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丁文瑾看着脚下长得稀稀疏疏说黄不黄说绿不绿的草皮,半天不语。她明白,自己上当了。

    李克己在一旁连讥带讽:“你不会不知道,高尔夫这个词,是由green,oxygen,light,foot组成的,翻译成中文,就是绿色、氧气、阳光、步履。可如今,稀稀拉拉,第一个绿色目标就是这个样子,未来的草皮质量可想而知。”

    丁文瑾瞪他一眼:“请不要幸灾乐祸。”

    “我?幸灾乐祸?”李克己急了,“丁小姐,你太低估我了,我是北方集团的一分子,北方集团的生生死死都与我息息相关,我这样说只是想告诉你,迷途知返,回头是岸。”

    “听你这么说,我好像是个囚犯。”

    “差不多,感情的囚犯。”

    “克己,——”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希望你说这话不是因为妒忌。”

    “我从不让感情左右自己的理性思维。”

    “所以,你这个人总是那么冷静,没有激情,没有冲动,没有浪漫……算了,现在不是讨论你这个人的时候。”丁文瑾说罢,快步离去。

    李克己追上来,跟着她走着:“文瑾,我还是那句话,权钱交易的代价就是毁了自己,人家可以高枕无忧,你却输不起。”

    丁文瑾冲他喊:“我让他们赔,让他们赔,这总行了吧?”说着,她拿手机拨通了马怀中的电话。马怀中听了,装糊涂一般地问道:“为……为什么?”

    “这个问题,我甚至根本不用回答,同业国际标准服务公司应该明白,他们给我的是什么货色。”

    “丁小姐,别发火嘛。有话好好说。”

    “马主任,线,是你牵的,事,还得你来办。拜托快一点,我耗不起时间。”说罢,丁文瑾收了线。

    没办法,马怀中来到常守一家找金雅丽商量对策,金雅丽才不管什么丁文瑾李文瑾,她需要的是男人来慰藉自己饥渴的心灵,于是迫不及待地先拉马怀中上了床,一阵云雨过后,金雅丽点着一支烟,抽了两口道,“索赔,绝不可能。相对于他们在你这儿捞到的好处而言,草坪的这点损失算得了什么,九牛一毛。所以,你把我的态度告诉他们。还有,让他们别忘了,今日之千山,是谁的天下。”

    马怀中感觉自己的情绪被金雅丽调动起来了,便附和地喊道:“说得对!”

    这样的结果,早在丁文瑾的意料之中,她知道,要想解决这件事的争端,恐怕还得去找常守一,可没想到常守一听了事情的前后经过,却以金雅丽是金雅丽,常守一是常守一为理由来推托。丁文瑾急了:“一边是你夫人,一边是你儿子,你却说,和你没有关系?”

    常守一装作难受地叹一口气:“儿子,远在天边;夫人,只是一个名义。感情上,我孤寂得像一叶扁舟,在汹涌咆哮的大海上……”

    丁文瑾打断了他的话:“常市长,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常守一便感觉有些尴尬,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田副省长打来的,他说,北方集团是省里挂了号的民营企业,在海外也有影响,不希望因为草皮的问题,影响投资商的热情。

    常守一唯唯诺诺地道:“我记住了。”

    田副省长又接着说:“我听说,这件事情,和雅丽有关系,是不是呀?一定要处理好家庭和工作的关系。在这方面,干部队伍中,是有教训的。”

    打完电话,常守一不高兴地问丁文瑾:“你和田省长打了招呼?”

    丁文瑾说:“你应该知道我父亲和他的关系。”

    “可你这样做,伤害了我。”

    丁文瑾马上反击道:“是你先伤害了我。”

    常守一嗓门大了:“难道是我让你和金雅丽做买卖的吗?难道我没有提醒你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是你的妻子,是你儿子的母亲。”

    “不错,这都是事实。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你害怕她吗?”

    常守一长叹一口气:“你知道吗?我大学毕业的时候,分配到省政策研究室,和她认识是我们主任介绍的,但是,他的父亲,当时的省政府办公厅副主任,却瞧不起我这个印刷工人的儿子。”

    “所以你就发了狠,要出人头地,所以你就处心积虑,往上走,是吗?”

    “你经商不也是不择手段吗?如果不是因为马怀中给你降价,你会答应和小同做交易吗?不会。”

    “但是,这不应该成为同业标准服务公司提供劣质产品的借口。”

    “代价总是有的。”

    丁文瑾望着他,最后通牒一般地问了一句:“你想解决这个问题吗?”

    常守一软了下来:“我考虑一下吧。”

    二

    丁文瑾回到北方集团驻千山办事处时,李克己正在这里等着她,一听她说完情况,李克己马上一针见血地指出:“他们是利益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会为了我们伤筋动骨。”

    丁文瑾说:“我想,他不会把我们扔在一边不管的。”

    “你对他总是抱有幻想。”

    “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我建议你给你父亲去电话,听听他的意见。”

    “也好。”丁文瑾点头同意,拨通了父亲的电话,父亲说得很直接:“你去见一下江涛,把我们的情况详细汇报。”

    丁文瑾说:“为什么不起诉索赔?”

    电话里丁父叹了一口气:“丁家寨的官司就是一个教训。记住,在转型期社会,游戏规则不确定,进入诉讼状态,原告、被告都是失败者。如果你想在千山市做下去,就记住我的话,去找江涛。这是省纪委孟书记的意思。一切以解决问题为准。”

    按照父亲的意思,丁文瑾约江涛见面,说要请他吃饭。江涛说:“饭就免了吧。”

    丁文瑾将了他一军说:“是不是纪委的干部都不在外面吃饭?”

    江涛笑了,只好赴约。在饭桌上,丁文瑾把情况向他做了汇报,江涛听了,说了句:“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丁文瑾说:“家父说,如果我要在千山做下去,一定要找江涛。”

    江涛哈哈大笑:“我成了你的保护神了。”

    吃完饭,江涛有事先走了,丁文瑾结完帐走出饭店,刚要上车,就发现常守一的车停在自己的车旁边。车窗玻璃徐徐摇下,露出了常守一那永远不知阴睛的脸,他冷冷地问了丁文瑾一句:“滋味如何?”

    丁文瑾回答说:“很好。”

    “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是吗?”

    “他让人感到安全。”说罢,丁文瑾上了自己的车,将车发动,常守一从自己车上下来,钻进丁文瑾的车里,愤愤地道:“你说过,事情交给我来做,为什么又去找江涛?”

    丁文瑾说:“这是两件事。”

    常守一道:“你根本对我不信任。你对他说了些什么?”

    丁文瑾说:“我有义务向你汇报吗?”

    常守一道:“有。因为我爱你。”

    丁文瑾看了他一眼:“你还没有问我,我爱你吗?”

    常守一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难道你不爱我?”

    丁文瑾甩开了他:“我说不清楚。因为你不能给我什么承诺。请下车。”

    “这么说,江涛比我更出色?”

    丁文瑾火了:“你这是在污辱我,下车。”

    常守一无奈,只好讪讪地下了车。丁文瑾嘭地把车门带上,一踩油门,红色保时捷像离弦的箭一般飞驰远去,眨眼就无了踪影。

    三

    “丁文瑾求你,说明桃花源的盖子要揭开了。”在市纪委二室,梅洁一边整理材料一边对江涛说。王振海在一旁听了,摇摇头道:“恐怕没那么简单。”

    江涛笑了:“梅洁、振海,你们在桃花源蹲的时间不短了,有什么收获?”

    梅洁说:“收获大了,通过查收支两条线,发现移民新村建筑用款帐面上有一个二十万的窟窿,问吕阳,他说给工程队了,可工程队又没有收到这笔款的记录。两边对不上,证明吕阳又在撒谎。”

    江涛一听,脸上的肌肉绷了起来:“确实吗?”

    梅洁和王振海点点头。江涛愤愤地说:“这个吕阳,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人常说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可他呢,上次的话儿言犹在耳,老毛病就又犯了,这一次,决不能姑息养奸!梅洁,振海,你们再辛苦一下,务必要查清这二十万的下落,必要的话,可以上手段。”

    梅洁和王振海互望一眼,像军人一般说了声:“是!”

    马怀中迟迟不还借走的二十万,成了吕阳的一块心病,恰恰此时,高尔夫球场草皮风波又传到耳朵里,吕阳坐不住了。这天一早,他找到马怀中,直接了当地问:“说吧,这件事,你吃了多少好处?”

    马怀中装傻道:“吕阳,你说什么呢?”

    吕阳语重心长地道:“怀中,开发桃花源是造福驼岭的大事,可不能因一己之私欲,坏了全局!我告诉你,该给人家退赔的退赔,该主持公道的主持公道。”

    马怀中哼了一声:“这事怨得着我吗?那是和美国人办的公司,背景复杂,我的手没有那么长。”

    吕阳急了:“反正,我的话你总是听不进去。移民新村房子建得也差不多了,那二十万块钱你到底还,还是不还?”

    马怀中一听说又是这事,显得十分不耐烦:“你别老逼我好不好?做个单平了帐不就行了吗?”

    吕阳说:“你说的容易,你让我背黑锅啊?我可告诉你,梅洁和王振海这段时间正在我这儿查收支两条线呢,这二十万的窟窿,他们已经问过我不下一百遍了,我都咬牙替你顶着,就因为我们是朋友。可再这么下去,这点事我怕自己藏不到明天。”

    “吕阳啊吕阳,你说你这人,让我怎么说你好呢?简直不食人间烟火……”马怀中放低了声音,“我……我可是把移民新村和童话城都给了你……”

    吕阳一听,眼睛瞪了起来:“你以为,我是要靠干工程自己捞钱吗?……”

    他的声音很大,吓得马怀中赶紧冲他嘘嘘乱喊:“小声点,你小声点好不好?我办,我马上就办,这总行了吧?”

    正说着,王振海、梅洁敲门进来。一见吕阳在这儿,梅洁说:“正好,吕阳,你收拾一下东西,和我们到县政府招待所去。”

    吕阳愣了,他明白,上回的戏又要重演了。这一切都怪马怀中,如果不是他借这二十万,自己哪里会再重蹈覆辙,想到这里,他狠狠地瞪了马怀中一眼,转身出了门。梅洁和王振海跟在他身后刚要走,马怀中唤住了他们:“哎――梅同志,王同志,你们这是——”

    梅洁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道:“马主任,吕阳那儿有窟窿,他有必要向我们说清楚。”

    几个人一走,马怀中便慌了神,他打了个电话给范东,约他中午一起吃饭,饭桌上,马怀中焦躁不安地道:“到我房间里带人,江涛分明是冲着我来的。”

    范东说:“沉住气,他又没抓住你什么把柄。”

    马怀中道:“就二十万块钱的事,从吕阳那儿借的。”

    范东问:“你干什么用了?”

    马怀中不满地看范东一眼,心说装什么糊涂,上次如果不是你说让我干好自己应该干的事,我何必出这份血?到后来朱昌盛没揽着高尔夫球场工程,弄得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可这些话,他敢说吗?他只能用筷子蘸着酒水,在桌上写了“小同”两个字。范东看了一眼,问:“常市长知道吗?”

    “他应该知道。”

    “那你怎么不把帐平了?”

    “一天忙忙乎乎的,不是没来得及嘛。这两天我就办了。纪委那边,你给老孙打个招呼,千万让吕阳别松口。”

    范东回来就把此事向常守一做了汇报。常守一回到家,就问金雅丽:“那二十万是不是你伸的手?”

    金雅丽瞥他一眼:“我犯得着吗?那是马怀中自己觉得心里下不去,表示点心意。”

    “你这是在害小同,知道吗?”

    “别唱高调了,没有钱,你让小同在美国喝西北风啊。”

    “小同的心是越来越野了,收到钱,居然也不跟我打声招呼。”

    “他还是个孩子嘛。”

    “什么孩子,他都二十了。我问你,同业标准公司的草籽是怎么回事?”

    “是丁文瑾叫你来问的吗?”

    “高尔夫球场是桃花源工程的形象,你胡闹,要把一切都毁了的。”

    “你不是怕毁了工程,你是怕毁了丁文瑾。”

    “你要是贪图蝇头小利,什么都不顾,别怪我对你做绝了。”

    金雅丽点燃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绝?你不是早就跟我情断义绝了吗?”

    这句话让常守一闻到了一股血腥的气味,为了不把事情搞僵,他缓和了一下语气道:“你知道吗?纪委又把吕阳叫走了。”

    金雅丽听了一愣:“姓江的到底要干什么?”

    常守一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我完了,你也就高兴了。”

    四

    丁家寨村民诉桃花乡政府的官司结束后,庞占田就觉着在乡里干没啥意思了。他也想明白了,与其不光彩地让人家给撸下来,还不如自己先走为快。于是就跟国外似的,闹了个引咎辞职。正好这时候童话城工程开始施工,他马上注册了一个建筑公司,通过马怀中的关系,揽下了这个工程的承包大权。他从心眼里感谢自己的表哥,所以,一看见马怀中的车出现在工地,他就赶紧连滚带爬地从脚手架上下来,跑过去,又摘帽子又哈腰,极尽谦恭之能事地问:“马主任,有事?”

    马怀中把他拉到一边:“从你这儿,给哥拆兑二十万。”

    庞占田想了想,点头说:“成!就是……窟窿……咋堵?”

    马怀中一瞪眼:“还用我教你啊?”说罢,上车扬长而去。

    庞占田便傻了眼,正在这时,一个工程师找到庞占田说石料不够了,要买石料,庞占田俩手一摊道:“要买你买,我没钱了。”

    工程师苦笑了:“我买?我买得着吗……”

    “这不结了?”庞占田说,“石料不够,这漫山遍野的是什么?采啊!”

    “那是风化石。”

    “什么风化石雪化石,是石头就行,就用这个。听我的,出了问题我负责。”

    说罢,庞占田欲走,工程师又叫住了他。庞占田不耐烦地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工程师犹豫了一下道:“童话城这种建筑对技术要求很高,咱们进的那些钢筋水泥好像达不到标号。”

    庞占田听了一瞪眼道:“咋?又想超预算?”工程师一听他说这话,不吭声了。

    五

    草皮的事也传到了朱昌盛的耳朵里,这一段时间,他抓紧建设特色民居,心里却比谁都清楚自己正在韬光养晦,这天,他把马怀中约出来钓鱼。一边钓,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问:“市纪委瞄上你了?”

    马怀中大嘴一咧道:“我才不怕呢!”

    朱昌盛笑笑,从包里掏出一沓钱来,扔到马怀中脚边:“你现在需要这个。”

    马怀中看了他一眼:“你不是钓我吧?”

    朱昌盛哼了一声,对这种贪官他已是见多识广,知道该怎么说话,怎么对付:“你高抬自己了。钱是我自己的,送给你,没人追究。”

    “那你什么意思?”

    “我听说高尔夫球场出了点小麻烦,是吧?”

    “就是那块实验田草皮长得差了点。”

    “我去看过了,不是一般的差。丁文瑾要索赔,金雅丽会给她吗?不会。你老马夹在中间,想抱着谁跳舞?”

    “你老朱这么关心这事,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就是问问。如果有可能,帮帮你。”

    钓完鱼,回到宾馆,朱昌盛打开电视,立刻大呼小叫地让马怀中过来看。就见电视上江小霞就草籽事件正在采访金雅丽:

    “全市人民关注的桃花源开发区高尔夫球场工程,近日,因从美国引进的草籽质量出现问题,已被迫停工。记者最近做的调查表明,与北方集团达成合作协议的是中美合资的同业国际标准服务公司,该公司由美方控股。此前双方已在有关媒体上表述了自己的观点,致使一个简单明了的问题变得复杂起来。现在,我们请同业公司的中方投资方、市交通局金雅丽副局长谈谈想法。”

    金雅丽咳了两声,不紧不慢地开了言:“同业国际标准服务公司的美方,是同业国际集团,数年来,一直以高尔夫球场的建设为集团的主营项目,享誉国际。而我们的合作方北方集团,是第一次涉足此行业,缺少专业人才、缺少经验。此前,在草皮的培育期,我方专家曾就地表沙土的选择、泥炭的标准、流水作业提出忠告,但甲方并未引起重视,以至于第一期绿化工程未达目标……”

    丁文瑾看完电视里播出的节目,气得破口大骂:“黑白颠倒,一派胡言。克己,你马上和电视台联系,我要讨个说法。”

    李克己悲观地说:“算了吧,我们是民营企业,从来低人一等。”

    丁文瑾不依不铙地说:“你问问电视台,做一期节目需要多少钱?北方集团这笔钱还是能拿得出的。”

    李克己摇摇头:“这根本不是钱的事,你就是给钱人家也不会给你播。我告诉你,现在还是息事宁人的好,如果我们把事情闹大,下不来台的怕是我们。”

    丁文瑾不高兴了:“你向来就是悲观失望者,真不知你这个投资顾问的价值是什么!”

    李克己难以自制地道:“你从来就不尊重我的意见,一意孤行,才导致今天这一切的发生。”

    丁文瑾急了:“那你说怎么办?”

    李克己很干脆地道:“找江涛。目前或许只有他能帮我们解开这个扣。”

    六

    受丁文瑾之托,江涛约常守一在月光大酒店旋转餐厅见面。他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奔主题,问常守一道:“高尔夫球场草皮出现质量问题,你打算怎么解决?”

    常守一坚决地道:“同业国际标准服务公司必须赔偿损失。不论代价有多大。”

    这个回答,出乎江涛的意料,他感到奇怪,仿佛坐在自己对面的不是常守一而是另外一个人,为了摸清底细,他又接着问:“你和雅丽打过招呼吗?”

    常守一道:“她必须接受现实。”

    “如果她不同意呢?”

    “她会同意的。”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江涛道,“顺便说一下,北方集团提出的是双倍索赔要求。”

    常守一听这话不高兴了,他冷冷地望着江涛,问道:“恕我直言,江书记,你是北方集团的代表吗?”

    江涛愣了一下:“在一定意义上,可以这么讲。”

    常守一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告诉我,你是用什么办法征服丁文瑾的?”

    江涛说:“我们是朋友,我无意征服谁。”

    常守一却步步紧逼过来:“那么你和吕阳怎么说?你和红花又怎么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涛也有些上火:“他们是你的私有财产吗?”

    常守一语气平和下来:“不是。我只希望你给别人一个生存的空间。”

    江涛点点头:“这话说得好,我很赞同,凡事要留有余地。退一步海阔天空。”说罢,转身而去。

    常守一回到家,惊讶地发现金雅丽正在自己下厨做饭,显然她兴致不错,这可真是难得,看来,她正洋洋自得于电视上的她的杰出表演,可她哪里知道她这么做,已经把局面置于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想到这儿,常守一讽刺地说:“你在电视里很出风头嘛。”

    金雅丽故作姿态地道:“我不想参加。台里、局里同志们纷纷要求,我不得不这样做。”

    “够了!”常守一突然吼道,“我希望你尽快满足对方的索赔要求。”

    “不可能。”

    常守一看着她,感到从心里有说不出的厌恶,可为了大局,他又不能不说:“现在,北方集团还是通过行政手段来索赔;如果告了你们,你们必败无疑。”

    金雅丽却不识这句话的好歹:“你想让我破产,还是盼着我死?你和姓丁的好坐上一条船是吧?”

    “我不想和你争论。我只想告诉你,田副省长希望你后退一步,省纪委孟书记也叫江涛介入了。”

    “我不管上头谁说话,想索赔,门儿都没有。”

    “雅丽——”常守一大叫一声。

    金雅丽像是很久没有听到这种称呼,一时显得很不适应,站在那儿愣了半天,就听常守一接着说道:“东方不亮西方亮,不要把自己的路堵死。”

    “可是,”金雅丽略带哭腔地道,“我要是答应丁文瑾的要求,你知道同业损失多少吗?四百万,那只有破产。”

    常守一道:“就是破产也得赔,这一点,不容商量。”

    “你一定让我这么做?”金雅丽话刚出口,泪花已经转出来,“你为什么就不站在我的立场上想想,我是为了谁?”

    常守一抓起一张报纸:“你只要把这件事做了,你的损失我想法给你补上。”

    金雅丽一把将报纸扯过来撕碎:“为了姓丁的,你是不是可以把我卖了?”

    常守一平和地望她一眼:“你的智商怎么就这么低?”说罢,他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这一下,金雅丽的心宛如从高楼上坠下,彻底地绝望了。她颤抖着双手,呆怔了半晌,才一步步捱到电话机前,往美国拨号。电话通了,儿子接了电话,才说了一句:“妈,是你吗?”她就把电话搁下了。

    她走进自己的卧室,望着与常守一分居以来陪伴自己度过无数个不眠之夜的双人床,更加感到一种万事俱空的孤寂感觉。她徐徐地把床头柜打开,取出一瓶盛得满满的安眠药,打开盖,猛地,将药全倒进了自己嘴里。这之后,她起身走向常守一的卧室,把门推开,看着熟睡在床的常守一,走过去,上了床,把手搭在常守一的胸前,哽咽着说了一句话:“我是爱你的……”便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