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两天,陈庆东又和各种人喝了好几场酒,中午喝完晚上喝,简直没有休息的机会,每天也都是喝的酩酊大醉,连家都没回,每天就睡在养殖场的宿舍里。
一直到了星期三,这一波酒局才总算是过去了,陈庆东终于可以把精力放入到工作中了,也可以正式体验一下作为副镇长的滋味了。
没想到,在正式体验副镇长滋味的第一天,陈庆东就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
这天上午十点半左右,杨菲去县里开在新形势下加强和推进党建工作的会议去了,陈庆东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看这一次人代会的县政府工作报告。
如今陈庆东已经成为副镇长了,跟以前当普通人员的时候,最大的区别就是要更加的增强自己的大局观才行!对于县领导的重要精神,对于县里的主要发展形势都要有一个明确的认识,这才会让自己在以后的工作中能够紧跟县领导的步伐,不至于走弯路。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陈庆东以为是谁来串门,或者是他分管的几个科室的人来向他汇报工作,便放下政府报告,说道:“进来。”
不料,门被推开以后,却是一个看起来至少应该有七十岁的老头走了进来。
这个老头身材矮小,而且腰躬的很厉害,满是褶子的脸上皮肤黝黑,穿着也十分的一般,一看就是很多年轻的衣服了,不过他的表情却很严肃,紧紧抿着嘴,眼睛直直的看着陈庆东。
陈庆东觉得这个老头有些面熟,应该是见过好几次了,不过却不知道他叫什么。
其实想想也很正常,整个双山镇就是这么大,一个集场也就是几百米长,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陈庆东便站了起来,客气的问道:“老同志,你找谁?”
老头看着陈庆东,嗫嚅的问道:“你……你是不是陈镇长?”
这么快就有群众认识自己了?
陈庆东不禁笑了一下,说道:“对,老伯,我是陈庆东,你找我?”
“你真的是陈镇长?”老头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似乎是觉得这个副镇长实在是太年轻了点!
“对,我就是陈副镇长。”陈庆东走到老头身边,递给了他一根烟,然后问道:“老伯,你怎么称呼?”
老土接过来烟,看了看说道:“哦,我姓马,人家都叫我‘马二’,其实我大名叫马胜利。”
马二?马胜利?
陈庆东印象里没有这个名字,便又问道:“马老伯,你是有什么事吗?”
“对,我有事!”马胜利立刻有点激动的样子,突然紧紧抓住了陈庆东的手,眼睛含着期望的光芒看着陈庆东,问道,“陈镇长,你能帮我吗?”
“呵呵,老伯,你先说有什么事吧,如果我能够处理的一定会帮你处理。”陈庆东笑道。
似乎是陈庆东的这句承诺让马胜利感觉到自己的话受到了别人的重视,也或许是他从陈庆东的承诺里感受到了自己的事情有可能得到解决的希望,一双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里竟然闪出了点点的泪花,激动的双手都颤抖起来。
“来,马老伯,坐在这儿慢慢说。”
陈庆东把马胜利扶到了一张椅子上坐下,然后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了烟,突然又想到杨菲对他的约法三章里不许在办公室抽烟这一条,不过刚刚给马胜利把烟点上,又给他把烟要过来,似乎是说不过去,陈庆东便起身去打开了窗户,这才又坐到了马胜利的对面,耐心的说道:“老伯,你有什么事就说吧,慢慢说。”
马胜利吧唧吧唧的抽了两口烟,才开始说到:“我家是马楼村的,我以前有一个闺女,她十七八岁的时候去南方打工,被人贩子给骗走了……我现在家里就我一个人,今年快七十了,地也种不动了,政府把我定为了五保户,但是我都很久没从大队里领过东西了……”
说到这儿,马胜利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他抬起头死死的看着陈庆东,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的颤抖,提高了声音说道:“政府给我的东西都被我们大队那个黑色的马虎子给吞了!我要去告他个狗日的!让他吃牢饭!”
陈庆东大体听懂了马胜利的事情,原来他是一个闺女被人贩子拐走了,如今没人赡养的五保户,而他们村支部的人又私吞了政府本来发给他的东西,所以他才来向自己告状!
陈庆东不禁十分愤怒!
其实,他非常了解发生在农村的这些龌龊事,也对这些事情十分的愤慨!尤其是村干部剥削那些被政府救助的可怜老百姓的事,更是让陈庆东最为愤怒!
这些被政府救助的老百姓,本来就已经是那些无依无靠,又没有什么工作能力的孤寡老人、残疾患者或者就是年幼的孩子,这些人已经十分可怜了,如果作为村干部的人不但不想方设法的救助他们,竟然还挖空心思的剥削他们,欺负他们,这还能算是人吗?!
诚然,陈庆东现在一心奔仕途,所以跟这个目标没有关系的事情,他都没多少兴趣,但是他知道,在他的内心深处,其实一直都有一块柔软的地方!
既然他现在是分管着民政的副镇长,他就不能对这件事视而不见!
不过,今天自己才算是第一天正式坐在这儿上班,这个马胜利就找到了自己,还知道自己是分管着民政的副镇长,这让陈庆东有点好奇,因为这显然不是马胜利这样一个孤寡老人能够了解到的信息?
难道,是有人在背后指点他?
考虑到如今双山镇复杂的斗争形势,陈庆东不得不对任何事都小心翼翼,所以他便没有急着对马胜利表态,而是问道:“马老伯,问你个事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个办公室上班?还有,你怎么知道我是分管民政的副镇长?”
对于陈庆东说的这个问题,马胜利一愣,随即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恐,然后明显说谎的说道:“没……没啥原因……我也是听人家说的……”
“听人家说的?听谁说的呀?”
“也没……没谁……”
见马胜利不愿意说那个人的名字,陈庆东便更加对这件事好奇了,于是他向后靠了靠身体,翘起了二郎腿,说道:“马老伯,要是你不相信我,那就可以什么都不给我说。不过,反过来也是一样,既然你不相信我,那对于你的事,我也就没法管了。”
马胜利一听急了:“别!别啊!陈镇长!你不能不管我的事啊!你要是不管我的事,那就真的没人管我的事了,你得替我做主啊……”
说道后面,马胜利差点激动的要哭出来了。
陈庆东不过是吓唬他一下而已,见马胜利怕成这个样子,便又换上了一副笑容,说道:“马老伯,要是你相信我,就告诉我,我一定会为你保密!如果你对我藏着掖着,不过所有事情都告诉我,我也没办法替你做主啊?对不对?”
马胜利思虑了一番陈庆东的话,似乎是觉得陈庆东说的十分有道理,便下了一番决心似的说道:“好!陈镇长,我觉得你是个好人!我什么都给你说,不过你一定要给我保密啊?我不能把人家害了啊我!”
“我当然会替你保密!”陈庆东保证道,“马老伯,你说吧。”
马胜利这才说道:“其实是……是民政所的刘干部给我说的,让我今天来找你,说你现在是分管民政的副镇长,人……人又好,会帮我……”
“民政所的刘干部?”陈庆东问道,想了想,又说道,“刘江涛?”
马胜利眼神有些惊恐的点了点头,然后又不放心的说道:“陈镇长,刘干部可是个好人,你可不要处罚他。”
陈庆东笑道:“马老伯,我处罚他干什么?刘江涛就给说的事都是正常情况,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为这事难为他的。”
给马胜利做了保证之后,陈庆东又说道:“不过,马老伯,你的这个事不是最近的事了吧?”
马胜利摇了摇头,说道:“有一年多了,以前还给我发点东西,现在东西越来越少,这几个月干脆就不给了……”
“那你之前就没有去民政所找人处理这件事?”
“找了,怎么没找?”马胜利无奈的说道,“不过我找了没用啊,根本就没人管我这事……”
“你找的谁?”
“民政所的周所长啊……”
陈庆东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民政所长周泉那一副看起来挺朴实的面容,昨天晚上他们还在一块喝酒了呢,作为分管民政所的领导,周泉还非要给他端两杯酒,陈庆东推也推不掉,只好喝了两大杯!
就这两杯酒,就直接把已经喝了不少酒的陈庆东给灌晕了,最后他还是被人送回了养殖场休息。
想了这些,陈庆东问道:“周所长没管你的事?他怎么说的?”
提到这茬,马胜利便十分气愤的说道:“他以前都是糊弄我,说要查查这事啥的,让我回去等消息!但是我一等二等,就是等不到消息,就又来找他。找了几回之后,他就不管我的事了!还说政府给我的东西都已经发到村支部了,让我去村支部要去,他管不着!我看那些东西就是被他跟我们村大队的马虎子给分了!”
“所以刘江涛就给你出了个主意,让你来找我了?”
“对……”马胜利抬起头又看了一眼陈庆东,看到他满脸笑眯眯的,便又接着说道,“刘干部真是个好人啊!他很关心我的事,也想帮我,但是他就是个当兵的,说了不算。最有没有办法,他才给我出了个主意,让我来找你陈镇长,还说你是管着周所长的,你说了的话,他肯定得听!陈镇长,你真的不会因为这事怪罪刘干部吧?”
“呵呵,放心吧,马老伯,我说话算话,绝对不会为这事找刘江涛的麻烦的。”陈庆东笑道,沉吟了一下,又问道:“马老伯,你们村还有让你这种情况的吗?”
“有!”马胜利激动的说道,“还有好几个跟我一样的,都拿不到救济的东西!不过他们都没胆子,害怕马虎子报复他们,没人敢闹!唉!我们现在年龄大了,地里的活也干不了了,要不是左邻右舍的可怜我们,给我一簸箕大米,半口袋小麦的,我们都得饿死……”
陈庆东的脸色很难看,郑重的对马胜利说道:“马老伯,我知道你的情况了。不过对于这件事,我还要再调查调查。你先回去吧,我会尽快给你个结果。”
马胜利有些怀疑的问道:“陈镇长,你不会是糊弄我吧?”
陈亲东严肃的说道:“放心,马老伯,我不是糊弄你。我让你回去等消息,就一定会给你个消息!”
马胜利激动的点点头,说道:“陈镇长,我看的出来你是个好人,我相信你!那我回去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