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过节费这件事,陈庆东这个刚刚上任不到一周的副镇长就被剥夺了多项权力,唯一握在手中的权力,就剩下修路这件事了。
在了解到民政所中存在着很多龌龊的事,而且还从马胜利以及刘江涛那里了解到更多具体的情况之后,他第一时间就想到,这绝对是一个能帮助高坤扳倒魏海龙的极好的突破口!
但是他不想自己去冒险调查这件事,而且现在他又被剥夺了分管民政所的权力,就更不方便去调差这件事了。
然后,他想到把这件事告诉给高坤,让高坤去调查这件事,如果拿到了确凿的证据,同样扳回劣势。
不过,他很快又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高坤干了这么久镇长,民政所的那点龌龊事他肯定已经洞若观火,自己根本就不必提醒他去特别关注这件事,以高坤隐忍而又十分迅敏的性格,恐怕他早已经对民政所的事情有所调查,但是不是能拿到确凿的证据,恐怕就是一件不好说的事了。
想到这一点,他又突然想到了那个民政所的刘江涛。
如果把刘江涛推荐给高坤,让他协助高坤来调查那些证据会怎么样?
经过一阵认真的思考之后,他觉得这样做也十分不妥当。因为刘江涛的性格太软,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而这种必须秘密谋划,不能露出一点马脚的事情,还是要小心为上。
综合考虑之后,陈庆东决定暂时先把这件事放在一边不去理他,只专心做好的自己事情,静等着魏海龙和高坤的斗争见个分晓,这件事情定下来以后,自己再做下一步打算。
拿定了主义之后,陈庆东便尽力沉下心来,从公路站周站长那里弄来了一堆关于修路的资料,先下功夫把政策和一些简单的业务性的东西弄清楚,下一步才好去深入的攻关这件大事。
中间隔了一天的上午,曾经来找过陈庆东一次的马胜利又来找了陈庆东,进了门以后,就一副埋怨的语气说道:“陈镇长,你说过要去我们村看看的,怎么没去啊?”
杨菲也在办公室里坐着,她看了看马胜利,又看了看陈庆东,然后都低下头看材料了。
当着杨菲的面,陈庆东不好说什么话,而且他也害怕马胜利万一大吵大闹,那就更加麻烦,便站起来说道:“马叔,咱们出去说吧。”
陈庆东一边说着,一边扶着马胜利的胳膊往外走。
马胜利倒也没有什么意见,跟着陈庆东向外面走了出去。
来到外面一个少有人经过的院子的角落里,陈庆东递给马胜利一支烟,并且帮他点上了火,才苦笑着说道:“马叔,这件事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本来确实是想去你们村里了解了解具体情况的,但是,我现在已经不分管民政的工作了。”
马胜利闻言不禁一愣,随即神色有些慌张的问道:“陈镇长,是不是因为我的事?”
陈庆东苦笑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道:“马叔,现在我是帮不上你的忙了,不过我说了会帮你,就会帮你,但是等以后吧,找个机会。”
马胜利便很不好意思的搓着手说道:“陈镇长,你看这事……”
陈庆东本来没想欺骗马胜利,但是现在马胜利自己主动的误解了这件事,而他的这种误解对陈庆东无疑是很有利的,而且自己现在不分管民政了,从根源说起来,确实也跟马胜利来向自己告状有关,所以他也就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说道:“马叔,这件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马胜利十分内疚的样子,说道:“陈镇长,你看这事都怪我,把你给害了……”
“马叔,我说了这事跟你没关系,你不要多想……”陈庆东安慰道。
马胜利却还是一副很难受的样子,说不出话来,只是唉声叹气的。
看到马胜利这幅内疚的样子,陈庆东倒是觉得挺不好意思了,便从兜里掏出来两百块钱塞到马胜利的手里,说道:“马叔,这两百块钱你拿着,买点什么东西……”
马胜利连忙推辞,嘴里说道:“马镇长,这可不行,我都把你坑了,怎么能再拿你的钱?不行!不行!坚决不行!”
陈庆东硬是把钱塞进了马胜利的衣服兜里,劝道:“马叔,不要争了,这两百块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对你来说却很重要,拿起买点药什么的吧。我毕竟给你做过承诺,现在没法兑现了,你拿着我这两百块钱,我心里也能好受点。”
见陈庆东这么说,而且是真心要给他钱,马胜利这才不推让了,把钱收了起来,眼睛却已经变得浑浊,双手紧紧抓着陈庆东的右手,粗糙的手纹把陈庆东的手刺的生疼,感动的说道:“陈镇长,你是个好人啊……”
陈庆东不愿意看马胜利这个样子,他倒不是看不了一个老人流泪,而是不愿意看一个七十岁的老人,劳动了一辈子,到了本该颐养天年的年龄,却为了二百块钱就感动成这个样子。
陈庆东努力的把手从马胜利的双手中抽了出来,说道:“马叔,你先回去吧,以后你如果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来找我,只要能帮忙,我就一定会尽力的。”
“陈镇长,你真是好人啊,好人啊……”马胜利抹了抹眼泪,喃喃自语着向大院门口走去。
陈庆东也没有久留,直接回了办公室。
马胜利抹着眼泪走到了政府大院门口的时候,周泉抽着烟从旁边走了过来,对马胜利笑道:“老马,我刚才就对你说你找陈镇长没什么用,怎么样?我没说错吧?他帮你什么忙了吗?是要把名倒过来写还是你把名字倒过来写?哟!呵呵,老马,你这怎么还哭上了?什么情况这是?”
马胜利把眼泪抹干净,眼含怒气的看着周泉,斥道:“周泉!你别觉得自个儿是个坏种,别人就都是坏种!人家陈镇长本来想管我的事呢,但是叫你们这些坏种给整下去了!哼,你就等着瞧吧,老天有眼,你们早晚得遭报应!”
周泉对马胜利的叱骂毫不在意,肩膀一耸一耸的笑道:“嘿嘿,老马,我真没说错,你真是个倔老头啊!我这么给你说吧,我给你们的村支书马虎子说了,别的那几个老头老太太的东西都可以给,就你,别想了!我让你整天告!看你这个老不死的能告来什么东西!”
马胜利气的浑身大颤,伸出一根手指,晃晃悠悠的指着周泉,骂道:“周泉,你这个混蛋!我死也死在你家!”
马胜利毕竟年龄大了,被周泉这么不客气的说了一顿,气的要死,身体这么颤颤悠悠的站着,好像随时都会摔倒。
周泉虽然嫌马胜利因为少领到东西或者领到劣质东西等这事那事的整天来镇政府闹,所以就更加故意的刁难他,该发给他东西不给,实在不能不给的,也故意给他劣质产品,偶尔碰到了,也会故意奚落他一顿。
就在刚才,周泉在院子里站着的时候,碰到了刚刚来到了镇政府的马胜利,马胜利告诉他,要去找陈镇长告状,要陈镇长撤他的官,问他的罪!
周泉有恃无恐的告诉他,要是陈镇长管了他的这档子事,他就把名字倒过来写!反过来也是一样,要是陈镇长不管他的这档子事,马胜利就得把名字倒过来写!
之后,马胜利去找陈庆东,周泉就在大门口候着。
所以,当马胜利找完了陈庆东,来到了大门口之后,周泉马上就跳了出来,问他应该是谁把名字倒过来写!
不过,周泉虽然很喜欢看马胜利这幅气的要死的样子,但是他毕竟害怕马胜利真的气死了,那可就麻烦了!
所以看到马胜利这幅气的浑身发抖,好像随时都会摔倒出事的样子,周泉便不想久留了,不耐烦的摆摆手说道:“行了!行了!马胜利,我真是懒得跟你这种不不懂狗屁的老东西一般见识,快滚吧你!”
就在这时,郭玉峰和王四海从院子里走了出来,他们看到了这一幕,也听到了周泉的话,王四海对这件事情司空见惯,本来想开几句周泉的玩笑,郭玉峰却皱起了眉头,有些厌烦的问道:“周所长,怎么回事这是?”
郭玉峰如今接替了陈庆东来分管民政所,而且郭玉峰又是常务副镇长和魏海龙的第一心腹,在镇上几乎是仅次于魏海龙的权势人物,周泉不敢得罪他,马上陪着笑说道:“没啥事,郭镇长,就是一个嫌镇里给的保障太低,来这儿闹事的老头子。你说这种人啊,自己年轻的时候就知道作,也不养个儿子防老,到个这把年纪了还指望着政府养着你,咋净想着美事呢!”
马胜利两眼饱含泪水,颤颤巍巍的从兜里掏出两百块钱,声音发颤的说道:“我去找陈镇长解决我的问题,人家陈镇长现在没权了,管不上我了,但是人家给了两百块钱让我买药买吃的,周泉你是民政所长,你不但不管我的事,还扣政府发给我的东西,还见面就咒我死!你们都是共产党员吗?你们咋着就差距那么大吗?!”
听了马胜利的话,周泉不禁冷笑道:“马胜利,你不愧是年轻的时候唱过样板戏啊,连说话都这么一套一套的,你是在家练过吧你?哎,郭镇,你……”
周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了郭玉峰冰冷如刀子一样的目光,他后面的话便没能说出来,直接咽进了肚子里。
“周所长,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回去仔细写个报告给我交上来。”郭玉峰语气冰冷的说道。
然后,郭玉峰走到了马胜利身边,想对马胜利说几句安慰的话,但是喉咙动了两下,终于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便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马胜利的肩膀,便走了过去。
看到郭玉峰背景,周泉十分纳闷,还想问两句什么,王四海却对他眨了一下眼,说道:“老周,郭镇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然后又微笑着对马胜利说道:“老同志,放心吧,共产党还是以前的共产党,你有什么问题,党都会给你解决的。行了,你也先回家吧,等有了结果,会通知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