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虞看着坡下的田地,说道:“杨兄,如今你可明了这庄院为何如此布局了吧。另外,这庄院半截居于平地,半截延伸上山,这在风水上还有些讲究。那个…那个名目我也说不来,上回听过忘了。”
杨风点了点头,说道:“既是这么着,便按妹夫所言便是。明日我便回去,先着人送工料过来,不够再添。”
冯虞笑道:“我也不与你客气。不过,如今只需寻些稀罕的整石料、南洋硬木即可。一般木石料,来日我便请梁公公发文各地征调,不用自家多破费。哦,待年后土地平了,有好石匠、泥水匠、木匠多派些过来。尤其是石匠。这庄院,我打算多用石料少用木材,一来防火,二来也不易朽,只是造价便要高些。”
“行。你这寿山一带便有些粗使石材,回头我多弄些上等汉白玉、大理石、花岗岩,太湖石想来也少不得。你那头也尽着调拨些。只是一般房舍还需用木料才好,住着舒坦。”
“嗯,我理会得。”
事情说定,两人下了山坡,冯虞亲自动手烹调菜肴,杨风在一旁来回乱晃却插不上手,干脆掉头逗弄那失宠的小三去了…
回程时,一行人兴高彩烈,丝毫不显疲态。这一趟纯粹是游山玩水,还有冯虞亲手烹制的美味饭食。尤其是采妍,还有一桩大收获,可是开心得不行,一路逗着妞妞,唯一的遗憾就是妞妞许是中午肉汁调米糊喝得多了,在簇新的马车上连续失禁两回。看它太过幼小,也就没人计较了。
次日,杨风便与冯虞一家告辞,回返月港。将杨风送出南门之后,冯虞回头便叫上忠叔,去了镇守府接收晚晴园及放还的一干仆役。梁裕有客,出来露了个面,便交书办办理此事。那书办正是当初抄没晚晴园的经手人之一,自然熟门熟路。
进了门,两人一边走着,那卢姓书办很殷勤地一路介绍这晚晴园概况。“冯大人,这晚晴园乃是蒙元行中书省平章政事左吉所建,前半部是官宦府宅寻常格局,洪武年间户主接手时将门脸改建,以免逾制。后园仿苏州沧浪亭所建。大人这边请。”
进了后园,冯虞一路观望,只见绿水绕园,山石嶙峋,复廊环绕一口小小的人工池蜿蜒如带。水面、池岸、假山、亭榭融为一体。后园东北部囊括了屏山西隅的一座小山包。此处石径盘旋,古树葱茏,箬竹被覆,藤萝蔓挂,野卉丛生,朴素自然,景色苍润如真山野林。顶上建有一亭,亭上石额勒有“晚晴”二字。看笔体飘逸清扬,却不知是何人遗墨。在此极目远眺,整个福州城尽在眼底。看近处,水际林间还有几栋轩亭馆舍。卢书办一一指与冯虞。
“大人,池边那水榭名唤‘听雨榭’。假山边绿竹环绕的那两层小楼名唤‘看山楼’,为历代户主居室。咱们脚下山坡上那处楼堂名叫‘观自在堂’,充作书堂。只是这晚晴园历代户主,平日肯翻书的着实是少了些。沿山脚那五处楼院各取名为‘听风楼’、‘滴翠园’、‘慕云馆’、‘枫林院’、‘一掬轩’。园西角那独院则是家祠。”
冯虞一边听着一边不时的颔首,这园子建得还真是费了心思,只是冯虞前世今生都不曾逛过沧浪亭,到底仿到何种程度就没个数了。
这时,有个衙役过来禀报:“冯大人、卢先生,一干仆役都已带到。这便交割么?”
冯虞点了点头,率先走下山道。
回到前院,远远的就见正厅前中路正院里已站了男男女女二十多口。走近些观瞧,只见一个个穿着有些破旧的仆役服饰,面有菜色。在牢里蹲了一两个月,显然是别指望有什么好日子过。看见一个身穿金色官袍的人过来,其中有些人明显是一哆嗦,赶紧低下头来,另有几个胆大的却在偷偷打量。
冯虞扫视了这些人一圈,说道:“你等莫怕,我便是这晚晴园的新主人,特从镇守府将你等讨还回来。今日起,范亨逆案与你等再无关碍,你们便在此好好伺候着,日子长了便知我是个好说话的。”
接着冯虞一指身后的忠叔。“这位是我冯府管家忠叔,日后你等职事便由他调度。我只说一件,忠叔在我冯府可是从我祖父一辈服侍起的元老,平日里我也敬他三分,他说话,你等都需听仔细些。”
忠叔可是头一回号令这么多人,自觉极有脸面。看着少爷回头示意他说话,便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诸位今日起便要与我共事,日后望大家伙多担待。我们家少爷,可是锦衣卫副千户,看见身上官袍没有,那可是万岁亲赐的飞鱼服。少爷还是福州府大食堂东家、朝阳坊主事,富甲一方,能服侍少爷及夫人、少奶奶,那是大家的福分。我们家少爷平日最是平易近人,体贴下情,想当初…”
冯虞听他说得离谱,轻轻咳嗽一声,忠叔方才醒过来。“哦…那个,目下我们还不熟识,不好就此分拨人手。不过,不论高门小户,居家过日子总还是有些规矩、讲究的。我们冯府也有这么几条,大家务必记下了…”
趁着忠叔训话这会子,冯虞在一旁细细打量这拨人。这些人当中,男女各居半数,男的除了一个老者,三个小厮,其他十个都是粗使汉子,想来是护院、杂役一类人手。女仆中六个妈子,还有九个皆是十来岁的丫环。冯虞将头偏向卢书办,悄声问道:“那个老的可是原先的管家?”
“正是。此人好像还是范亨的哪个远房穷亲,按说是要下狱的。只是此人地头熟,在下想着大人或许用得着,便一并放了。”
“嗯,卢先生有心了。”冯虞朝卢书办一笑。看看忠叔说得也差不离了,冯虞让忠叔先记下这些人之前职事,再安排着打扫庭院,便点手将那老者招呼到跟前。“你叫什么?”
“小的名叫范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