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原先的鞑靼大营中一片漆黑。重新布防的时间不够,熄灭篝火却只是眨眼间事。鞑子先锋取下腰间的套索,在头顶用力挥舞,准备如法炮制拉倒栅墙。冷不丁的,黑暗中劈头盖脸飞出密匝匝的一排排利箭。上百鞑子骑兵应声而倒。

 遭到这出乎意料的迎头痛击,鞑靼骑兵一时有些慌乱,有的不管不顾,打算继续突进,对栅墙下手;有的却是拨转马头,支起圆盾避箭,冲击队形一时大乱。在几名百户的招呼下,先锋队方才安定下来,一起弯弓搭箭朝着栅墙那头回射过去。可惜除了箭矢射中木头的“咄咄”之声,再无别的动静。看来偷袭者早已退到远处了。

 一拳打在棉花包上。看着身后不断涌来的中军大队。愤怒的鞑靼前锋将怒火全撒到栅墙上,纷纷抛出套索拉倒木栅。有些急红眼的干脆高举刀斧,冲着木栅连劈带砍。不一会儿工夫,大营东西北三面的栅墙便豁开了几十个大口子。蜂拥而至的鞑子骑队高声喊杀着一拥而

 冲了没几步,不少打头的骑兵在战马的悲鸣声中,连人带马翻倒在地。紧随其后的将兵收不住去势,被绊得人仰马翻。远处的冯虞看了不住窃笑。这正是他的得意之作----三脚钉造就的好戏。这东西铸造起来毫不费事,撒布时麻袋一抖就是一大片,对付骑兵冲阵是极管用的。现下工坊火器产能一时半会儿还上不去,盔甲又有现成的,大堆遵化弄来的生铁无处可用,便产了一批三脚钉,今日正好用上。

 待到鞑靼将兵探明情形,一个个破口怒骂汉人卑鄙。在各级军官调度之下,鞑子重整队列,准备再度起速冲营。此时,一轮红日从天边的云层中探出头来,洒下今天的第一缕阳光。正西方向的鞑靼攻击部队猛抬头。惊愕地发现。就在他们面前不远处,大队骑兵排成锥形冲锋阵列,挥眈眈。太阳就在这群骑兵身后升起。似为这些将士们披上一层金色的斗篷。猛一看,竟似金甲天兵下凡一般。

 只见队头处一员大将将手中大刀往空中一举。大吼一声:“弟兄们,杀贼报国----”随着这一声喊,上千铁骑发起集团冲锋,转眼间便如排山倒海一般直撞入鞑子人群中。骑兵结阵对撞,哪一方早一步提起冲击速度。便在势能上占了极大便宜。趁着鞑靼军慌乱之际,明军率先冲击,提起马速,一下子就将对方前阵冲了个七零八落。尤其是打头的赵化成,直入煞神一般。一柄大刀舞得上下翻飞,当者披靡。转眼便将两名鞑子百户十余名兵卒斩于马下。

 西路这千余鞑靼军在如此突然而暴烈的冲击下迅速崩溃,连连后退。正当领军千户大呼小叫地号召手下结阵反击之时,明军战阵在劣谟官地统帅之下,全军右转,就在他面前划了个漂亮地弧线,径直往大营正北方向突去。

 “不好!”这千户一下子回过味来,这分明是要突击北方攻营的友军!于是他赶忙领着方才给打得晕头转向的手下,抛下面前一地地阵亡袍泽与伤兵。乱哄哄地随后追了过去。

 北面伏兵的统兵官就是这一支鞑靼军地最高统领。方才西边的喊杀声已经给他提了个醒。待到明军杀来,突然性已经是不在了。即便如此。迎战的鞑靼军依然给冲得连连后退,若不是东西两面友军赶到形成合围,迫使这股明军分头迎敌,说不定又要吃大亏。这统领看明军竟如此凶悍,不禁战意陡生,连连发令,调度三军将明军死死围定,决心要将这股强敌斩尽杀绝。

 冯虞在远处看得真切,鞑子大队已经被骑一团粘住,形成胶着,发动伏兵,正在此时。于是他一跃而起,飞身上马,大吼一声“发号!总攻!”

 只一眨眼的工夫,冯虞身后十二只号角一齐吹响。在攻击发起线上观战的第一师上万官兵早等得不耐,听见攻击号令,在各级官佐地带领下,各举刀枪,呐喊着杀出藏身之地,按着预先规划的包抄线路冲向战场。只见一队队军马从冯虞身边呼啸而过,转眼间,身后就只剩下千余列队候命的亲兵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支伏兵显然令原以为胜利在望鞑子措手不及。按着往常作战习惯,鞑靼军本该遇强即走,痹篇锋芒。可这会儿全军正与骑一团搅在一起,一时间无法整队脱离,急得鞑靼统领瞪圆了双目大呼小叫。看情势危急,鞑靼统领血贯瞳仁,一咬牙,硬是从包围圈中抽出一个千人队抵挡明军主力,自己带领亲兵,也就是最后的预备队填入包围圈大砍大杀。看这架势,显然是打算和内围地这一千多明军同归于尽了。

 此时,战场上生出一个同心圆的大格局。外围是两万明军伏兵,被鞑子亡命阻击的一千骑兵纠缠,急切间不能全力歼敌;中间包夹的四千鞑靼主力正向内围疯狂突击,不过在身后明军的压迫下,却也无法全心向前不时还得分出兵力阻援;内围的骑一团千余官兵已被压迫成一个实心圆阵,尽力抵挡,苦苦支撑。

 大营内外喊杀声震逃诏地,两军官兵混战一团。此时,阵型、战术已不再重要。一些杀红眼的将士甚至已忘却了伤痛与死亡,对手的兵刃招呼过来也不躲闪,迎刃而上,只求同归于尽。有点从马上打到马下,兵器已不知抛到何处,与敌军全力厮打,用牙咬,用手掐,挖眼掏裆。甚至重伤员也奋力向前爬行,抓住敌兵的腿脚便咬。直到被马蹄踩得奄奄一息。

 在一旁观战地冯虞此时渐渐心焦起来。骑一团地弟兄面对着极大压力,正在苦撑苦熬,每一刻都有身被数创的将士倒下。可惜外围明军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打破僵局。毕竟外线地弟兄只是配了坐骑的步兵,与正牌的鞑靼精骑比起来,马上斗战的功夫确实差了一截。冯虞不禁有些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让步兵下马结阵作战,失去了冲击速度的骑兵,绝不是步军战阵的对手。

 不过,此时阻援的鞑子兵日子也不好过。虽说这一路鞑靼军不愧鞑靼小王子麾下得力一部,以五千敌二万却毫无退缩之意。不过,毕竟兵力相差过大,最先投入阻援的千余兵马几个来回便已死伤过半,即使有所补充,也只能是撑多久算多久了。

 冯虞看外围敌军已有些难以为继的模样,心中暗喜,回头高声对亲兵团弟兄说道:“弟兄们,在一旁干看着滋味如何?”

 “大帅,让咱们上吧!”

 “弟兄们都上了,咱们在此处闲坐算怎么回事?”

 “大帅,咱们跟您几年了,绝不给您丢人现眼!”

 “好!”冯虞面色一沉“鞑子已然是顶不住了。是咱们出击的时候了。亲兵团将士!”

 “有!”一千多汉子齐声大吼。“今日我军首战,破敌全看诸君。立功者赏,后退者斩,莫给福建父老丢脸。弟兄们,随我来!”话音未落,冯虞双脚狠狠一磕红云的肚腹,一马当先杀入战团。

 见帅旗扑向战场,这一方向的明军将士纷纷闪避。当面阻援的鞑子兵忽然觉得对面一空,压力顿消。还当是击溃了敌军,正想喘一口气,一抬头,却见一股明军精骑裹挟着冲天的杀气直撞过来。这股明军与之前那些不同,人人手上端着根铁棍,不知是什么兵器。不过,很快他们就领教了这些铁棍的厉害。

 待两军离得近了,明军阵中突然“砰砰”作响,腾起一股股白烟。紧接着前排的鞑子骑兵应声而倒,鞑靼军马登时大乱。不待他们回过神来,明军骑队一头撞了进来。人人手舞四尺长的锋锐倭刀,劈头盖脸便砍。这些倭刀削铁如泥,不论兵器、兜鍪,当者披靡,更不用说皮甲了。一时间,上前阻挡的鞑靼兵一**地被劈下马去,阻击线转眼便被击穿。顺着亲兵团撕开的大口子,大队明军如潮水破堤一般灌入内圈。这一战的胜败,至此已分。

 冯虞选择的突击方向直指鞑靼统帅旌麾所在。一达成突破,敌军中军所在便现于眼前了。鞑靼统领身经百战,听着身后动静,不用回头,便知战况不妙。只见他带住马头,退出战团,愣愣地回头看着手下将士一股股地淹没在明军奔涌而来的大潮中,不知不觉间,眼角浮出一层水色。

 忽地,他一眼看见一名身着精致战甲披着大河诜篷的明军将领,一马当先向自己这方冲杀而来。看身后认军旗,想必是个大官。鞑靼统领猛地狂吼一声,高举战刀催马迎上前去。败局已定,若是能斩得这南蛮将领,多少能解些心头之恨。身后数十名亲兵也随着主将一道,掉头发动逆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