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的三军齐步而来,侍卫亲军、团营、边军三列并军素来以军容严整而著称,团营、边军一同亮相,自然压力不小。今日两家将兵都换了全新戎装,各个精神~,不甘人后。为求整齐划一,此次校阅用的统一为侍卫亲军口令、军礼。搬师回来这一路上,团营、边军将士练得不亦乐乎。
走在最前列的是三家各百名将兵组成的方阵,这些都是在此次剿贼乱之战中立有大功的将士。他们手持此战缴获的响马首领伪官印、官袍、军旗。和着战鼓声,将士们昂首齐步来到正德面前。立正之后,众将士一排排上前,将战利品掷在正德车辇前,齐行军礼后离去。这一出可说是别出心裁,胜利者的傲气演绎得淋漓尽致,让人看着很是提气。正德与在场群臣、京师军民看着都觉得新鲜,周遭叫好声震天响。
这一招,自然是冯虞仿着后世苏联一九四五年红场之举。这回山东作战,响马魁首全数阵斩,一般头目捕获虽多,京师献俘却不够分量,校阅时如何撑场面,让冯虞颇费了一番思量,最后憋出一招。如今看来,很是管用。
之后便是献俘、校阅三军。看着侍卫亲军、团营、边军都按新军令、步法受阅,别人只觉新鲜,正德却是心弦一动,龙颜大悦。
校阅之后,正德特于武英殿赐宴犒劳三军指挥四品以上武官,以及内阁、部院主官。一般将士归营,也有御赐牛酒。
御宴开始前,正颁旨封赏。此次从征众将,品衔各升一级,立大功者此外再行封赏。冯虞是役全盘指挥,有大功于社稷,恩准一等镇辽侯爵位世袭,赐奉天运推诚宣力武臣袭封诰券,岁禄加五百石,加少保、宣威将军衔。
筵席散后,正德留下冯虞内阁、兵部、户部议事。正德说道:“这回剿贼平乱,朕有两大心得。一是侍卫亲军战力绝伦。之前朝妄十万兵马,坐视贼寇流窜无可奈何。侍卫亲军两万兵马却一战击灭贼众二十余万,大局一举而定。若是全国诸路兵马皆能如此善战,我大明则从此安如泰山。再有,这回福建水师北上参与平乱战事,封敌退路,奇兵夺城,屡菱勋。原本在朕眼中,水师不过是防倭稽盗,不想还能由海向陆,排上好大用场。朕打算…”
话未说完,只见一干文官脸色极为凝重,尤其是户部尚~>,脸已绿了。
不过正德却毫不乎,自顾自说道:“朕打算,以侍卫亲军为标杆,刷新军制,增配火器。第一拨,就是九边。第二么,朕打算将福建水师一分为二,以长江为界,建南北两洋水师。各沿海驻防水师分别归属听用。在福州府、天津卫分设北洋水师都督府,分镇全国海防事务并分辖两洋水师。若是两洋水师皆有今日福建水师战力,我大明万里海疆无忧矣。”
众文官听罢,一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相互交换了一番眼色。
户部尚书王琼出列陈奏:“皇上,精武强固然是好事。只是臣担心开销过大,户部担不起。”
正德一愣“为何?”
“据臣所知,边军以万人计,年耗银八万,粮四万石。而侍卫亲军区区五万人马,去年不算战费,各项花销即达银九十万两,粮三十万石。这还不计工料工本与市价差额。如今我大明养兵百二十万有余,若皆如侍卫亲军一般开销,即年耗银两千一百六十万两,粮七百二十万石。如今,不说漕粮,户部年入过三四百万两,如何支撑?今年又值战乱初息,各地抚恤、重建花销极大,涂炭之地豁免钱粮,收入反不如往年,臣无能,捉襟见肘。”
此时,杨一清转问冯虞:“冯大人,请教一事。”
“不敢,请讲。”
“请问福建水师如今有船多少?有兵多少?供养船兵,一年耗银多少?”
冯虞笑道:“国家经制,各有定数。”
李东阳笑道:“国城,就不用藏私了吧。国家经制养地什么兵咱们都有数,大明沿海各省所有水师加到一起,也不是你福建一家的对手。”
冯虞尴尬一笑,说道:“既然如此,我实话实说,如今福建水师有大小船艇三百余,大小炮千位,水陆师近三万。至于养兵所费,部分靠福州市舶司、百工使司,部分靠海商募捐。至于正经饷银军费,只够吃饭开销。养如此一支水师,一年没有二百万两银子维持不了。这只是维持,若要再添大船铸重炮,开销还得另计。”
一番
君臣全都大张了嘴巴,呆住了。冯虞笑道:“不错,是用银子堆出来的,还得堆到妙处!”
正德算了算水陆两军整建开销,泄了气。“如此说来,一年没个两千五百万两,压根就没啥想头了?”
“是。”
李东阳却拈着胡子沉吟不语。只一清问道:“冯大人,方才你说水师军费许多出自商人纳捐?哪来的钱?商人一贯是一毛不拔,何却如此慷慨?”
冯虞笑道:“杨大人问得好!请问,是人命值钱还是钱财要紧?”
“没了性命钱财用?”
冯虞点头道:“这就是了。原。福建沿海盗匪纵横,抢船害命。不论是闽商还是夷商,受其毒害苦久。我主持海防以来,造大船,练精兵,扫荡海疆,灭倭除寇。这些海商才算是过了个清静日子。要知道,跑一趟南洋下来,获利几十上百万不过寻常事,只要我大明水师脑控御四海,让这些个商人安心经商,拿些许银钱出来孝敬朝廷军马,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正德目光灼灼“国城,你说实话,些海商一年水师多少银钱?”
“也不算太多,一百十万打底。”
一干君臣几乎晕倒。只听冯虞说道:“这还不算什么,每年捎回乡给家中花用的还不止这些呢?”
李东阳手拈须髯,叹道:“通海生,获利此之厚?”
“阁老,听说今年海商在苏门答剌与红商人接上生意,日后便可不经陆路直至极西,获利远非如今可比。”
李东阳连连点头,若有所思,口中轻声叨念:“怪不得,怪不得…”
王琼又问:“既然如此,为何三大市舶司一年所收赋税不过数十万?”话一出口,连王琼自己都觉着问得傻。一干文臣都抬头望天,佯装不曾听见。哪知正德却连连点头,冲着冯虞吧嗒吧嗒眼皮,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
冯虞只得说道:“自太祖禁海,明令濒海居民,私通外国,贸易番物者,正犯极刑。家人戍边,知情故从者同罪。凡擅杂邺桅以上违式大船,将带违禁货物下海前往番国买卖者枭首示众。只要有些门道,哪个愿往市舶司报备?纳税也就罢了,还需贿赂镇守以求关引,回头还落个把柄,指不定哪一日便引来祸患。此外,私自通商者,皆是豪门巨富,市舶司如何敢去寻这些人地晦气?其实不单福建,整个江南官场与海商私下交结,可说是千丝万偻,已是剪不断理还乱了。”
说起来,冯虞所说这些,在座文官心中多少都是有数的。可百年来少有人在官面上公然说来,今日听冯虞如此不加避讳地一一道来,不免感慨者有之,唏嘘者有之。至于义愤,早过了那个年岁了。
今日正德召人议事,原本只打算多弄些银钱精武备战而已,也好对冯虞有个安排,不想却牵出这么个话题来,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议出个定论来的,只能再议。叮嘱冯虞拿出个建军方略,内阁商议如何筹款之后,正德便起驾玩儿去了。
冯虞看众臣各自散去,紧走几步,追上李东阳。
“我说阁老,今日怎么牵扯到这上头来了?不会是…”
李东阳白了他一眼“老夫要发难,也不必等到今天。再说了,商议筹款,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脚吗?还是老规矩,吃过晚饭来我家中,咱们爷俩得好好商议商议。”
冯虞苦笑一声,告辞离去。
回到家中,冯母与妻子儿女早在大堂中等得心焦。一见冯虞进来,众人喜上眉梢,顿时围了上来。冯虞与母亲问安后,笑道:“不必围着看了。打了几个月的仗,一根毛都没伤着。”
杨云一撇嘴“邸报上说你一马当先杀入贼军老巢,阵斩贼魁,看得咱们心里头都发虚。以后打仗可别逞英雄,身为大军统帅,哪有如此亲身上阵厮杀的。”
冯虞嘿嘿一笑:“为夫可不是那等莽汉。单是身边亲卫就比贼寇守军兵力还多,痛打落水狗么,哪个不会。这些时日,你们过得怎样?京师饮食水土还习惯么?”
冯母说道:“只是干了些,倒没什么惯不惯的。这些日子,左右无事,两个媳妇陪着我四下去逛了逛,京师毕竟是京师啊,好大气魄!”
一家人正热络叙谈着,有家丁来报:“主子,外头有个…有个鞑子来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