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柯逍烽受伤后第一天上班,同事们就把报社近期来发生的事情,迫不及待的传递给他。柯逍烽没来上班这段时间,报社有了一些变故,总编出事了,一向得到总编关照的几个男记者,纷纷倒戈,检举揭发总编的行经。

  就在大家觉得总编这次彻底完蛋的时候,总编安然无恙的回到了报社,依旧做着他的总编。那些平时喜欢阿谀奉承的男记,又如往常一样,在总编左右屁颠屁颠。有人说总编是无可救药,而柯逍烽却觉得,总编进了一趟看守所,出来之后,觉悟了。该睡的,还是睡;该拿的还是拿。谈笑间,收了金钱礼物,睡了半老徐娘,满足了性欲。

  同事们向柯逍烽的传递着各种消息,说笑之后,柯逍烽拆着桌子上堆着的读者来信。这时,

  手机响了,柯逍烽漫不经心的接听着。

  柯逍烽冷在了那里。

  是章好。

  章好约他现在就见面。

  在延江大酒店,B号楼,1106房间。

  章好出现的过于突然,容不得柯逍锋多作考虑,放下手里的那些来信,离开报社,直奔延江大酒店B号楼。

  章好刚从卫生间里冲完淋浴出来,拉开房间们,湿漉漉的出现在柯逍烽的面前。柯逍烽满腹狐疑的踏进房间,忽然,章好的双臂紧紧地搂住了柯逍的脖子,不容分说的亲吻着柯逍烽。柯逍烽万没有想到章好会在没有任何前兆的情况下,对他下手,居然下手下得如此的直接,如此的狠。

  接下来,柯逍烽也弄不清楚,是在怎样的情况下,章好就获得了无限的满足,赤裸裸的躺在床上,用毯子遮掩着身体中间一段,其余部分,依然带着诱惑的暴露在外面。

  "你的腿好了吗?"章好眯着眼睛打量着还在恍惚中的柯逍烽。

  "不知道。"柯逍烽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感到莫名的恼怒,坐在床上。

  章好翻身坐起来,本来覆盖在身上的毯子顺势滑落而下。章好一只手拉着毯子,勉强遮盖着她的私处,胸乳突兀着。

  柯逍烽看了看章好,把嘴里的口水咽下,"什么时候回来的?"

  "给你打电话时,刚进房间。"

  "你想……"

  柯逍烽的意思是想问章好,"你想干什么?"当然是指章好把他拖进毫无防备的巫山云雨之中,又觉得不太好表达,话说了一半,打住了。

  "说啊。"章好拉着柯逍烽的手臂,"把衣服脱了,休息一会儿。"

  柯逍烽这才反应过来,到现在为止,他的上衣还穿得好好的,仅仅是裤子被褪了下去。

  "我冲一下。"

  柯逍烽说着,把身上的衣服脱掉,扔在地板上,光着身子走进卫生间。

  "怎么会这样?"柯逍烽面对卫生间的镜子看着赤裸的自己,责问自己。他的脑子里不可抗拒的想到了杨顷。自从和杨顷结婚之后,柯逍烽再没有和其他异性有过性接触。没想到,今天被章好偷袭了。

  打开阀门,柯逍烽走进喷着腾腾热气的水中。

  章好又赤裸着走了进来,双手拦腰抱着柯逍烽,身子紧紧的粘着。

  柯逍烽不愿意再次被动的让章好袭击。防止被动,防止被袭击最好的办法,就是主动。这一次,柯逍烽在腾腾的热气中完成了与章好的交媾。

  "不远万里,就为了和我做爱?"柯逍烽躺在另一张床上,看着天花板,问。

  章好的身子侧着,凝视着柯逍烽,脸上透出一种无法诉说的满足,"上高中时,我就想让你侵犯我。"

  "最终是你侵犯了我。"柯逍烽苦笑着。

  "不也让你侵犯了一次?"

  "那叫自卫反击。"

  章好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着。

  柯逍烽则在章好的笑声中琢磨着章好。

  "刘埕的瘫痪是假的。"章好在停止的同时,毫无任何转换的说着。

  柯逍烽缓慢的掉过脸来,看着章好。

  "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我想告诉你。"章好平静下来,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我会提供给你证据的。"

  柯逍烽点点头。

  章好瞥了一眼放在床头的手表,一下子坐起身来,"我得出去办事了,你在这里休息吧。"章好掀开身上的毯子,光着身子下床,在一只箱子里找着衣服,一会儿,站在柯逍烽面前的就是一个朴素的章好,一个看上去纯情的章好,能让柯逍烽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是犯罪的章好。

  嫣然一笑,章好拎着小包,出去了。

  虽说那嫣然让人琢磨,有些老态,但出现时,还是迷人的。柯逍烽一只手支撑着脑袋,瞧着已经关上的门,瞧着只有他一个人的房间,发呆。

  一切发生,都是那么的迅捷。

  没有前兆,也没有结束语。

  2

  "已经有一个星期时间了。"马正平小心的小声说着。

  刘埕一言不发。

  哑巴男人树一般的站在刘埕的身后,一言不发,对了,他是哑巴,本来就不会说话,也听不见,他是聋子。

  死一般的寂静。

  死一般的沉默。

  "把电话给我。"刘埕终于开口说话了,这让马正平长长的舒了口气。

  马正平退到刘埕的身后。

  刘趁拨着手机号码,对方的手机正在通话中,刘埕再拨,还是忙音,再拨,对方童话依旧没有结束。

  "给我走开。"刘埕忽然发觉马正平还站在他的身后,咆哮着。

  马正平恐惧的朝楼上跑去。

  "你也给我走开!"刘埕意识到身后,还站着一个人,又咆哮了一次。

  身后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这使刘趁愤怒,猛的转动轮椅。

  哑巴男人笔直的站在那里,对发生的一切一概不知。刘埕也意识到他是个哑巴,伸手掐了掐自己的眉心,对方的电话通了。

  "……我不想知道他会说什么,我只想离开,让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刘埕竭力的保持着平静,"如果我再次被晒太阳的话,我绝对不会感到孤独,感到寂寞的,肯定有许多人陪着我一起晒太阳的……我说得意思够明白的了吧?"

  刘埕把手机关了,对方还在解释着什么。

  刘埕不想听对方的解释,他不需要解释,解释解救不了他。

  刘埕需要的是官方证明他是清白的人,然后就可以获得签证。

  3

  丁光辉没有开口,不管谁提审他,就是一声不吭。到了第五天上,居然在沿江市看守所里绝食了。

  倪航和张立勋立即把这个情况向已经返回延江市的魏大若做了汇报。

  魏大若说,那就让他暂时绝食吧,但他还是立即驱车赶往沿江市。

  一路上,魏大若对丁光辉的事情没有做太多的考虑,而是想着官冕给他的电话。魏大若特地关照官冕,若是必要的时候需要魏大若调动一下人际资源的,尽管说。官冕当然听得出魏大若对他的满意,竭力表示尽一切可能,把这个事件调查得水落石出。魏大若心里其实也清楚,官冕所办的事情,并非轻而易举就能搞掂的,对方绝不是心血来潮,贸然行动。一个经过长期策划的案子,留下的疑点必然很少,假如对方还是一位有反侦查能力的人,那么,几乎就没有疑点留下。若是有被你发现的疑点,那也是故意留下的破绽,把你引入歧途之中,等你明白过来,对方早就赢得了时间和先机,先你而动,把需要修补的地方,全都一一修补。这样的案子,能否侦破,天意了。

  魏大若首先相信官冕是一名精干的侦查人员,可以找到重要的线索,至于最后官冕能否把案子的来龙去脉梳理清楚,并不重要。这个案子的最终结果,应该是他魏大若亲自来办理。虽说内心的仇恨貌似平淡了,而这平淡之中,包孕着可怕的东西,这一点,只有魏大若自己明白,不可能示人。

  依旧每天给住在北京佑安医院里的妻子打一个电话,郝麦的情绪基本稳定下来了。至少给魏大若的感觉是这样。对付艾滋病,是一个长期的事情,魏大若再怎么操心也没用。

  可魏大若不得不操心的事情是女儿若麦。

  弹丸之地延江市,一直叫囔着要建设成特大型城市。可螺丝壳里道场,做到死,也就那么大。阳亢了一次,就把自己当成意大利种马了,即便是睾丸大了,那也是一不小心露出来之后,是被飞来的蜂蜇肿的。这么一个屁股大的城市,站在城西吹一口气,能一直飘到城东,放一个屁能在城市里兜三个圈子。这样的小城市里,出了新闻都不需要电视和电台,口头传播,半个小时也能环绕一周半了。郝麦的艾滋病,自然在这个小城市里传播着,成了近日来延江市广为议论的话题了。

  而在这个话题中,最受伤害的是魏大若和郝麦的女儿若麦。

  学校里的同学已经开始疏远若麦,并且私下指指戳戳。若麦回家后责问父亲,母亲上北京到底是治疗什么病?魏大若沉默了好长时间,最终如实对若麦说了。那个晚上,若麦一直哭着,在抽泣中睡着。半夜醒来,若麦追问着魏大若,母亲怎么会得这样的病。魏大若同样把郝麦感染艾滋病的前因后果说给若麦听了。若麦刨根问底,一定要知道自己的母亲怎么就感染上艾滋病了。魏大若无法回答,因为医院到现在,也没有一个令人满意的答复。当魏大若问起这件事情时,医院方面的回答是还在调查之中,唯一让魏大若感觉负担减轻一些的,是医院方面已经承诺,郝麦的治疗费用全部由医院承担。

  魏大若知道医院方面不愿意承认自己过失的原因何在,医疗市场化了,医院方面已经因郝麦感染了艾滋病,而背负了沉重的精神负担,延江的舆论对这家医院的谴责显而易见了,若是再公开承认郝麦的艾滋病是在本医院的输血或者治疗过程中感染的,那市场对这家医院的打击,将是无情的。

  医院的回答,魏大若并不满意,这究竟是医院有责任,还是没有责任?它们所承担的医疗费用,是责任所致?还是道义所致?责任的混淆,到头来等于没有责任。而最后的结果,将是经过一个阶段后,郝麦的医疗费用,医院将不再承担,那就意味着郝麦的治疗将会因为经济的原因而被迫中断。

  只是眼下的魏大若先要把女儿的工作做好,让女儿要勇敢地面对其母亲的病症,勇敢地面对学校里同学的舆论,不要因此而荒废了学业。要求一个还在读小学的女儿做到坚强无比,难为若麦了,可除了这样的做法之外,魏大若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当小车进入沿江市的市区时,魏大若把思绪拉了回来,拉到丁光辉的案子上来。魏大若并不担心丁光辉会坚持不说,也不担心丁光辉能逃脱法律的制裁。借用一下丁光辉母亲这张牌,足以使丁光辉开口说话;即使不借用丁光辉母亲这张牌,魏大若就凭手里掌握着的刘埕的照片和录象资料,就能正式逮捕丁光辉。问题是魏大若隐隐地觉得在丁光辉的身上能挖出很多很大的蛀虫来,把这些蛀虫都置于阳光之下,使其死亡,最大的好处,那就是能使延江市的司法逐渐地归还于公正。

  司法是社会制度保证基本公正的最后防线,而延江市的这条防线,已经弱不禁风,不再令罪犯得到威慑,使守法公民得到保护,成了腐败官吏们上下其手的玩物了。魏大若不愿意被那些官僚们玩于股掌之间,也不愿意看到司法制度被他们玩于股掌之间,无论是为了捍卫法律最后的尊严,还是捍卫他个人最后的尊严,魏大若哪怕献出自己的生命,乃至全家的生命,也要战斗下去。

  小车抵达沿江市看守所的门前时,魏大若接到了唐恺的电话。

  "……我相信丁光辉会开口说话的……放心吧,我能挺住……若是组织能出面的话,我希望组织上能帮助我到医院追问一下有关我妻子受感染的原因……这样对我,对我的妻子和我的孩子,都是一个交代……谢谢唐检的关心……我暂时还没想到那么深……就觉得是一次意外的感染……刑警大队若是开始调查这次事故,也好……真的,我没有想到事情是这样……没有,到目前为止,我没有掌握任何的线索,表明有人对我故意实施报复,而在我妻子治疗过程中故意做的手脚……好吧,我相信刑警队的调查结论……谢谢,谢谢组织的关心……"

  魏大若放下电话,眼睛有点湿润。

  检察长唐恺在电话里告诉他,已经让公安局刑警大队进入医院着手调查郝麦感染艾滋病一事了,检察院办公会上集体分析,不排除有人为了报复魏大若,而故意使魏大若的妻子郝麦在医疗过程中,感染上了艾滋病毒。

  在沿江市的看守所门口,魏大若把车停了下来,没有直接进去,唐恺刚才来的电话,使他的情绪起了波动,魏大若得先使自己稳定一下,要不,会影响待会儿对丁光辉的审问。

  4

  一阵骤然而响的门铃声,把柯逍烽从疲惫的沉睡中唤醒。

  大酒店的服务员告诉柯逍烽,这个房间的帐已经结了,到傍晚六点。

  现在是傍晚的五点五十五分。

  章好退房了?

  柯逍烽见服务员站在那里,等待着打扫房间,可他还光着身子。"麻烦你先出去一下。"服务员微笑着,离开了房间。柯逍烽手脚慌乱的穿上衣服,擦了擦脸。今天究竟是怎么了?有些乱。柯逍烽走出大酒店时,看着傍晚时的延江街道上的每个行人,似乎每个人都朝着他哂笑着。

  他是傻瓜。

  章好走了?

  章好去哪里了?

  章好为何要告诉他刘埕的瘫痪是假的?

  在章好没有出国之前,柯逍烽询问过章好,关于刘埕的瘫痪。章好的回答是那么的肯定。章好的哪句话是真的?是以前对他说的,还是今天?

  一个个问题都很清晰,就如水池里朝外喷出的水,每一条细微的线条,都是那么可见;而要想明白其中的为什么,又如水池里落下的水,那些细微的线条,搀杂在了一去,彼此不分了。

  柯逍烽坐在大酒店门口的喷水池边,使劲的用双手擦着自己的脸,让细微的风清醒一下自己。

  上午章好来了电话,说在大酒店B号楼1106房间。

  进门,章好湿漉漉的。

  章好和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的柯逍烽做爱。

  柯逍烽淋浴,章好进卫生间,柯逍烽和章好做好。

  章好告诉柯逍烽,刘埕的瘫痪是假的。

  章好说要去办事,离开房间。

  柯逍烽睡觉。

  服务员敲门,说房间退了。

  柯逍烽怎么也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一切都在糊里糊涂中开始,结束。

  摸出手机,柯逍烽要找魏大若,告诉魏大若,刘埕的瘫痪是假的。拨了一半号码,柯逍烽又放弃了要告诉魏大若的念头。从柯逍烽眼前经过的每个女人,都像是章好,每个女人的声音,都像是章好发出的。

  柯逍烽满脑子,都是章好。

  柯逍烽得先把自己这一天的行为轨迹清理清楚再说。

  柯逍烽站起身来,转身看着大酒店的招牌。霓虹灯闪烁着,刺眼。柯逍烽目视着映衬着七彩霓虹灯的大酒店招牌,倒退着离开……

  5

  政法委书记胡建刚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一副闭目养神的姿态。

  魏大若已经好多天没有到政法委大楼里来了,也没有电话。只要丁光辉被刑事拘留一事,胡建刚还是从别的渠道得知的。

  至于检察院为何要抓丁光辉?胡建刚也搞不清楚,也不能过问。毕竟检察院有检察院独立办案的权利,不可能事事都要向市政法委做汇报。胡建刚一向的鼓励公、检、法、司各家都必须独立办案,彼此合作,但相互不干涉。政法委也仅仅是尽到指导和协调的职能。

  检察院抓丁光辉,自然有抓丁光辉的道理。这一点,胡建刚对检察院,尤其是对魏大若是绝对放心的。

  但放心,并不是就不担心。胡建刚的担心,还是在刘埕身上。魏大若回来之后,本来一切进行得很顺利,谁知道魏大若的妻子郝麦,感染上艾滋病毒。之后,魏大若似乎没有就刘埕案,向政法委,向胡建刚作过专门的汇报。眼下这个情景,魏大若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办案,尤其是一些极其复杂的案子,譬如刘埕案子。谁摊上自己的家属感染上那样的病毒,哪个人的心情都不会好,也不会有足够的精力去处理复杂的事情,勉强去做,非但做不好,还要出差错。

  可刘埕案,一开始就是魏大若经手的。刘埕出来之后,魏大若对刘埕出来一事,耿耿于怀。接下来,就是胡建刚也希望魏大若把这个案子办下去,办好。胡建刚给了魏大若全力的支持。

  案子中许多事情,只有魏大若一个人清楚,别人对内情,一片漆黑。这个时候要把魏大若从这个案子上撤下来,也不妥当。

  但刘埕案拖不得。

  拖下去,夜长梦多。刘埕在延江的关系网,苦心经营了二十多年。触须涉及到方方面面,说不准政法委班子里,也有刘埕的人。还有一些得到刘埕恩惠的人,离开了延江,去了省城,乃至北京。

  人际关系网,在中国是极其复杂的网络,也是极其有效的网络。

  若是一直拖下去,还会发生什么呢?胡建刚不可想象,也无法控制。这就是胡建刚最为头疼的事情。

  魏大若呢?不在刘埕的案子上使劲,反而去抓丁光辉这样的人。在胡建刚的眼睛里,魏大若的做法,是丢了西瓜,捡芝麻。

  找个时间,必须和魏大若谈谈。

  若是从丁光辉的身上,能寻找到逮住刘埕的突破口。那就让魏大若继续办下去,若丁光辉只是涉及到另外的事情,与刘埕案全然没有关系,那就必须让魏大若从丁光辉的案子上下来,回到刘埕案上去。

  胡建刚站起身来,想给魏大若打个电话,询问一下情况。又一想,不妥当。胡建刚是位极其尊重别人的人,他不想让魏大若有丝毫觉得他不尊重魏大若。还是先给检察长唐恺打个电话,先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再决定是否有必要找魏大若。胡建刚觉得自己这样的操作方式,比较合适。

  于是,胡建刚给检察院检察长唐恺的办公室拨了电话。

  唐恺正好在办公室。

  唐恺向胡建刚作了汇报,但汇报的情况,使胡建刚更加不好判断,是找魏大若,还是不找魏大若。

  因为唐恺在电话的汇报是,唐恺也不知道魏大若为何要抓丁光辉。

  这小子究竟在玩什么游戏?

  胡建刚放下电话,琢磨着魏大若。

  7

  丁光辉木讷地坐在号房里,不声不响。

  自进来之后,丁光辉没有和同监号里的任何人说过一句话。他在想,自己究竟在哪个地方触礁了?他想到了刘埕,马上就否认了。对刘埕保外就医的策划,是近年来,最完美无缺的绝活。在这次保外就医的策划之前,就把所有的注意事项对刘埕交代清楚了。刘埕点头保证能遵守之后,才有了后面的计划实施。

  刘埕若是要发生奇迹,能站起来单独行走,至少得过了八到十年的时间。在这之前,只要在人前,只能坐在轮椅上。若是刘埕单单向他丁光辉保证,丁光辉也不会答应冒如此大的风险。刘埕的保证,是另外有人间接转告丁光辉的。丁光辉可以不相信刘埕的保证,可他不能不相信转告刘埕保证的人。丁光辉与那些人相比,连小巫都算不上。他丁光辉倒了,一只蚂蚁,而那些与刘埕有瓜葛的人倒了,延江市的地,会颤抖好长日子的。刘埕可以不考虑自己的安危,不考虑丁光辉的安危,但不能不考虑与其有关联的那一串人的安危。

  丁光辉相信,不管他出了什么事情,都会有人来把他捞出去的。他丁光辉在里面呆的时间越长,外面的许多人的日子就越难过,越危险。丁光辉相信,这一周,许多人都在积极地想着办法,营救他。

  丁光辉的想法确实是对的,延江市里一些头面人物,真的在积极寻求着办法,要捞丁光辉出来,电话先后到了胡建刚那里,然后到了法院里,检察院里,公安局里,每个接电话的人,平时都是可以把丁光辉捞出来的人,只要转拨一个电话。可现在不行,接电话的人都很直接的回绝了,表示自己没有这个能耐,若不是魏大若亲手抓丁光辉的话,那是另一回事。如今是魏大若抓了这个案子,只要魏大若手里有证据,别说延江市里没人敢给魏大若打电话,恐怕省里,乃至北京,也不会有人答应打电话给魏大若,让他在多少个小时之后必须放人。

  一周的等待,丁光辉渐渐地对外面的人物失望,怎么也得想着法子递个消息来来,让他在沿江市的看守所里面也能安心一些啊。

  消息是来了,但是一个让丁光辉感觉到被抛弃的消息。

  从内线来的消息是,他们正在积极地寻找营救办法,希望丁光辉坚持住。

  丁光辉貌似委琐之人,可脑袋好使,从这样的一个消息中,他能敏捷地嗅出另外的意思来。那就是外面的人,至今没有找到办法捞他出去。一周时间,对于丁光辉所熟悉的那些人,即便是在境外的事情,也能办利索了。延江到沿江,110公里,他们却没有办法。而找内线传递消息,是一个轻易不用的措施,万不得已为之,他们却用万不得已的方法,传递一个毫无价值的消息。

  这使丁光辉感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惶恐,他伸出无力的手,摸着胸前衣服上的编号,1414。这是一不吉利的号码。

  1414,要死要死。

  一丝绝望爬上了丁光辉的心头。

  8

  魏大若坐在一边抽着香烟,眉头紧锁着。

  倪航和张立勋也不言语,注视着魏大若面前的烟雾慢慢地升腾、飘飞,消失;再升腾、再飘飞,再消失。

  魏大若丢开脑子里所思考的其他事情,专心地来提审丁光辉了。可魏大若还没坐下来,就接到女儿学校的班主任打来的电话,吞吞吐吐一番之后,告诉魏大若,让若麦转学。说是学校领导的意思。学校领导也承受不了,来自学生家长的压力。今天一天,有十几个学生不来学校上课了,说是害怕被感染了艾滋病。到目前为止,学校接到了上百个家长的电话。声称,若麦不转学,他们的孩子就转学。学校的领导实在不能承受这样的压力,还请魏大若多原谅,明天起就不要让若麦再到学校上学了,以免对若麦造成伤害。

  一边是提审丁光辉,一边是女儿不能上学,这两件事情,对魏大若来说孰重孰轻?

  都很重。

  魏大若一点也不担心丁光辉不开口说话;可女儿的事情,魏大若还真的手足无措。魏大若掐灭香烟,站起身来,走到门前,看看天空,目光在天际上停顿了一会儿,天空很高,很安静,云彩悠闲地漫步,没有风。

  "丁光辉会开口的。"魏大若转过身,看着倪航和张立勋,"明天,回延江后,张立勋去安排个人去江南别墅,注意着点刘埕。"

  张立勋点点头,"是,师傅。"

  魏大若看看了倪航,欲言又止。

  "魏局,若麦的事情要不要我帮着安排一下?"倪航走到魏大若的身边,"我姐姐是教师。"

  魏大若长叹一声,"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我姐喜欢孩子。"倪航扭过头去,补充道,"我姐本来也有一个女儿,四年前患白血病去世了。"

  "你姐在……哪里?"魏大若无奈地问着。

  "扬州。"

  "扬州?扬州?扬州?"魏大若咀嚼着,"十年一觉扬州梦啊。"

  "马上我就给我姐打电话。"

  "谢谢了,倪航。"魏大若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想到女儿居然会遭遇这样的情况,抑制不住内心的伤痛,回到椅子前,缓慢地坐了下来,低下头,双手抵着额头。

  张立勋把魏大若茶杯里的水倒去,续上热水,"师傅……"

  魏大若抬起头,端着茶杯,手机响了起来。

  是唐恺打来的,告诉魏大若,政法委书记胡建刚关注此事,让魏大若酌情处理。

  魏大若放下电话后,想了想,走到外面,给胡建刚打了个电话。魏大若明白胡建刚现在的想法,但也只是对胡建刚说,丁光辉案与刘埕案,有直接的关系。只不过至今丁光辉什么也没说,坚持不开口。

  胡建刚在电话里鼓励魏大若要有耐心,并且提醒魏大若,丁光辉不说话,不交代,是在等待有人把他捞出来。魏大若让胡建刚放心,在他手里,只要是罪犯,没有一个人可以把他捞走。

  向胡建刚做完汇报,魏大若看了看手表,走进屋子里,对张立勋和倪航说,"咱们先去吃饭,八点钟提审丁光辉。"

  9

  从小饭店里出来之后,魏大若让张立勋去超市里买了几盒方便面,倪航一路上向魏大若汇报了近日来丁光辉在看守所的表现,魏大若微微地点着头。

  "这几天,我接到好几个电话,都是打听丁光辉的事情的。可那些出面打电话的人,其实与丁光辉没有多大关系,但他们也不愿说出背后的人。"倪航分析着,"丁光辉侥幸心理很重,总觉得肯定会有人给他解危。"

  "谁愿意来打听消息,来为丁光辉说情,咱们就听着,必要的时候,不妨可以放点消息出去……既然延江一些人愿意睡不着觉,那就成全他们。"魏大若感叹着,"那些人,也该是食不甘味,寝不安身的时候了。若是他们吃得香,睡得好,天下的守法公民,和廉洁官员,也就太冤枉了。"

  魏大若说话的声音里,夹带着一种比平时任何时候,都令人颤栗的味道。倪航和张立勋在一边相互看了一下,就没再说话。到了预审室里,魏大若四下看看,吩咐张立勋,"把方便面泡上。"

  张立勋不明白魏大若的意思,但还是照样去做了。

  沿江市看守所的管教人员把丁光辉带了进来,魏大若注视着丁光辉的举动,丁光辉呢,却一直低着脑袋,使人无法从他的目光里看到任何信息,他在他该坐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倪航在一边准备着做笔录,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魏大若拿起手机,对丁光辉说,"一个星期没给你母亲打电话了,先打个电话回家再说吧。"

  丁光辉没有反应。

  "你家属也该会听到些什么,怀疑你是否真的出差?。"魏大若把手机放在桌子的沿口上。

  丁光辉缓慢地抬起头,目光里空空的,一股香辣的气味直钻进鼻子里来,侵蚀了丁光辉整个情绪。毕竟三天没有进食了,对食物的反应比任何人都敏感。丁光辉的目光没有投向桌子上的手机,而是牢牢地盯着放在张立勋身后椅子上的正升腾着热气的方便面。此时的张立勋,才知道魏大若让他把方便面泡好的用心了。魏大若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丁光辉对方便面的反应似的,点了支香烟。

  "你不想看到你的老母亲到延江还没住上一个月,就发生意外吧?"

  老母亲和方便面,都是丁光辉现在不可缺少的,他使劲地咽了口唾沫,伸手拿过手机,颤抖着拨着号码,拨错了,闭上眼睛,定了定神,再拨,可还是拨错了。记得当时被抓了押往沿江市看守所的路上,魏大若把手机给丁光辉用时,丁光辉也总是拨错号码,连续拨了五六次,今天的丁光辉犯了同样的毛病。

  上次是突然的打击,让丁光辉慌了阵脚,才致使连手机号码也拨不准;今天的拨不准,那是饿了几天后,天昏眼花,看不清号码了。丁光辉毕竟也是五十出头的人了。

  魏大若一直注视着丁光辉颤微微的手。

  终于拨通了。

  "我是光辉……没、有的事情……我在吉林呢……妈呢?噢,坐在床上看电视啦……别、别喊妈听电话了,她老人家身体好吧?好就好……我啊?你说什么?我说话的声音不对?……可可能受了点凉,跑了几天人累了……好,好……儿子昨天打电话回来了?……他在新西兰还好吧……要回来?什么时候?……你给儿子打个电话,让他别回来,省点钱……以后再回来……你赶紧打电话,马上就打,就说我不同意他回来……没没生气啊……你也注意身体,吃啊,穿啊,多要注意点,啊……再见!"

  丁光辉把手机放还在桌子上。

  "你不想跟我们说点什么?"魏大若微笑着问。

  丁光辉看看魏大若,没吭声。

  "我说老丁啊。"魏大若手指轻轻敲着桌子,"你在公安上超过二十年了吧,我魏大若是什么人,用不着介绍你也清楚,你可以仔细地回忆一下,我上的案子,有哪一件能被人说情的?想在我手里捞人,有这个可能吗?"

  丁光辉还是不说话,脑袋又低下了。

  "你在等消息?是不是?……该来的消息,也该等来了,那就是让你一个人挺着,不要开口,你想想,你能挺得住吗?如果你觉得自己能挺住,你就挺,我也不勉强你,我们手里掌握的证据,足以让你判上十年徒刑了,你想想,十年之后,当你返回社会时,还有谁会安排你,搭理你?那些人恨不能今天就把你忘了,恨不能从来没有认识过你,而不要说十年了,十年之间,美国攻打伊拉克都已经两次了,美国总统也换了两个了……再说一句,你更应该明白的话,你觉得自己能在里面熬过十年时间吗?他们会让你活着出来?"

  丁光辉依旧保持沉默。

  "这些道理,我想你肯定这几天反复地想过了,我再说,也没用。"魏大若舒了口气,"我听说你绝食了,这没有必要,想说不想说,都没有必要。你知道,想让你进食,或者让你开口说话的办法,有许多种,可我不想对你上任何手段,只是给你准备了一碗方便面,你想吃呢,就吃了它,吃完了,想说,就说,不想说,就回号房里呆着。"

  魏大若的手往后面一伸,张立勋把那碗方便面放在魏大若的手里。

  方便面放在桌子上了,丁光辉想坚持一下,再抬起头来,可那一碗平时连看都不会去看一眼的方便面,现在就像一个强大的磁场,而丁光辉却成了一块微不足道的小铁丝,及其简单地把丁光辉低着的脑袋勾了起来,并伸出手来,端起那碗方便面……

  10

  丁光辉掂量出魏大若所说的话的分量。确实不会有人来捞他了。要捞的话,他丁光辉此时此刻应该不再在沿江市看守所了呆着了。

  "我想抽支香烟。"从来不抽香烟的丁光辉向魏大若说。

  魏大若把香烟和打火机放在桌子上,丁光辉拿了香烟,点上,抽了口,呛了直咳嗽,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苦笑着看看魏大若。

  "算我倒霉,遇到了你。"这就是丁光辉的开场白,丁光辉绝望的笑笑。

  魏大若微笑着说,"遇到我未必是坏事,虽说你肯定要在监狱里度过很长一段的时间。我可以说,至少你从今往后,晚上睡觉,不再需要提心吊胆了。"

  "我从来没有提心吊胆过。"

  "就只有你自己相信……既然想说,你就说吧。"

  "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呢?"

  "那就看你想说什么了,你的事情,也不是一件两件。"

  "我身上就是有点事情,那也是微不足道的,何况,我并不是主谋,也就是一杆被人使唤的枪。"

  "你想好了,愿意说的,你就说,不愿意说的,你就不要说。"

  "其实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我劝你。"丁光辉居然能微笑着忠告魏大若。

  "没有我不能听不敢听的。"魏大若也微笑着回敬丁光辉,"在延江的司法系统里,大概没有不知道我魏大若是什么样的脾气,怎么个人吧?说吧,我听着呢。"

  "你没有顺利出任延江市检察院检察长,就该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还用得着我说?"丁光辉的话里居然充满着挑衅的味道。

  "我想听听谁是你的幕后支使。"魏大若沉着应对,不会因为丁光辉的刺激,而波动情绪。

  "要我看啊,该是要死不得,要活,也不得。"

  "那我还真得需要有点准备。"魏大若的身子欠了欠,注视着丁光辉,说,"你也听明白了,我这个人最不怕的就是打击报复。别人的打击报复,更加激起我反击的欲望……所以,我不怕打击,你说吧。"

  魏大若站起身来,目光里还是透出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刚才那一番话说得虽然声音不大,但谁也听得出来其中满含着愤怒。其实,魏大若不应该这样,该保持平静。可魏大若在丁光辉挑衅的话语中,想到了躺在北京佑安医院的妻子,想到了女儿学校的老师打来的电话。若是所有的灾难放在魏大若身上,魏大若能做到泰然处之,可这些灾难却一个个地落在他的亲人身上,对待这种卑鄙,魏大若怎么也按捺不住心头之恨。

  丁光辉狐疑地看着魏大若,因为丁光辉所知道的魏大若,不是这么就容易被激怒的人,委琐的丁光辉脑子一转,马上改变了想说的念头,沉默了。

  "就从刘埕说起吧。"张立勋在一边扔过来一只丁光辉最怕爆发的炸弹。

  "刘埕?"丁光辉打了个激灵,随即一丝安慰掠过去:刘埕不可能发生状况。

  张立勋没再和丁光辉说什么,看了看魏大若。魏大若为自己刚才的失态而后悔,本来刘埕这张牌魏大若想暂时放一放的,看来不得不拿出来了,要不,丁光辉会再次把嘴紧紧地闭上,消耗掉魏大若的时间。魏大若朝张立勋使了个眼色,张立勋站起身来,走了出去,一会儿,手里拎着一只笔记本电脑进来来。魏大若的笔记本电脑一直放在小车里,没拿出来,现在不得不让张立勋把他取来。张立勋把笔记本电脑放在魏大若的桌子上。魏大若把电脑打开,调出一个文件,看了看,把笔记本电脑转了方向,显示屏朝着丁光辉。

  "麻烦你暂时抬起头来看一眼。"魏大若完全恢复了平静。

  丁光辉小心地抬起了脑袋,然后就是半张着嘴,瞪大眼睛,没发出一点声音。丁光辉只觉得浑身发热,额头上的汗,沁了出来,双手使劲地抓着椅子的把手,竭力想保持着平静,不使身子颤抖,可这一切随着画面上的图案一张张地显示,丁光辉颤抖不已的身子,使自己从椅子上跌倒在地上。

  "你是不是觉得为刘埕做的保外就医做得滴水不漏?"魏大若电脑显示屏转到自己这边,把电脑关上,"而且,我们手里所掌握的有关你与犯罪分子联合起来所做的此类事情,不单单是这么一件。"

  丁光辉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脑袋一直抵在裤裆上。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政府对待犯罪分子的政策,二十多年来,你是天天看到这两句话的吧。"魏大若站起身来,走过去,把丁光辉从地上拉起来,让他坐在椅子上,"据我所知,做这么大的事情,凭你丁光辉自己,还真的没那么大的能耐,你呢,也是在别人的教唆、怂恿,甚至是安排之下所为,也就是你自己认识到的,你就是一杆被使唤的枪……法律方面的内容和条款,你清楚,若是需要我魏大若帮忙,一是根据你的交代情况,在提起公诉时,我们可以尽量考虑你的交代表现中的立功成分;二呢,我可以给你请延江市最好的律师;第三,检察院会向法院提出量刑方面的看法,在判刑是酌情考虑。你就是自己不想,我还是要替你想想,毕竟老母亲在世的时间也不会太长,年迈了,有朝一日,老母亲去世时,你不会不想能够守在老母亲的身边吧?"

  丁光辉的脑袋还是低着,身子中像是突然被抽去了支撑。

  张立勋见丁光辉状,刚要张口说话,被魏大若的眼神制止了。

  丁光辉在沉默了良久之后,缓慢地抬起头来,木讷地看看魏大若,再看看倪航,然后转向张立勋,最后把目光再落在魏大若的身上。

  "张立勋,你把那段录像再调出来给丁医生看看。"

  魏大若吩咐着,然后拿出香烟,点上一支,递给丁光辉。

  丁光辉没有伸出手去接,而是努力地张开干裂的嘴唇,让魏大若把香烟插在他的嘴里。丁光辉使劲地抽着香烟,烟雾在面前飘着,飘着。

  电脑显示屏上的画面又出来了,那是魏大若扮作王大刚在江南别墅里所拍摄的画面:一辆宝马车行驶到9号别墅门口,停了下来,别墅里先出来一个女人,四周打量了一下,女人回去了,随即又出来一个男人,走出来,向更远的方向环视着,确认周围没有人,一手拉开车门,有手朝屋子里招着,屋子里立即走出一位西装笔挺的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而那人就是刘埕。

  香烟从丁光辉的嘴上脱落在地上,丁光辉不由自主地从椅子上再次跌落在地上,双膝着地,有气无力地说了句:"我说……魏局。"

  11

  一直到天亮,丁光辉才止住了话头。

  丁光辉把他这十多年来主要的事情都交代了,即便还有什么,丁光辉也不会再隐瞒了。见丁光辉眼皮耷拉着,魏大若低声地与倪航和张立勋商量了一下。

  "丁医生,先送你回去休息,下午咱们再谈,好不好?"魏大若前倾着身子,看着丁光辉。

  丁光辉点了点头,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身子斜着靠在椅子上,半死不活的。魏大若对张立勋说,"去看看管教,把他送回号房去好好休息,想吃什么,尽量满足,最好是加点营养,钱我们来支付。"

  张立勋出去一会儿,和看守所的管教一起进来,魏大若向管教关照了几句,并且和管教打了声招呼,这么早把他喊醒,表示了歉意。管教反不好意思地说,"你们不是一夜都没睡吗?"

  送走丁光辉之后,魏大若先走出去,到自来水龙头上连头带脸全冲了一下,伸手摸口袋,口袋里没手绢,倪航在一边看到了,把自己的手绢给魏大若,魏大若一看,没接,索性撩起衣服,连头带脸擦了一个遍。

  "倪航,你今天就在沿江市的宾馆里先休息一下,然后把丁光辉口供中牵扯到的重要人和事,全部整理出来,下午我回来,咱们一起商量下一不工作。"魏大若关照着,"一定要先休息,休息好,脑子才能清醒。对了,你把材料整理两份,按照老规矩办。"

  "我知道,魏局。"倪航答应着,"对了,魏局,若麦的事……"

  "我这就赶回延江,先和若麦谈谈再说。"魏大若长叹了一口气。

  张立勋走过来,"师傅,我开车送你。"

  "不,你也回宾馆休息。"魏大若说完,扫视了一下倪航和张立勋,"纪律方面的话我就不说了。"

  倪航和张立勋点点头,倪航说,"放心吧,魏局。"

  魏大若转身上了小车,张立勋一边喊着,"师傅,路上小心。"

  魏大若听到后,朝倪航和张立勋点点头,随即发动了小车。倪航和张立勋一直跟在小车后面走着,直到小车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为什么好人总是要受到这么多的折磨?"倪航看着消失了魏大若小车的路,自言自语,"不是说好人一生平安吗?"

  "谁知道呢?"张立勋也像是自言自语,"那是愿望,不是现实……有几个好人的日子过得有坏人好的?"

  两人相互看了一下,转过身去,朝沿江市宾馆方向走去。

  一夜审下来,有几个官员是魏大若没有预料到的,这使他的心情变得复杂,加上女儿的事情,魏大若怎么还可能有睡意呢?已经出了沿江市区的魏大若,把小车两边的车窗玻璃全部摇了下来,秋天早晨那凉丝丝的风,把魏大若吹的保持了足够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