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城河外,王贤和刘信就在守军射程之外的最前沿。邓小贤和戴华手持盾牌,警惕的站在王贤身前,以防万一有高手射来的强弩。
“军师,点子扎手啊!”见甫一开战,便战死数百精锐,刘信血红着两眼,声嘶力竭的咆哮道:“咱们现在怎么办?!”
“强攻!”王贤面容冷峻,如磐石一般屹立在阵前,沉声道:“让敢死队丢掉兵器,只拿盾牌,把敢死队全都投进去!”
“哎!是!”刘信这时候,只能完全相信王贤的判断,转身猛地一挥手道:“敢死队,丢掉兵器,只拿盾牌,全都冲上去!”
“喏!”上千名身着重甲的精锐士兵,闻命丢掉了手中的大斧长枪,抽出背后的盾牌,高举在头顶,再次向护城河发起冲击。
冰冷刺骨的河水中,青州军士兵再次高高顶起竹排,为敢死队搭起冲锋的通道!城头上箭如雨下,搭桥的士兵死伤惨重,但更多的士兵前赴后继跳入水中,保持通道始终屹立在水面上!
敢死队的将士飞快踏过浮桥,冲到河对面,箭矢又密集了数倍,还有滚石檑木不断倾泻而下!将士们拼命高举着盾牌,悍不畏死的向前推进,不时有巨石正中盾牌,直接将敢死队员连人带盾拍在地上,尸体很快密密麻麻堆满了城下。
一桶桶滚油从城上倾倒而下,再厚的甲胄也挡不住沸腾的菜油,敢死队员痛不欲生,疯狂的地上打滚,凄厉的惨叫声响成一片!
城头上,看到城下青州军凄惨的状况,千户放声怪笑道:“对面指挥的是一群狗屁不懂的蠢货,白瞎了这么好的军队!”说着自信满满的看向王斌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将军,打退了这一波,今晚他们就没戏了!”
王斌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神情反而愈加冷峻起来,见他的眉头拧成个川字,千户不解问道:“将军,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太怪异了!这次他们干脆连兵器都不带,哪有这样打仗的?!”王斌使劲捶着城墙,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刘信和那个姓黑的,到底要做什么?!”
“将军,城下有异动!”这时,一名百户指着城下某处,高声叫嚷起来!
顺着那百户所指的方向,王斌定睛一看,只见几十名青州军的盾牌手,围成一个乌龟壳一样的阵势,在城墙根下一动不动!
“这是在干什么?!”千户扶着箭垛探出脑袋,他也彻底被青州军搞糊涂了:“莫非是在做法?”
“集中攻击,把他们消灭掉!”王斌虽然也想不通青州军的企图,却分明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
登时,弓箭强弩、滚石檑木、滚油标枪,集中朝那个青州军围成的乌龟壳攻击起来!
如此密集的饱和打击下,什么盾牌都没有用处,转眼之间,外围的青州军全都毙命,但更多的青州军高举着盾牌围上来,完完全全到了不顾生死的地步!
城头上,王斌脑海中快速闪过青州军从开始到现在的一连串反常举动,他将这些串联起来,一个荒诞到极点的念头一下子跳了出来,吓得他登时毛骨悚然,猛地转过身子,声嘶力竭的咆哮道:“花四呢?!”
“一直没见着花四!”千户看看左右,都没有花四爷的影子。不解问道:“将军找他干什么?!”
“赶紧让人去找他,青州军肯定对城墙动过手脚!他不可能不知道!”王斌怒喝两声,却又一下子颓然道:“肯定来不及了……”
因为他的余光看到,方才还拼命死守的青州军,突然就潮水般的退了下去……
“快把那段城墙的人撤下来!”王斌指着十几丈外的那段城墙,再次声嘶力竭。
千户被自家将军彻底搞糊涂了,愣了一下赶忙去传令,然而已经晚了——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所有人脚下猛地一颤,然后便见白光一闪,比方才猛烈十倍的爆炸声中,一段数丈长城墙,便如纸糊的一般被掀飞上天!
城墙附近的士卒、器械、还有油锅、檑木之类,如枯草一般漫天飞舞起来!
王斌和那千户,虽然距离爆炸中心十几丈远,但还是被猛烈的气浪直挺挺掀翻在地,登时只觉天旋地转,双耳轰鸣,眼前一片昏黑,险些就昏厥过去!
等王斌略略恢复意识,只见天空中洒落下数不清的残肢断体、残砖断瓦,失去肢体的士兵,无声的在地上挣扎,看似坚不可摧的城墙,出现了一个丈许宽的豁口!
王斌两耳嗡嗡作响,感觉脸上有湿热的液体,随手一抹,只见满手鲜血。再看一旁的千户,不幸被一块城砖砸碎脑壳,早已经死透了……
王斌顾不上这些,拼尽全力从地上爬起来,定睛向城外一看,只见士气大振的青州军朝着城墙缺口洪水般涌过来!
“快,堵住缺口!”王斌张大嘴,拼命喊叫,却听不到一丝声音,他才意识到自己被震得失聪了。
幸好,他还有预备队,副将看到城墙被炸塌,不待命令,便率领一千兵卒,冲到缺口处,用人命堵住了青州军的冲击。
王斌刚想松口气,突然又感觉城墙一阵猛颤,他听不到声音,只能茫然转动脑袋,结果发现西南面的一段城墙,也发生了一模一样的大爆炸,又是一模一样的场景——士兵和城墙一起被送上天空,然后扯得粉碎,化成残肢断体、残垣断瓦落下……
王斌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便见东南段城墙再次发生了爆炸,还是一模一样的场景……
王斌干脆闭上了嘴,躺在地上绝望的怪笑起来,他果然没有猜错,在上次占领临淄城后,王贤和刘信对城墙动了手脚,在三面城墙的薄弱处,都埋下了上万斤炸药!之前青州军悍不畏死的攻势,并不是要攻城,而是要占领引爆炸药的位置而已……
可是猜对了又能怎样,三面城墙被炸开,守军完全懵了,根本不可能阻挡青州军的攻势了!
这时,王斌看见自己的副将带人寻了过来,副将大声叫喊着什么,应该是在喊自己的名字吧?
……
“将军!将军!”副将满脸惶急,和手下人一起高喊王斌的名字,却始终没有人回应。急的副将嗓子冒烟,心说将军不会被炸死了吧?!
终于,远处一名亲兵高声回应:“将军在这儿!”
副将连忙带人过去,看见了被炸得耳鼻流血的王斌。
“将军,城墙怕是要失守了,我们必须要撤到城内去防守!”副将惴惴的看着王斌,唯恐这位治军严厉的将军会怪罪自己贪生怕死。
却见王斌一脸迷茫的看着他,仿佛听不懂自己的话。
“将军怕是暂时失聪了!”亲兵方才已经唤过一阵,知道他什么都听不见。
“撤!”王斌虽然听不见了,但不是哑巴,声音怪异的嘶吼道:“全军撤出临淄去!”
“不至于吧,我们还可以巷战!”副将一听吓了一跳,这要是一仗就把临淄丢了,就算逃回去,也要被汉王剁碎了喂狗。
“将军听不见……”亲兵小声重复一句。
副将赶忙用匕首,在地上草草写了两个字“巷战”!
王斌看完颓然摇头,嘶声道:“没戏了!青州军埋了这么多炸药,花四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却一直瞒着咱们,你说他们是谁的人?!”
仿佛为了证明王斌的话,城中突然也火光四起,喊杀震天,王斌驻守城中的军队,也遭到了袭击!
……
“杀呀!为三爷报仇!”
城中,听到三面爆炸,花四爷就知道汉王军完了,立马率领一干旧部反水,杀了汉王军一个措手不及。汉王军虽然精锐,但这里是花四爷他们的主场,非但占据地利,而且还有人和!
从巷子里冲出来砍杀一阵,待汉王军回过神来,掩杀过去,花四爷他们便调头就跑,消失的无影无踪,转眼又出现在屋顶上,用弓箭投枪偷袭汉王军,打得汉王军晕头转向,竟然落了下风……
“弟兄们,拼命杀敌啊!”花四爷张牙舞爪,尖声叫道:“赢了这一仗,咱们的家小才能平安!”
“嗷!”花四爷的手下轰然应声,使出吃奶的力气,痛打落水狗!
要问花四爷他们为何如此卖命,因为王贤和刘信当初离开临淄时,以保护他们家眷安全为由,将城中大小头目的父母妻儿,一股脑都卷到青州去了……
王斌来临淄不过数日,把精力都放在如何巩固城防上,却忘了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结果成了这个局面……
“哎!”副将见状,也知道事不可为,颓然叹气,让人背起王斌,护着他仓皇下城,骑马从西北门逃走……
西北门没有任何战事,围三阙一,这是兵家常识。
见到王斌和副将逃跑的汉王军的将士,自然绝不会死战,也纷纷丢了兵器,撒丫子跟上去。逃跑的队伍越来越大,最后全城的守军全都放弃抵抗,能逃得都逃了,逃不走的自然弃械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