而坐。
办公室的门已经从里面锁上,张云刚还专门通知了他的通讯员,让他在外面守着,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郭玉峰微微低着头,脸色很有些羞愧,双手还因为紧张和尴尬而不由自主的握在了一起,他不敢抬头去看张云刚的眼睛。
张云刚则一副淡定的样子,目光炯炯的看着郭玉峰。
一天之前,在那次讨论葛庄村和生态园冲突之间的党政联席会开会之前,郭玉峰终于还是没有承受住内心的压力,他害怕自己收受葛石田的贿赂之事败露,也害怕葛石田被捕之后,万一把他咬了出来,而他在县城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什么根基,一旦出了事,估计连个保他的人都没有!
经过反复权衡之后,他最终决定把宝押在张云刚身上,因为他知道张云刚的背景深厚,人脉圈很广,万一他真的出了事,或许张云刚才是那个唯一能帮助他的人!
于是,郭玉峰找到了张云刚,向他坦白了一切。
张云刚听了郭玉峰的话之后,倒也没有说郭玉峰什么,其实在张云刚看来,郭玉峰收受葛石田两三万块钱的钱物,其实就不算是什么事,现在那些手里有实权的当官的,能有几个屁股干干净净?
就连张云刚自己,也不敢说自己没有从来没有从别人那儿拿过好处,要不然以他镇党委书记一个月才七八百块钱的工资,既要应酬、还要养家,就凭这点工资,就只能去喝西北风了。
张云刚的理念是,适当的拿点好处没有关系,但是一定要注意一个“度”字,要控制住自己的贪欲,适可而止,而且更重要的还是要注意安全。
其实,在郭玉峰向张云刚坦白这些问题之前,张云刚就已经猜到了郭玉峰应该会跟葛石田的这个赌场有染,他本来还挺担心郭玉峰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铁了心的要跟葛石田合伙,来跟他叫板!
虽然张云刚并不害怕郭玉峰,但是郭玉峰毕竟是镇长,如果跟郭玉峰闹得太僵,以至于成为水火之势,那么以后开展起来工作必然会受到很多掣肘,而最后的结果,估计只能是向县委打报告,争取换个镇长来跟他搭班子。
而跟郭玉峰相处这半年多来,由于郭玉峰一直表现的十分低调,完全就不跟张云刚争权,好像自己就不是一个镇长,而是把他自己定义为了办公室主任的角色,这让张云刚对郭玉峰十分满意,所以他还真不想换掉郭玉峰。
万一换掉郭玉峰之后,组织上给他搭配一个性格强势的镇长,那就实在是得不偿失了!
因此,在郭玉峰没有向张云刚坦白这件事之前,张云刚就已经存了要保护郭玉峰的心思,只不过该怎么做,才既能保护了郭玉峰,又能让郭玉峰对他感恩,这着实让张云刚有点头疼。
现在,郭玉峰主动来向张云刚坦白了这一切,寻求张云刚的保护,同时也把自己的前程全部交给了张云刚,这让张云刚感到十分高兴!
于是,张云刚才同意了郭玉峰的意见,在党政联席会上,当着葛石田的面,和郭玉峰演了一出对手戏,稳住了葛石田,同时也让郭玉峰卖了葛石田一个大人情!
现在,他们又坐在了一起,商量着该怎么给这件事收尾。
张云刚看了一阵子郭玉峰,嘴角才浮现出一丝微笑,道:“玉峰,这件事你也不要太担心了,你已经对葛石田仁至义尽了,他如果真的是个讲义气的人,应该不会把你咬出的。再说了,他把你咬出来又能有什么好处?他的罪名就还要加上一条行贿罪,只能把他判的更重。就算是他真的不讲道义,把你咬了出来,你也不用太担心,两三万块钱的财物其实不算是什么,况且其中一些东西值不值这么多钱还不一定呢,我到时候可以安排你亲自去纪委解释,把这些财物退还出来。我也去找找县领导,给县领导汇报汇报你平时的工作成绩和对双山镇的贡献,争取得到县领导的理解,我看给你一个党内处罚,让你戴罪立功也就可以了。”
张云刚这些天为了这件事可以说是操碎了心,吃不好饭,睡不好觉,几次午夜梦回,他都十分后悔当初自己怎么就财迷了心窍,明明知道葛石田开这个赌场就是个炸弹,怎么还敢收他的钱?
只不过,事已至此,后悔是没有什么用了,能做的只能是尽量的弥补这件事。
现在听了张云刚这番愿意保全他的话,激动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他也完全放低了身价,说道:“张书记,要是这一次我能过关,我郭玉峰以后一定当牛做马报答你!”
张云刚的心里很受用,笑道:“玉峰,别说这些见外的话,咱们既然在一块搭班子了,那就是缘分,咱们也就是兄弟。你现在出了事,我帮你一把,都是应该的。”
郭玉峰还是感激的说道:“张书记,我上了这么多年班,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领导了!”
“哈哈,玉峰,你也是个好领导,只不过走了点弯路而已。”张云刚笑道。
张云刚是个很懂得适可而止的人,现在郭玉峰已经把心迹表达的清清楚楚了,如果把这个话题说的更多,郭玉峰的尊严则会跟着一再降低,起到的效果或许还会变差。
张云刚便适时的转移了话题,说道:“玉峰,咱们现在还是商量商量怎么对付葛石田的事吧。葛石田在咱们镇开这么一个赌场,这就是一个大毒瘤,咱们必须得把它割了,要不然以后恐怕会反受其害。”
“是,张书记。”郭玉峰严肃的说道,“这确实是个大毒瘤,必须要割了!”
“玉峰,你说葛石田最近把赌场关了是吧?”
“对,葛石田或许是害怕赌场会出事,所以就把赌场暂时关门歇业了。”
“嗯,这个葛石田还是挺有些想法的,还知道避避风头。”张云刚冷笑到,“玉峰,你有什么看法?”
郭玉峰想了想说道:“张书记,葛石田的这个赌场被他看的很严,平时想去他那儿玩牌的人,都是熟人介绍的,一般人根本就进不去。而且他这个赌场平时都是以普通的棋牌室示人,打得是法律的擦边球,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恐怕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嗯,那该怎么办?”
“我觉得还是得等他的戒备心放松下来,重新把赌场开业,咱们去赌场里拿了证据,才能抓他。”
“那你觉得他这个赌场最近会开业吗?”
“葛石田这些年就靠着这个场子吃饭呢,只要这件事冷一冷,我觉得他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把场子重新开起来。”
张云刚点了点头,说道:“玉峰,那你就利用着你跟葛石田的关系,平时多注意着这件事,要是他的赌场重新开起来,咱们就让谭业军带人去堵他们,来个瓮中捉鳖。”
郭玉峰却沉吟了一下,说道:“张书记,我觉得这样做不是太好。”
“不是太好?什么意思?”
“张书记,这个葛石田,有点不太一般……”
张云刚看着郭玉峰问道:“怎么回事?”
“这个葛石田年轻是混社会的,据说还混的不错,后来83年严打的时候,他害怕被抓,才回到了镇上,之后又开了这个赌场。这个葛石田可是个狠角色,听说他家里还藏着几杆五连发猎枪、沙喷子啥的家伙,还有人说他家里还藏着手雷。他家里有没有手雷,这个不好说,但是他有五连发猎枪,应该是真的,有一回喝酒的时候,我听他亲自说过。”郭玉峰说道。
“竟然敢私藏猎枪,甚至还有手雷,呵呵,这个葛石田,这是要开军火库啊!看来,他还不只是有聚赌这一个罪名,私藏枪支、弹药,也绝对够他喝一壶的!”张云刚冷笑着说道。
“是啊!”郭玉峰接着说道,“张书记,你可能还不知道,这个赌场就是葛石田的命根子,他是专门请了风水先生给看的地方,据说这个赌场占得这块地是葛石田的宝地,这些年,葛石田也确实利用这个赌场赚了不少钱。所以我觉得,要是谭所长直接派人去他的场子里抓他,万一葛石田被逼急了,来个狗急跳墙,他手上又有枪,那可就麻烦了!”
“对,玉峰,你说的很有道理。”张云刚道,“既然有这么个情况,那么就不能这么硬来了,万一动了枪,出了人命,那就麻烦大了。”
“张书记,那咱们怎么办?”
张云刚想了想,说道:“这样吧,玉峰,你还是随时注意着葛石田的赌场什么时候重新开门,然后立刻告诉我,我有办法对付他,保准万无一失。”
郭玉峰也不问张云刚他到底是有什么办法,马上应允道:“知道了,张书记,我一定把这件事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