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行厂!”冯虞的眉峰当即便锁了起来。“内行厂直属刘瑾,锦衣卫、东厂和西厂皆在内行厂监察之例。地方上又无东西厂派驻人手,这些阉狗来福建,明摆着是要对付我的。莫不是咱们经营台湾动静太大,给他们探得什么风声了?”
“按说是不会,朝廷素来不在乎南洋动静,咱们攻略台湾用的又是私兵。此外,如今台湾至福建之间海面,来往海船尽挂杨家旗号,外人也无从探知动静。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是那李俨,诨号李四海的,手下还有不少海船四下贩私。或许是他听得什么消息,报与朝中某位权臣,又为刘瑾获悉。再不然,便是咱们手下有刘瑾的坐探!”
“不会是毛自卿么?”冯虞问道。
“不会!”朱潜答得斩钉截铁。“这些日子,我已在市舶司伏下许多暗桩,如今那毛自卿一举一动皆在我眼皮底下。最近这家伙消停了许多,又拿了咱们不少好处,屁都不敢放一个。”
冯虞来回走了几圈,忽地立定脚跟,转头对朱潜说道:“不管他如何打算,咱们自有应对之规。现下第一紧要事,便是查清那李俨背后是何人撑腰,对咱们是友是敌。能拉便拉,又财一起发。若不成,就如赵大一般处置了。至于京师来的这拨客人,不论来意如何,总归是要对咱们不利。这么着,即刻派人分头把守福鼎、崇安两县分水关。北人入闽,不论借道浙江、江西,必经这两处。一旦现形,从速调集人手,寻僻静处将这帮龟孙密裁。尸首埋藏深山,给他们来个踪迹全无下落不明。”
“这个…妥当么?打狗还得看主人。”
“呵呵,就是要让内行厂、让刘瑾心存疑忌。咱们这日子才能过得安稳些。其中关键。便是活计定要做得利落。不能留下蛛丝马迹给人抓住把柄。这个,还须你亲自布置,定要万全才是。”
“明白。”
内行厂役长刘永千不甘万不愿,领了个远赴福建的差事。在京城。役长虽说是个排不上号的小角色,可这内行厂是刘公公亲领,可说是手眼通天,看哪个不顺眼,锁镣一抖将其拿下往北镇抚司一送,平白编个大罪。掉过头来再找家属敲银子。刘永自打从东厂投奔过来升了役长,几个月工夫连敲带拿,已是五六千两银子入账,其中半数孝敬上官,还落个能员的风评。哪知人怕出名猪怕壮,这回这棘手差事一下来,掌班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自己。你说在京城好吃好喝的何等自在。大热的天千里迢迢跑到福建访查锦衣千户。什么好处没有还沾一身尘泥,什么事嘛!
刘永越想越气。嘴里不禁便骂骂咧咧起来。身边一个番子见长官不开心,忙凑过来劝解:“档头,这回出京,小地以为也是个肥差。咱们到了福州府,先将想要的东西搞到手,再将身份一亮,不说来意,地方文武哪个不是战战兢兢死命的巴结。”
“巴结个屁,你不想想咱们要对付地是何等人?漏了风声,巴结没份,死命倒是差不离了。老老实实办了差赶紧走人。若是做得漂亮,刘公公那边或许还有些恩典。还有,说过几回了,在外莫叫我档头,小心漏了身份。”
四下看看,刘永更是一肚子气。“我说你们几个,咱们这一路扮地是商贾,不是截道地,一个个横眉立目的作甚,敲惯了竹杠放不下脸来是怎么的?都听明白了,冯虞是什么人你们心里该有个数,他可不是一般的锦衣卫,见了咱们跟老鼠见猫似地。他可是皇上信臣,正二品的龙虎将军,边备提督,锦衣卫指挥同知,领的福建千户。在福建那一亩三分地上,人家可是有权有势还有兵,真要翻脸了,咱们逃都逃不及。前头可就出来了浙江地界,都给我加上八倍小
翻过一个山头,前方便是闽浙交界分水关。几个卫所军懒洋洋地缩在关门里,拿个蒲扇可劲地扇着。天近正午,日土毒着呢。
刘永这七个人牵马驾车到了关门处,那几个兵丁见是有钱人打扮眼睛一亮,当即横起长矛拦住去路“什么人!何处来,何处去!”
一个扮作车把式模样的番子赶忙迎了上去“我家老爷是京师来的,欲往福建采办海货葯材。几位总爷行个方便。”一把制钱偷偷塞给那劣谟的什长。
那什长颠了颠手中钱币地份量,又问:“可有路引?”
“有、有。”番子回身便要去拿,那什长却改了主意,一摆手“算了算了,看你等也不象歹人,放行。”
过了分水关,刘永愤愤地回头看了一眼关城,骂了一句:“只知敲竹杠,没个守兵模样。”浑然忘了在京师之时,自己那竹杠敲得可比这几个兵丁狠多了。
待刘永等人走远,那什长反身上城,冲着关楼内抱拳施礼“大人,想来便是这一拨了。”
却听搂中有人问道:“几成把握?”
“京师来人,七人一伙,看那几人都有功夫在身,暗藏短兵,骑马姿势也是同道中人…九成把握。”
“好!回去有赏,你先退下吧。”
“是。”待那什长退去,关楼门扉一开,一名便装独臂男子健步而出,正是岳海。在他身后一羽信鸽振翅而起,向南飞去…
刘永一行沿着官道一路向南,往福鼎县城方向行进。大热天里,寻常人等哪个愿意出门,官道上行人稀疏,便是客栈酒肆也难得一见。刘永原本打算就在道旁找个饭庄来上几盅,吃上几口,待得午后再赶路,出了分水关却未见一家。正在沮丧时,却见前头引路的番子大呼:“刘爷,前头坡下有酒幌子!”
刘永一听,帘来了精神“你先过去看看,可开着门。”回头吩咐左右“让芮三趟趟道,咱们再跟过去。出来办事,小心没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