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小玉跟着苏三趟刚一进黑漆漆的屋,就感到一股阴森的冷气,心里又是一个冷颤。

    “大爷,灯绳在哪呀?”

    “死人的灵魂怕亮,不能开灯。”

    三趟用打火机点燃了蜡烛。微弱的烛光摇曳不定,使焦小玉更加害怕。

    “你过来。”

    苏三趟手举着蜡烛,烛光下是破!目的方桌。

    “过来呀,你没听见?”

    焦小玉的双腿僵直,她想逃出去,但迈不开腿。

    “这张破桌子,就是他们一家吃饭的地方。你看这锅,锅里就是鸡饲料熬的粥。”

    黑乎乎的,锅里什么也看不见。

    苏三趟把蜡举到墙前,在惨淡的烛光下布满墙壁的奖状在焦小玉看来像是一张张剪纸钱用的黄桂纸。

    “看见了吗,全是奖状,一钱不值,擦屁股都没人要。”

    两个人默默对峙了几分钟,焦小玉总觉得屋里还有别人。

    “进里屋吧。”

    见焦小玉站着不动,苏三趟左手举蜡,右手拉住焦小玉的手,进了里屋。

    “三个尸体,就停在这铺上。林市长装疯卖傻也倒在这铺上。”

    焦小玉不敢往炕上看,哆嗦着说:“屋里…有点凉。”

    “死人不怕冷。”

    苏三趟穿鞋上了铺,把蜡举到墙前,那几个字几乎看不见了。

    “你念念这几个字。”

    “看不清呀。”

    “那我念给你听,‘我们去找毛主席问个明白’。”

    “大爷…戏又不是勘查现场…刊您的屋说,行不?”

    苏三趟索性盘腿坐在铺上,把蜡倾斜,满了儿满后把蜡立在铺上。

    “纯粹是瞎掰,毛主席就是翻个身,从水晶格里站起来,他能说明白吗?双喜这爷儿俩是鬼迷心窍了。也难怪,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工人的铁饭碗,说砸就给砸了。说是改了革了,怎么只改工人,不改当官的?当官的比资本家还王道,动不动拿政策压作,你要敢放个屁,立马代化、下岗、卷铺盖滚蛋!当官的呢,这儿出了毛病,换个地方照样当官。工厂让他们卖了,机器设备让他们卖了,钱呢?全装进他们的腰包。这叫官逼民反……”

    在阴森恐怖的自杀现场,在微弱的烛光下,听一个老人漫无边际的胡扯,焦小玉不能忍受了,但也不敢发作,便委婉地说:“大爷,这屋子太冷,阴冷阴冷的,您老身子板又单薄,冻病了麻烦。咱们还是回您的屋说话吧。”

    苏三趟拍拍销沿说:“坐。”

    “我还是站着吧,站着暖和点。”

    “我还没问你姓甚名谁呢?”

    “焦小玉。名字特主,是不是?”

    “那你和市委焦书记是一个姓呀。从电视上我看焦书记两眉之间是针倒立,怕是有牢狱之灭等着他呢。这话千万别说出去,传出去,我真不死掉块肉了。”

    焦小玉心里一沉,难道叔叔会出那么大的事?故意问:“真的?焦书记那么大的官儿还会出事?”

    “乌纱帽是戴在脑袋上的,不是长在脑袋上的,大风一刮,不就刮跑了,嘻嘻,这种事历朝历代多啦!”

    “苏大爷,您还是言归正传。您跟王双喜父子是邻居,远亲不如近邻,您谈谈他们的情况。”

    苏三趟磕磕烟袋锅子说:“王紧跟一家子人是死了,魂儿还留在这屋子里,四十九天之后才离开。我们看不见他们,他们能看见我们,还能听见我们谈话。其实,我能看见他们。小玉,你看顶棚那个左角。”

    焦小玉的牙齿打颤,两眼只盯住跳动的火苗,什么也不看。

    “紧跟的魂儿就在那儿飘着,还往下看,看咱俩。你别怕,你是来替他伸冤屈的,他不会害你。小玉,你以为是你的两腿自己走来的?才不是呢,是王紧跟的魂儿勾着你来的。他要借你的嘴说话。骗了活人,情有可原,这世道就是你骗我一把,我骗你一把。但要骗了死人,是要遭报应的,这点你可要记住了。紧跟现在是借我的嘴说话,我一句也不敢瞎说,知道的就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以后,紧跟就要借你的嘴说话了,知道的你要反映上去,不知道的你要调查,变成知道,才能让王紧跟的灵魂踏踏实实地去丰都城。”

    苏三趟停了停,从炕上拿起蜡,举到焦小玉的脸前。

    焦小玉觉得火苗里跳动着王紧跟的冤魂。

    “孩子,你的脸色不好。”苏三趟冲着顶棚挥挥手,“跟呀,你们离这孩子远点,别扑着她。”

    苏三趟把熄灭了的烟斗塞在焦小玉冰凉的手里。

    “握着它,有点热乎气儿,鬼魂就不敢碰你。”

    焦小玉紧握着烟斗,心里一阵阵恶心。

    “那是紧跟自杀前三天的晚上十点多钟,我就听隔壁一声大叫,‘你滚!滚!以后再也别来找我!’我听出这是紧跟的声音,他这是冲谁发火呢?隔壁门一响,像是有人出来。我悄悄推开门,想看看出来的是谁。一个男人出了紧跟的屋门,借着月光我一看,原来是厂基建处处长余大金。我心里就纷上闷儿了,大处长找小工人,又是深更半夜的,不对头啊。余大金的背影还没消失,屋里就传出紧跟的哭声,深更半夜的,他不敢哭出声,便咽,让人听了特伤心。我敲敲门说了一句,‘跟呀’,上我屋来,咱爷俩儿喝两口。

    “他过来了,把他一肚子心酸告诉了我。跟呀,我把你的事这就告诉她了。你要是同意,就弄出个动静来。要是不愿意,就什么声也别出。我自然就什么也不告诉她。”

    焦小玉被恐怖感紧紧地包围,难道活人真能和死人对话?看苏三趟那副认真侧耳倾听的模样,好像这一切都是真的。

    突然,蜡烛一声爆裂,火苗上窜,进出几个小火星。

    焦小玉的心咯咯剧跳。鬼魂显灵了?

    “跟呀,我知道你同意了。死了,死了,一死百了,还要那面子管屁用。你没事了,往后稍稍,别扑着她。找个好人替你说话也不容易。”

    蜡烛上的淡蓝色火苗平静下来。

    “紧跟第一次偷鸡饲料,我就知道了……”

    半夜十二点多,王紧跟捂着肚子到了隔壁。

    “苏大爷,我不好受,肚子不好受。”

    “跟呀,你脸怎么蜡黄蜡黄的,盖上张纸,哭得过了。”

    苏三趟扶王紧跟坐在板凳上,伸手给他把脉。

    “跟呀,你是胃火上升,肾水干枯,肝盛脾弱啊!吃了什么不顺口的东西?”

    王紧跟两眼发呆,半天不说话。

    “讳疾忌医,我怎么给你看病?说呀。”

    突然,王紧跟趴在桌了上哭起来。

    “大爷,我不是人,我做了坏事,做了坏事……我一辈子没做过坏事,到底还是做了坏事……我……当了贼呀……”

    “你?当贼?送上门的东西你都不要,你有当贼的那两下子,还算你出息了呢!你别逗我乐了。”

    “我……偷了养鸡场的鸡饲料,熬粥……我是个贼呀!”

    苏三趟拿起二锅头酒瓶子,对着嘴灌了一口。把酒瓶子狠狠朝桌面上一域,大骂:“你小子,窝囊废!偷鸡饲料?你怎么不去偷钱包!偷百货商店!偷当官的万贯家财!那也算你是条汉子!偏偏去偷鸡饲料,那是人吃的东西?咱们再穷,也是人呀,能吃那玩意吗!你不是给你爸丢脸,你是给人、一撇一捺的人丢脸呀!”

    “大爷,以后我可怎么做人……我当了贼……我是劳模,我爸是劳模,我们是劳模之家…我对不起墙上的奖状,我对不起劳模的称号……”

    苏三趟猛地拍桌子大叫:“歇着吧你!还念念不忘你是劳模呢!劳动模范,劳动模范,先劳动后才能当模范。你王紧跟眼下让人家下了岗,连劳动的资格都没有了,你还是什么劳动模范?操!不是我说你们老王家,你们把挂在墙上的擦屁股纸看得也太重了!一张纸,就把你们父子俩骗了一辈子,最后混到偷鸡食!你看看那些当官的,大勋章人家有得是,从来不当回事,不戴那玩意儿。人家戴的是永不磨损雷达表、劳力士!戴着勋章再伸手去接钱,人家觉得别扭。你们倒好,天天把奖状当菩萨供着!好,好,要当贼,咱们一块儿干,我先把那些假菩萨拆了."

    苏三趟几步跨出房门,又几步蹿进王紧跟家外屋。他一眼看见桌上几碗糊糊状的鸡饲料,顿时火冒三丈,一个箭步扑到墙跟,伸手扯下墙上一个奖状大镜框,狠狠地摔在地上。“哗啦”一声玻璃碴溅得满地都是。

    王双喜干瘦的身躯抱住了苏三趟的腰,惊慌地叫道:“三趟!你这是干什么?拿奖状出哪门子气?”

    苏三趟还要伸手去拉、去拽、去扯墙上那一排排奖状,王紧跟跑过来,用身体挡住奖状,哭着说:“苏大爷,我求您了,留下它们吧,这是我们父子俩一辈子的见证啊!”

    王紧跟的老婆抹着眼泪进了里屋。

    苏三趟被父子俩紧紧抱住。他长叹一声,流下热泪,“你们哪!你们哪!你们一辈子也开不了窍,活得也太冤啦!”

    “第二天,我给他们买了半面袋馒头。这父子俩死说活说就是不收下,我急了,威胁他们,再不收下,我就满世界嚷嚷你们偷鸡饲料,他们才收下了。唉!姑娘,你吃过鸡饲料没有?”

    焦小玉的心深深地被王紧跟一家的遭遇刺痛,她想起了在富豪俱乐部自己钦下的一杯价值三百元的鸡尾酒,想起了叔叔焦鹏远在高尔夫球场每杆六十万的豪赌,想起了表哥焦东方伙同何启章转移的一个亿和转移到国外的几千万美元,想起了在银行查账发现的几十个亿的呆账,只要首长画个圈从此就一笔勾销……而同在一个城市,同一个夜晚,却是共和国的劳动模范偷吃鸡饲料!

    她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出神。忽然想到,这双母亲送的意大利进口皮鞋也一千多元呢,足够王紧跟一家两三个月的生活费。

    对这阴森森的屋子,她已不那么恐惧,却被内疚所俘获,仿佛她欠这家人些什么,欠些什么呢?

    “大爷,你细说说王紧跟吵架的事。”

    “你问那件事,是我在屋里听见的。简易楼,就不是人住的东西,东屋放个屁,西屋听得真真的。要不然怎么说,东屋里两口子上床,西屋里光棍顶不住呢。吵架,是这么个原由

    “那屋,没事吧?”

    “你说苏大爷,他一天是三饱两倒,早睡了。”

    “我原想约你去饭店谈,怕你不去,就来了。小王,我是按照厂党委的指示,给你送补发的工资来了。你下岗这十个月的工资,一分不少,按原薪给你补齐。还有你父亲的退休工资,该报销的医药费,连同给你们一家的补助,一共是一万块。从银行取出来的,封条还没拆呢,数数严。”

    “余处长,这钱你先收起来。是每个下岗工人,都照原薪补发吗?”

    “天上掉馅饼呢?不上班,天天在家睡觉,舒舒坦坦的,每月发全薪,那还叫下岗?那是老干部离休!只补给你一个人,对外千万不要说哟。厂党委重视你,培养你,才把你安排到制冷厂当电工组长嘛。只要你听话,过一阵子,你还可以回制冷厂上班。”

    ‘钱是职代会代表,做事要对得起工人……”

    “别提你什么代表,职代会早名存实亡了,还代什么表,扯蛋。现在人人只代表自己,能代表好自己就不错了。紧跟,你就没代表好自己,年轻轻的、又有技术,还是下了岗。看看你,过的是什么日子。钱,我是给你带来了,就要你一句话。你心里明镜似的,厂里有那么几个人,写黑材料,告黑状。没有不透风的墙,听说你和你爸爸也参与了此事。你们父子俩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当枪使了。你们是劳模,说话有分量,上级也信任,他们利用的就是这点。上了贼船没关系,下船就是了。你把举报信交出来,把这一小撮人的阴谋诡计揭发出来,我保证你立刻就回去上班。”

    “我没听说过什么阴谋诡计的事。要说党员超级向上反映情况,是党员的权利,是很正常的事。”

    “你别傻了。看你们父子俩是党培养多年的老实人,我才特意跑来,指给你一条光明大道。你要不走,我也就帮不上忙了。但是我要警告你,就凭你们几个阿猫阿狗,要告黑状,到头来倒霉的只有你们自己。制冷厂是田大姐代表市委抓的典型,后台硬得很呢,你们告得下来?毗坤撼大树,可笑不自量。这一万块钱,摆在这,你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吧?痛快点,一句话。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你们再这么穷下去,紧跟,不是我说你,只怕你老婆要去卖裤裆……”

    “滚!滚出去!拿着你的臭钱,给我滚出去广

    铺上的蜡烛快熄灭了,烛泪堆成了松软的一摊。

    “我这耳朵,比录音机还灵,只有看门房的才有这本事。紧跟和余处长的对话,我记得八九不离十吧。”

    焦小玉把烛泪捏在一起,火苗又旺了些。

    “‘大爷,这个余处长叫什么?”

    “余大金。我是看着他怎么爬上来的。原来是个水暖工,后来当上了采购,不到两年功夫,先当上总务科科长,后来当上了副处长,处长。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鼓捣上去的,肯定是把领导摆平了。”

    “余大金说的那个田大姐,是谁呀?”

    苏三趟又抽起了旱烟,寻思了一阵说:“不把牢的话,我不敢说。常听厂领导聊天时田大姐长田大姐短的。闹合资那阵子,有个叫田醒的大官来过几趟,前呼后拥的,派头大了。余大金说的田大姐是不是就是田醒,我说不准。”

    蜡烛终于熄灭了,一片漆黑,只有烟袋锅闪着火亮。

    屋内死一般沉寂,焦小玉打了个冷颤。

    夜里十点,方浩输完液,没有离开,听周森林和焦小玉汇报。病房,成了他的第二办公室。

    听完焦小玉的汇报,方浩皱起了眉头。

    “唉,有些人说我专整高级干部。其实,我最怕牵涉到高级干部,一听到某某干部的名字,心里就咯陵一下。不是怕他们的权势,是痛心。田醒同志带职下过重机厂一段时间,抓了制冷厂的合资。要是田醒同志与重机集团的问题牵涉很深,我们的压力就更大了。老周,陈虎有消息吗?”

    周森林从公文包取出三张电脑图片,交给方浩。

    “陈虎的工作有进展。尽管当地警方不那么配合,但他们还是搜查了郝相寿在甘蔗园工棚留下的遗物。陈虎勘查现场时发现,床铺很零乱,日常用品没有带走,种种迹象显示,郝相寿可能是因被绑架而突然失踪。详细情况陈虎很快赶回国当面汇报。这三张照片是搜查郝相寿褥子的夹层发现的,陈虎通过国际刑警组织的电脑网络传回的。”

    方浩戴上花镜,仔细看电脑下载的图片。第一张图片上是郝相寿与一个二十几岁异常艳丽的女人在湖畔长椅上的合影,郝相寿的手臂搭在女人的肩上。第二张照片是这个陌生女人穿着比基尼与郝相寿在棕桐海滩的合影。第三张照片是这个女人靠在一辆红色宝马车的全身像,由于是从车头方向拍摄的,能隐约可见车牌号码。

    方法把照片递给焦小玉。

    “你也看看,然后谈谈感想。”

    焦小玉对着照片端详良久说:“郝相寿逃亡还带着这个女人的照片,足见他与这个女人关系不同寻常。这个女人身高应在一米七五左右,身材匀称,和何启章的小蜜崔燕不相上下,说不定也是个模特;第三,这个女人经常在我市活动,这辆宝马车是我市的牌照,可惜号码看不清楚;第四,棕桐海滩这张照片不像是在海南拍摄的,从背景上咖啡厅的英文字母和风光上看,我猜是夏威夷,郝相寿和这个女人到过夏威夷。这都是我瞎猜的,你们别笑话。”

    周森林满意地笑了。

    “小玉,你天生是个干侦查员的好材料。这三张照片已经鉴定过了,穿泳装的那张确实是在夏威夷拍摄的。汽车牌照号码只要做一下技术处理,可能会辨认出来。方书记,要不要开个会,把有关方面找来,一起研究研究?”

    方浩摊开双手。“你看,我这两只手,扎得没好地方了。开会,怕是没时间了。一会儿落局长来谈重机厂的事,工人们在酝酿上街游行。明天上午市委召开会议,讨论重机集团和制冷厂的问题。老周,你和小工着手找到这个女人,她姓什么,叫什么,住在什么地方,摸摸基本情况。”

    “哎哟,”周森林拍了下脑袋,“我倒忘了。有关部门要提审李浩义和焦东方,我明天要跟他们一起飞过去,我不在场不行呀。我也是忙晕了,连这么大的事都给忘了。”

    “老周,你要当心身体,别混到跟我一样天天到医院打吊针。小玉,你先干起来嘛。”

    公安局长蒋大宾敲门,周森林和焦小玉站起来让座。

    “老蒋,你来的真是时候,我们谈完了。”

    周森林、焦小玉退出。蒋大宾坐下说:“方书记,我们连番轰炸,只怕你身体扛不住呀。”

    “扛不住也得扛。防止重机和制冷的工人上街,你采取措施了吗?”

    “焦点是工人们要求释放施三宝。检察院等着起诉,但陶铁良还没有拿出侦查终结报告。已经采取了说服与封闭并举的办法,厂党委和工会很配合,不让三个以上的人集会,更不许上街。市局防暴大队已经进人待命状态。”

    方浩脸上阴云密布,呼吸也变得急促。

    “老蒋,全心全意依靠工人阶级这个原则是不能动摇的。既要坚决地防止事态扩大和恶化,又不能伤害工人弟兄的感情,矛盾激化了不好收拾。明天上午市委开会专门研究这个问题,你也参加吧?”

    “焦书记通知我了,我参加。”

    “其实,王双喜、家自杀,是问题的现象,不是问题的本质。本质还是国有大中型企业的改革遇到了困难,也不能排除重机集团领导班子的自身的问题……”

    方浩沉默了。蒋大宾以为方浩在思考问题,等了一会儿不见出声,才知道方浩昏过去了。

    “护士!护士!”

    蒋大宾冲出病房,去找护士和值班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