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工首接过冯虞掏出的工图一看,与之前的脚踏车相差不大,只是略做改动。一种是将后轮撤去,改作一个可坐下四人的木斗,另安了两个轮子。第二种是脚踏车的小型化,后轮两边再安上两个小轮支撑。“大人,这第一个想必是载货用的。第二个么,可是童子的玩物?”
冯虞大笑:“老黄头,你可是火眼金睛一看便知啊。正是如此。可好做么?”
“有前头这脚踏车打底,小菜一碟。”
杨风这时忘了疼痛又凑了过来,一看,连声叫好。“这脚踏斗车运货果然是妙啊。与驴马比,所载货量只多不少,还不用吃草。嗯——妹夫,这边来,商量个事。”
冯虞给杨风扯到一边,瞥了他一眼,问道:“大舅哥,你是要说,这些东西分你些个?”
“啊?嘿嘿,知我者妹夫也!”
“我就知道,今日叫你来本就没打算瞒你。说吧,是只要斗车,还是哪样都要些个?”
“嘿嘿。斗车是定要的。那两轮的脚踏车也是要的。还有,方才你说那精制车子,也不多要,我爹,我兄妹三个各一部。如何?”
冯虞“嘿嘿”一笑“我看,岳父大人就免了,老胳膊老腿,摔一跤,我可吃罪不起。你们哥三个自然是少不了的。至于脚踏车与斗车,明年起,产得多了便给你们些个,钱也莫算了。今日,还有个东西要带你看的。”说着,冯虞拉着杨风,招呼众人进了工房。
走过几间屋子,全是产火铳、弹葯的。杨风看了果然是羡慕不已。那些工匠见有人进来,只抬头看了一眼,又埋头做事。杨风看着奇怪:“妹夫,此间工匠如何不懂规矩,上官视察怎不起身相迎?”
冯虞回道:“这是我吩咐的。做工时,不必出迎,不必行礼。外人入内,无事不得相扰。否则…”冯虞指着墙角肃立的兵丁“这些守兵可是六亲不认。阿风,这些个火铳你在营中也摸过使过了。如何?”
杨风又是一番赞叹:“生如雷霆,势如霹雳!火绳枪我也是见识过的。打起来慢不说,也不能及远,你这火铳可是强上数倍不只,还能风雨无阻,着实是难得的利器。”
冯虞哈哈大笑:“我弄的东西,自然没个不好的。这边产的火铳,明年每月能出五百枝。等着我的军兵换装之后,便给你月港的人马装备起来。明年,我这边还要产几样好东西,到时候也有你的份子。”
杨风听了大喜:“果然是一家人。如此一来,我杨家在月港,哦不,在整个南洋也是天字一号了。嘿嘿,妹夫,再跟你商量个事。”
“嗯?”
“依我看,不如在澎湖也起这么个火铳作坊。那边如今已是我杨家的天下,不必藏着掖着,有了这火铳,再多召壮丁,南洋、东洋,便是我一家的天下。如今东瀛战乱,那边金银、硝石、硫磺都有出产,咱们将这火铳发往东瀛,必是极抢手的。一枝便可换他…”
“万万不可!”冯虞猛地一声断喝,将正做着清秋大梦的杨风吓得一激灵。“国之利器,不可示人。咱们是要仗着这火铳做下大事业的,如何能执迷于那等蝇头小利。这火铳,你往东瀛卖得少了,于战阵上不济事。卖得多了,万一流入他人手里,反与咱们为敌,那该如何是好?再说了,这火铳咱们能早,旁人便也能造,若是有一日,天下皆是这等利器,咱们还靠什么来逞威风?阿风你记住了,这火铳,只能严控在自家手中,一枝不得外流。平日领取缴还,都得有一定之规。还得事先言明,手下哪个要敢盗卖与他人,祸灭九族!此事你回去务必向岳父大人说明,想必他老人家也是这个看法。”
缓了缓语气,冯虞又说道:“至于在澎湖设工坊,那是迟早的事。但如今时机尚早。本朝对火器管制极严。你们在澎湖划地为王,若只是行商,朝廷也懒得搭理。若是开造火器,万一给朝廷知晓,那是帘便要发重兵痛剿的。我这里却不同,开工坊的是锦衣卫,配火铳的是官军,工料也是公门调拨,在在有据可查有法可依。谁也说不得什么。”
“原来如此。那澎湖那边到何时方能开设工坊?”
“嘿嘿,”冯虞凑在杨风耳旁密语“哪天能将澎湖牢牢握在手中,便可成了。”
“怎么干?”
“按着禁海令,大明疆界不出远海,澎湖、台湾,本在有司管辖之外。你家船队落脚澎湖,不是犯禁私商是什么?扣个海匪的屎盆子也不为过。咱们只能是打起大明旗号。你看,重设澎湖巡检司如何?我是提督边备。只需上奏倭寇麋集澎湖,讨令进剿,而后奏请朝廷重设澎湖巡检司即可。名正则言顺,有了这份诏旨,万事好办。”
“这倒不是不行。可话说回来,日后咱们经营得顺风顺水,若是有人眼红,前来谋夺又如何?朝廷要调动个巡检可是名正言顺。”
“那又如何?回头你问问岳父大人,他有办法。”再看冯虞,冷冷一笑,再不肯多说一句,却拉着朱潜说起旁的事来:“当初起这工坊,我便说要寻临水处往大了修。如今这地方空余之处是够多了。只是再要进人添工房,需几时工料能齐备?辎重够支使么?防军人手够么,可要再添?”
朱潜笑道:“大人可是又有什么奇物要来打造?这处山谷极大,如今只用了小小一处。添人再容易不过。辎重工料却不好说,得看大人要进多少人,做什么事了。”
冯虞拉着朱潜寻了两张凳子来坐下,说道:“我有个计较。如今这工坊产能是要到顶了。再想寻工匠进来,福建这么个地方,想必也搜罗不了多少了。那日说的招学徒之事,回头我又细想想,既然要做,便做得爽利些。干脆在此设个百工学堂,尽招各地破落家室子弟,专学土、木、铁’,还有做漆手艺。三两年间便可堪用。师傅也是现成的。这些少年,无依无靠,在此处有吃有穿还有本事学,自然是一心归附的。我还想着在此处再设一密营,专挑些孤儿来,学些东西,日后好为我所用。你看这些事可成么?”
朱潜一笑:“既是大人吩咐,不成也得成。这是长久之计,正该未雨绸缪。嘿嘿,看来属下这个年是过不踏实了。”
“这就好。还有,那精制车务必抓紧了。我方才一想,腊月里产五辆不够,少说得弄个十辆。明年开春还要再多产些。一般的少产些个也行。我想到阳春三月,带个三五十辆与你一道上京,再弄些个南洋奇货,便将京里的铺面做起来。不过派何人驻京却是个费思量的事,再说吧,你也留心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