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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董的"演戏论"对我是一个触动。我把我所有的藏书都翻了出来,仔细研究了一个晚上,发现老董的说法是正确的,不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正确,而是百分之百的正确。按鲁迅的说法,就是在每一本书的字里行间分明都写着"演戏"二字。
嗑瓜子可以磕出臭虫来,嗑臭虫同样也能嗑出瓜子来,这是我对老董的最新评价。
所以我知道什么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了。老董能够让自己的后背享受潘金莲两个大xx子的按摩,那是人家智慧的结晶和努力的果实,我没有理由去嫉妒人家。
嫉妒别人是可耻的。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我决定,下次我也要碰一碰潘金莲的大腿或者xx子。
在这些罪恶的想法实施之前,我决定,还是先找个人试验一下,而这个人就是我的老婆。
到这里,你们一定会说我是个很龌龊的人。也许是吧,但是我要告诉你们一句老董的话。老董说:无论你穿的是"夏奈尔"还是"范思哲",也无论你开的是"宾利"还是"奔驰",你的肚子里跟我一样装着大粪,而且味道一点也不比我的香。
他想说明的问题是:其实大家都一个鸟样——
摘自《伍天舒日记》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在女朋友被老董霸占之后,欧阳风失去了一个与局长沟通的桥梁,于是他不得不想另外的办法。
欧阳风利用在团委工作的便利,极力鼓动团委举办了局里第一次网球比赛,而他成为了主要的组织者。借着筹备比赛的名义,欧阳风有事没事就去找局长。
局长是天然的种子选手,欧阳风将选手们分为常青组和朝阳组,五十岁以下的都是朝阳组,这样就确保了局长在常青组夺冠。而欧阳风自己在朝阳组,他自认为在裁判的帮助下,有把握拿到朝阳组的冠军;之后,在朝阳组与常青组冠军的总决赛中,他就可以碰上局长并且让局长夺得总冠军了。
很好的创意,很好的计划。
那段时间,伍天舒一直在祈祷,祈祷这次比赛流产。
如果祈祷有用的话,谁他妈还干活?
伍天舒知道,他是无力阻止欧阳风了。
可是,欧阳风显然没有塞翁的远见,他高兴得太早了。
欧阳风没有能够笑到最后,他忽略了一个问题,一个实际上非常重要的问题。他太专注于对付伍天舒,而实际上伍天舒并不是他的主要对手,甚至,他们之间根本就不应该是对手。
自从局长来了之后,局里三成以上的人都成了网球爱好者。听说局里网球比赛,谁不想跟局长同场献技?谁不想成为局长的手下败将?欧阳风想,伍天舒想,还有很多人都想。
按照常规,四十岁以上就应该是常青组了,至少四十五岁吧,好多这个年龄段的处级干部们都将这次比赛看成人生难得的机会。可是,分组原则一下来,他们都傻眼了。按照欧阳风的分组,他们都没有这份荣幸了。所以,他们都很生气。
"欧阳风这个狗日的!"那些日子,常常听到处级干部们这样说。
处级干部们生气可不像伍天舒生气那么简单。伍天舒顶多生生闷气念念咒语,自己骗骗自己也就认命了;处级干部们骂完之后,还会去局长那里说三道四。
"不能又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团委的同志不应该参加比赛。"好几个处级干部对局长这样说。局长想想也是,于是给团委书记打了个电话。
就这样,在比赛前三天,欧阳风出局了。
欧阳风哭了!他一定哭了,因为换了任何人,都一定会哭的。
"你能不能把你厚脸皮的诀窍传授给我?"伍天舒问老董。他只是想讽刺一下老董,而不是真的想跟老董学习什么。
"这不是厚脸皮,这是在演戏。"老董说。想不到,他有自己的理论。"听过邓丽君的歌吗?人生就是一出戏。"老董补充道。
"这跟演戏有什么关系?"
"如果你知道这是演戏,你就不会那么不自然了。譬如你讨好你们局长这件事情,你就想成是一出喜剧,你就是编剧兼导演兼男主角,局长就是里面的一个傻逼小丑,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他的每一步都是你策划好的。这个时候你还会紧张吗?你就不会了。相反,当剧情按照你的布置展开的时候,你就会有自豪感。"
"你说,把局长看成是一个傻逼?"
"不错,一个地位比你高但是很愚蠢的傻逼。"
"可是,演戏往往很肉麻,被识破了怎么办?"
"如果他是个傻逼,他就识不破;如果他不是一个傻逼,他就知道人生本是一场戏,大家都在演戏,识破了又怎么样呢?"
"你是说反正都在演戏,就尽情地演?"
"不错。当你真正入戏的时候,你就不是把他当成傻逼,而是在你内心里他就是一个傻逼了。而你要做的,就是享受戏弄一个傻逼的过程。"最后,老董这样为自己的理论画龙点睛。
伍天舒现在终于知道,老董还是很有学问的,否则他怎么能写出那么多有关《红楼梦》的论文呢?
按照老董的说法,如果一个人是傻逼,他就会看不出你在演戏;如果这个人不是傻逼,他就会愿意跟你一块儿演戏。
伍天舒决定先在老婆身上做一个试验。
那天回家的路上,伍天舒捡了一朵玫瑰花,不知道是谁丢的,好像是一个男的献给了一个女的,然后那个女的扔掉了。因为他在花的旁边看到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显然,这是那个男的写的。
而那个女的可能说了声"啊呸",就把花扔掉。当然伍天舒没有亲眼看见,不过有痰为证。
伍天舒把花洗干净了。他发现,洗掉了痰的花依然是花。
伍天舒把花献给了如花。
如花的眼中绽放出光芒,像色狼一样的眼睛里充满了幸福。
"天舒,你为什么要给我送花?"如花问。
"嗨,路上捡了一朵,洗干净了,顺手送给你了。"伍天舒说,说得很自然,因为都是实话。
"你骗我,我不相信。"如花当然不会相信。换了谁,谁也不会相信。
"骗你的,我是想起快到你的生日了。"伍天舒说。其实,离她的生日还有两个月。
"老公,你真好!"如花的脸上焕发出光芒。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的,你说真话,她认为你在骗她;你骗她,她认为你说的是真话。
伍天舒知道这不怪如花,骗子太多,好人太少。
"其实,我一直忽略了你,你真的很漂亮。"伍天舒继续说。
"真的?"
"当然是真的,只是你不爱打扮而已。你看你的眼睛、鼻子、嘴巴,哪一点比电影明星差?老婆,我们明天去买点好衣服,也打扮打扮。"
"真的?"
"我从前没有认真爱过你,从今以后,我要好好地爱你,好好地疼你。"说着,伍天舒深情地将如花抱在怀里,其实,只是不让如花看到他的笑。
如花很感动,真的很感动,她紧紧地搂住伍天舒,用她的胸顶着他的胸。
别说,还真有那么一点意思。
很久没有跟老婆亲热了,此情此景,伍天舒难免一时性起。后面的事情就不用详细说了,知道的不用说也知道,不知道的说了也不知道。
大概是前戏做得充分,又或者是两个都很卖力,老婆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xdx潮。
伍天舒的第一次演戏很成功。但是,成功不一定总是带来喜悦。
如花哭了,不知道是激动的哭还是伤心的哭,最后证明都不是,是内疚的哭。
"如花,哭什么?"伍天舒柔声问,想看看继续演下去会是个什么效果。
"呜呜呜呜。"
"别哭了,不是挺好吗?"
"呜呜呜呜。"
"我弄痛你了?"
"呜呜呜呜。"
伍天舒懒得问了,问什么都是哭。
你不问她的时候,她也就不哭了。
"天舒,我对不起你。"如花说。
"别瞎说,你怎么对不起我了?"刚才她挺卖力啊。
"我真的对不起你,呜呜呜呜。"
现在伍天舒相信了,相信她真的对不起自己,因为他相信如花不是在演戏。
"我……我……我跟小泉上床了。"
事情发生在前天。那天,小泉又趁着伍天舒不在来找如花,又要借钱,可是家里的存折已经被伍天舒锁到办公室了。那强xx犯大概在监牢里也学会了老董的理论,演起戏来,碰上如花这么傻的,真是大显神通了。
那强xx犯说得可怜,基本上说到如果如花不借给他钱,他出门就会被汽车撞死那样的程度。如花不忍心,其实有什么不忍心的?撞死他跟撞死个耗子有什么区别?可是如花没这觉悟,愣是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也就一百多块。强xx犯还想把电视机搬走,如花怕伍天舒知道,死活没让他搬。
"小泉,你别拿,让我老公看见,就麻烦了。"如花说。
"那,有你老公看不见的,能不能给我?"
"行,你要什么?"如花傻乎乎地说。她以为自己是慈善家。
强xx犯还能要什么?你说强xx犯还能要什么?
这算怎么回事?还没有跟局长一起嫖娼呢,自己的老婆却被别人嫖了,而且是免费的。刚刚为欧阳风幸灾乐祸,现在却轮到欧阳风幸灾乐祸了。
伍天舒几乎要拿刀把如花剁了。可是他没有下手,一方面家里的菜刀不太好使,但更重要的是他必须顾及到后果,他的事业刚起步,不能因为这样的事情而半途而废。
"他说他在监狱里憋了这么多年,都快憋疯了。"如花怯怯地说,好像她做了一件好人好事。
其实,如花也是受害者。早年曾经有过这样的报道,说是一个少女被强xx了,强xx犯被关进了监狱,几年之后强xx犯放出来了,为了帮助强xx犯改过自新,被强xx的女人嫁给了强xx犯。靠,早知这样,当初就别控告人家了。
还有一篇报道,说是一个中年妇女,放着自己家里的两个孩子和自己的老公不管,每天去照顾一个孤寡老人。
如花当初看了这两篇报道,感动得直哭。想起来,就是这一类没有人性的报道害了她。
不管是谁害了她,她还要自己承担后果,这就是她的悲哀。
如花被伍天舒赶出了家门,或者说她没脸继续呆在家里。她收拾了自己的衣物,去了她厂里的单身宿舍。
伍天舒考虑跟她离婚,可是想想,还是忍一忍,毕竟这不是好事,等升官发财之后,再离婚就是合情合理的了。
伍天舒的心情很郁闷,家虽然小,可是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还是显得很空荡,也没有人给他做饭了。说实话,有的时候他有些后悔赶走如花,可是想想她做的蠢事,又愤怒得无法控制自己。
伍天舒觉得她真的好傻好天真,她怎么可以这么容易被感动,然后把自己做的坏事说出来呢?局长要是有她一半的容易被感动就好了。
好在,伍天舒知道演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了,也知道世界上有很多傻瓜很容易被感动。
他想,当一个人为了一出戏而感动得痛哭流涕的时候,台上的演员一定会觉得你很可笑或者你是个傻逼。
很快,伍天舒把老董的"演戏论"运用到一些认识的人身上,主要是一边赞扬他们一边在心里说"你这个傻逼",结果发现效果非常好;同样,他也把这套理论运用到一些他不太熟甚至不认识的人身上,譬如他夸奖那个卖鸡蛋的老姑娘"女人味十足",她高兴得非要白送伍天舒一斤鸡蛋。
人们都喜欢听好听的,这是真理。
伟人说过: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伍天舒说:世上无难事,只怕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