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双山镇政府到白狐山距离并不算远,只是路比较难走,一路上大都是土路,有些地方还被浇地的人挖断了一条条深沟,而且之后也没有填的太平整,骑自行车遇到这些地方都只能推着过,赵平安开的富康越野性太差,根本就提不起速度来,颠颠簸簸的用了近半个小时才来到了白狐山脚下。
跳下汽车之后,赵平安抱怨道:“老弟,这条路真是太难走了,镇里面真是应该多花点精力,把这条路修一修。”
陈庆东此时已经看到漫山遍野长满了的嫩绿的柳蒿,心情大好,听了赵平安的抱怨,轻笑道:“赵哥,修路可不是一件容易事,主要得有钱才行啊!据我所知,镇里的财政非常紧张,恐怕是拿不出这个钱的。”
赵平安道:“镇财政要是没钱,那也可以号召这附近的村民集资,出钱出力修这条路啊。路修好了,对他们也是一件好事。而且,他们出钱出力,也可以抵消他们的提留、农业税、积累工、义务工啥的嘛!你看看现在这条路烂的成什么样子,要不是为了这两座荒山,我都懒得过来,其他人才没有人来呢。”
抵消提留、农业税啥的,赵平安一个商人随便怎么说都可以,陈庆东一个政府的工作人员可不敢乱说,这可是要犯政治错误的!
所以,陈庆东根本不接这个话茬,而是换了个话题说道:“赵哥,就因为这条路烂的很,才没有人来利用这两座荒山的价值,要不然,可能早就有眼光超前的人把这两座荒山先承包起来了。”
“庆东老弟,你说这话我信。”赵平安赞同道,“别的不说,就说这里的石材这么丰富,我赵平安绝对不是第一个看中的,只是很多人就算看中了这里的石材,但是这条路不行,估计很多人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说到这儿,赵平安却又突然话题一转,说道:“庆东老弟,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等以后就算是咱们承包了这两座荒山,想要把这里的资源运输出去,恐怕也不得不修路啊!”
陈庆东满眼都是绿色的柳蒿,对赵平安的话不置可否的一笑,说道:“赵哥,那你就修路呗,也算是为当地老百姓做贡献了,老百姓一定会记住你的。”
“老弟你可真会开玩笑。”赵平安说道,“这么大一个工程,我老赵一个人可玩不转。庆东老弟,这件事还得是镇政府多操心,多发动发动群众,到时候咱们给赞助点资金还是可以的。”
陈庆东现在对修路的事没多少兴趣,便随口说道:“赵哥你跟高镇的关系这么好,到时候直接给高镇说说这件事不就行了。”
赵平安又嘿嘿一笑,说道:“庆东老弟你又开玩笑了。双山镇现在的局势,咱们都清楚,高镇怕是暂时没有时间操心修路的事了。我看啊,修路的事最起码也得等到年底再说了。”
今年的换届选举是在九月份,在换届选举之前,不管是魏海龙和高坤都绝对不会碰修路的事。
因为修路并不是一件小事, 要牵涉到资金、项目、土地以及与农民的协调等诸多繁杂事情,而且这么一个工程也不是短期内能完成的,现在上马修路的项目,在换届选举之前,也不会做出什么政绩,但是稍有不慎,就会授人以柄。
而在九月份换届选举结束,定下来盘子之后,再用上几个月的时间过度,到了年底,双山镇的局势也就差不多稳定了下来,到时候再提修路的事,确实就是比较合适的时机,年前活动活动,定下来调子,明年开始之后,就可以上马这个项目了。
这也可以被双山镇新的执政者当做自己上任以来的第一个大的政绩,对上可以邀功,对下可以立威,对老百姓来说,还是一项惠及民生的大好事。
对赵平安来说,他极力推动这个项目,等这条路修通以后,既可以方便他的石材运输出去,又可以对双山镇新的执政者送政绩,真是一箭多雕的好事!
赵平安说这句话看似是随口一说而已,但是陈庆东却从赵平安的话里听出来了很深层次的意思。
突然,陈庆东又想到赵平安这个人路子野得很,在县里面估计和很多有能量的人都有接触,或许在赵平安这里能打听到什么事也说不定呢。
陈庆东便旁敲侧击的说道:“赵哥,你说我们双山镇的这个混乱局势,会怎么发展?”
赵平安递给了陈庆东一支烟,两人抽着烟,赵平安才又接着说道:“老弟,你这个问题可真是问错人了,我一个做生意的,哪里敢插嘴你们官场的事。”
陈庆东虽然听赵平安把话说的很低调,但是他说话的语气却有一些调侃的味道,似乎是对双山镇的局势其实很有一番见解的样子,只不过是不好意思评点罢了。
陈庆东便又轻轻一笑,说道:“赵哥,你虽然没有混官场,但你也没少跟当官打交道,已经是前辈了,这里又没有外人,你不如教教老弟,给我指点指点?”
“庆东老弟,你这话说的可是太客气了,你的水平比我高得多,我可不敢指点你。”赵平安说道。
然后,赵平安却似乎是要故意给陈庆东显示一下自己的人脉的很广的样子,又接着说道:“不过,庆东老弟你说的不错,我这个人好交朋友,认识的人确实不少,对双山镇的局势吧,也听到一些风声,可以给庆东老弟你随便说说,但绝对谈不上是指点。”
陈庆东马上说道:“赵哥,你请讲。”
赵平安却又没有直说双山镇的局势,而是干笑了一声,说道:“嘿嘿,庆东老弟,我先给你说个段子吧,其实这个段子已经俗得很了,你肯定也听过,不过意思倒是说的非常准确啊!段子是这么说的,一个官员搞不好工作的原因有三点:一是像寡妇睡觉,上面没人;二是像妓女睡觉,上面老换人;三是像跟老婆睡觉,自己人老搞自己人。庆东老弟,听过这个段子吧?”
陈庆东曾经在不同的场合听很多人讲起过这个经典的段子,便笑了起来:“确实听说过。”
“那陈老弟你认为,这三点原因中,哪一点才是最重要,或者说最根本的?”赵平安又问道。
陈庆东想了想,说道:“第一点?”
赵平安抚掌笑道:“看来庆东老弟是深的官场三味了!对啊,如今中国的官场说是什么民主集中制,其实还是主要领导说了算。对一个县城来说,主要领导当然是县委书记。但是对于你来说,可就不是这样了,谁能决定你头上的帽子,对你来说,谁就是主要领导。”
陈庆东又进一步问道:“赵哥,那依你看,谁才能决定我头上的帽子?”
赵平安这么聪明的人,当然不会明说,而是哈哈笑道:“老弟,你这么有悟性的人,心里自然什么都明白,还用我说破吗?”
陈庆东便沉默不语了。
赵平安说道:“庆东老弟,不瞒你说,当年我年轻的时候,其实也有进官场的机会,我爸爸当年当了不大不小的官,也算是有点能量,也给我找好了单位,还是个当时看来不错的单位。但是我果断拒绝了。我这个人啊,天生就不是当官的料。”
陈庆东知道赵平安这是话里有话,便追问道:“赵哥,怎么说?”
“嘿嘿,庆东老弟,其实我早就看透了,这个官场啊,其实就跟赌场一模一样!只要你进了官场,就跟进了一个赌场一样,只不过是赌场的大小不同,输赢的筹码不同罢了!”
陈庆东见赵平安这一会挺有谈性,便没有说话,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庆东老弟,不知道你平时打不打牌,但是这个道理你肯定一听就懂。你要是平时就喜欢在一些路边的麻将馆打些小牌,输赢最多就是上百块钱,那么赢了你也发不了家,输了你也赔不掉命。可是老这么打牌,白磨手指头,虚度时间而已,没什么意思啊!”
“有一天,你不想玩这些小的了,就想玩把大的,输赢都是几十万上百万的,赢了这一把,你就能立马飞黄腾达,要是输了这一把,你也就可能一辈子都没法翻身了。这个时候,路边的这种小麻将馆可就没有人给你玩了,你必须得去高级的会所,甚至专业的赌城,跟那些真正的大人物赌一把才行。那些大人物都是在赌场里摸爬滚打了多年的人物,一个个都是修炼出了火眼金睛的老妖怪,跟他们玩,要是你没有一个大心脏,没有一双亮眼睛,能玩的过他们吗?”
说到这儿,赵平安略有些自嘲的笑了起来:“嘿嘿,庆东老弟,我老赵吧,别的优点没有,但就有一点好处,那就是有自知之明,我知道我要是进了这个赌场,天天只是打小牌磨手指头,我绝对是过不了这种乏味日子。要说去大赌场跟人玩一把,我又自知没有这个大心脏。唉,想来想去,还是算了,我不进这个赌场了,还是玩点别的吧。别人来赌场玩牌,我就开个小饭馆,给这些大爷送送饭,赚点小费好了。”
“庆东老弟啊,我是个没啥文化的粗人,这个比喻也真是不伦不类,但是我能看的出来,你跟我的想法差不多,绝对不满足于在小麻将馆混日子,总是想去大赌场赌一把,轰轰烈烈的来一回!不过,你的心脏比我大,眼睛也比我亮的多,所以我很看好你。但至于具体怎么赌,该怎么下注,压大还是压小,我自己都不知道,更是没法教你了。”赵平安最后说道。
陈庆东听了赵平安这个深入浅出的比喻,感慨颇深,他知道赵平安真是看透了自己!
但是,这场豪赌该怎么赌,压大还是压小呢?
经过思考之后,陈庆东更是坚定了要压在高坤这一边的决心,和高坤联手演一场双簧,如果能够骗过魏海龙,而让高坤高升到县土地局局长的宝座,自己这次下注就算是赌对了!
有了这次赌博换来的赌本,才有几乎继续玩下去,否则,就只能在这一关就被淘汰出局!
“赵哥,谢谢。”陈庆东由衷的说道。
赵平安却又哈哈笑道:“庆东老弟,我就是给你开玩笑,说着玩的,你可千万别当真。”
陈庆东也哈哈笑了起来。
聊完了这个话题,赵平安又谈到了自己的正事,道:“陈老弟,承包这两座荒山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早就考虑好了,能跟赵哥合作是我的荣幸。”陈庆东说道,“不过,具体怎么个承包法,我还得回去以后向魏书记汇报一下,看魏书记怎么说。”
赵平安很高兴,说道:“这个是肯定的。陈老弟,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陈庆东又说道:“赵哥,你也知道,魏书记现在可能不太顾得上这件事,所以什么时候能把这件事定下来,我也说不准,反正,我一定会尽力去做。”
赵平安点点头,道:“老弟,这件事也不用太着急,反正在把这了路修通之前,就算是咱们办了石场也把石材卖不出去,重车可不敢上这条路上来。不过,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在换届选举之前,最好还是能把这件事定下来才行。”
“这个我明白。”陈庆东说道,他也没有把话说满,而是留有余地的说道,“回去以后,我就再找魏书记说这件事,争取尽早把这件事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