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冯谨端了个托盘进来。“爷,夫人特给您备的夜宵。”

 冯虞看看一时半会也悟不了道,干脆先满足口腹得了。“今晚做得什么?”

 “小半只的清蒸童子鸡。就加了丁点姜、料酒,还有些盐,略调调味。”四个小厮里头,冯谨别的长处没有,就是对饮食之道有些个无师自通,这点是最让冯虞中意的。接过碗来喝了口汤,冯虞不禁叫了声好“要的便是这般原味。依妍如今手艺越发精致了。”

 “嘿嘿,夫人日日用心炮制,爷又是最讲究口味的,手艺哪能不进益。小的便只能弄些大路货了。”冯谨正待往下说,抬眼一看,冯虞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吓了一跳,当时自己哪句失言了,赶忙跪下讨饶。

 冯虞摆摆手“起来吧。不干你事,我自想心事呢。”冯谨赶忙退得远远的,大气都不敢出。只见冯虞仰头望着房顶,口中念念有词,突然一拍大腿“对呀!何必非做出大路货来!”原来冯虞刚才听了冯谨说的“用心炮制”、“大路货”这一句,陡然开窍。产量少又如何,正是物以稀为贵。脚踏车一旦是打造出来,物以稀为贵,只怕获利比量产还要丰厚许多。再推而广之,许多东西何必非要自己会造呢?只要把形制和大致所知与那些能工巧匠说来,让他们自行试去,能成是最好,不能成拉倒,说不定还有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桥段呢。

 想通这一节,冯虞一时间只觉满天云彩尽散,喜笑颜开,瞥见缩在一边的冯谨,笑道:“好小子,今日立功了,回头到账房领一吊赏钱。”直将冯谨听得是莫名其妙,什么就立功了?算了,反正有赏,管他那么多呢。

 冯虞这会儿已陷入亢奋状态,取来纸笔帘开工。方才琢磨的收音机、照相机难度太大,现世只怕是拿不下的。航模嘛,估计是卖不出什么好价钱。缝纫机结构貌似简单,也合用,只可惜课上只学了操作,没分解过。凭着记忆画个外形,也不知道那个皮带轮能不能弄出来,看工匠的本事了。

 脚踏车是亲手拆装过多回了,后家的脚踏车除了破胎,一般的小毛病都是自己拾掇,这也是冯虞少年时颇为自豪之处。结构图、各工件详图,那是一挥而就,唯一让冯虞担心的,还是滚珠、链条、弹簧这三件,还有就是轮胎了。这个是工匠的事,这会儿还犯不着为这个伤脑筋。画完之后,冯虞将图纸举在面前左看右看,没寻出不妥之处。

 正待收拾东西歇息了,突然灵机一动。既然能弄出两轮脚踏车,为什么不搞个三轮车,加个后斗运货最是合用。再有,弄两个小边轮,不就是童车了么?

 将这些想法一一作图之后,冯虞方才上床歇息,可是一时间如何能入睡,只觉得奇思妙想如泉涌。这脚踏车就如马匹一般,既能做军马,也能为豪门坐骑。脚踏车又何尝不能如此?装饰华贵、造型灵动的,卖与豪奢,简朴结实的装备步军,骑脚踏车冲锋陷阵是难了点,至少比步行机动强上百倍。记得后世的瑞士便有脚踏车部队。如此一来,若是全国数十万步军人手一辆,那得是多少银子。于是…冯虞便在这满眼金山银海的幻影中酣然入睡,全然忘了之前不量产的那番计较。

 第二天一大早,冯虞便翻身下床,匆匆吃过早饭,使人叫上朱潜,收拾停当,打马直奔寿山工坊。

 到地方,急急召来黄工首与铁匠匠头,将两轮脚踏车工图交与两人观看。“这东西做得出来么?”

 两人头挨着头看了一阵,异口同声答道:“能!”

 冯虞听二人答得如此斩钉截铁,大感诧异。这指着工图说道:“这滚珠可得是一般大小!,还有这弹簧,哦,这铁圈,可是全身份量压在上头,得不变形还得能缓冲才成。”

 那黄工首笑道:“大人只管放宽心。这珠子想来是省力之用,就如搬运巨石需在石下垫圆木一般。可是这个道理?”

 冯虞奇道:“老黄头,好眼力啊,一语中的。”

 “嘿嘿,大人过奖啦,这可不是小人的能耐。大人想来是不知道,前朝太史局同知郭守敬发明的。郭守敬制天文仪时便在轴间安放圆滚棒,与大人这滚珠是异曲同工。这珠子要做得一般大小也不难,只是模要精致。再说这弹簧是吧,不知大人可曾见过贵妇头上的珠冠,那小珠子便用弯折的细铜丝镶上,人一动弹,便突突乱颤。与这弹簧颇似,只是这是一圈一圈的。至于用料么…大人想来是见过那束腰软剑的,弯可做腰带,一松劲便弹回原状,只是造价不低。”

 冯虞一听,悬着的心便落回肚里。“造价不必管它,先造出一辆来看看。一般生铁易生锈,你看看是用精钢好还是用铜,总之要结实耐用才是。”

 “小的明白。还有一事…”

 “怎么?”

 “我看大人在铁轮面上刻花,想来是防滑用,莫非是在乡下田地骑用?”

 “城内乡下都用。”

 那黄工首想了片刻,说道:“若是城内骑着,只怕在石板路上咯得厉害。反正大人说不必管造价,不如做个光面,蒙上老牛皮,舒坦得多呢。”

 冯虞大喜,脚踏车若是分平路、野地两种,不是翻着倍卖了。“妙啊!就照你说的做!”

 说完此事,两人收起工图便要告辞退下。冯虞点手将二人唤住“还有一事。那火铳如今产量多少?如要扩产,能增多少?”

 黄工首面带愧色,回道:“大人还是上回那个数,实在是增不了。”

 冯虞点点头“这个不怪你。自明?”

 “在。”

 “能不能再多寻些人手来?民间选调也成。火铳是一块,这脚踏车若是投产,还得不少人手。”

 “要多少人手?”

 “呵呵,韩信带兵多多益善。不过手艺至少需说得过去。”

 朱潜想了想,回道:“这个一时却不好说,下官尽力去办。想来人手增一倍还不难。其实…若是一些粗浅活计,寻些学徒来未必不能对付,还能边做边学着。依学生看,日后只怕还得扩产,总上外头去寻,一个急切间未必能寻着,二来也怕找来不牢靠的,万一还有外人遣来的探子,可就麻烦了。”

 冯虞一想,果然是这个道理。“行,这事你看着办。多弄些人来学着也好。哦,你再拿个章程出来,我这边的工匠,年限越久工钱越高,手艺好的加工钱,徒弟带得好也加工钱。还有,但凡为我做事的,工钱一直领到咽气为止,只升不降。让他们不必担心养老,不必藏私,悉心带徒。眼前么,火铳一月产量需尽早提到五百枝,越多越好。子弹至少也要翻两番。还有一事,自明你也得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