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酒?!”杨魏像喝了泔水一样,大惊小怪起来。

“怎么不是酒!”袁江还没说话,许应先先急了,这可是他辛辛苦苦抢来的!

“你自己尝尝!”杨魏舀一瓢递给许应先,许应先接过来喝了一大口,脸色登时就不自然了,咽了几下没咽下去,终究还是吐到了地上。

“这是什么味儿?”许应先瞪着袁江道:“我刚带回来的时候,虽然粗一些,可好歹还有酒味儿!”

“你才带回来多点儿酒?”袁江没好气道:“不兑上水,怎么分的过来?”

“你兑了多少水?”许应先问道。

“大概是……”袁江想一下道:“十比一吧?”

“十分酒兑一分水?”许应先问道。

“倒过来。”袁江闷声道。

“什么?!原来你不是往酒里兑水!”许应先大呼小叫道:“你是往水里兑酒!”

“大呼小叫什么?!”袁江赶忙捂住许应先的嘴:“别让人听见了。”

“人家就是听不见,还喝不出来吗?”许应先没好气道。

“有酒喝就成了。”袁江叹口气道:“别要求那么高了。”

“哎……”许应先郁闷得直挠头,却见杨魏的胖脸上满是笑意。郁闷地瞪他一眼道:“少在这幸灾乐祸,有本事你弄酒去!”

“这有何难。”杨魏得意地笑笑,对身旁的手下道:“去船上,把上头的酒都搬下来!”

“是!”杨魏的手下应一声,呼啦啦五百多人全跟着去了。

“你船上有多少酒啊?”许应先一见去了这么多人,不禁瞪大了眼。

“兄弟有所不知,这船出海需要有重物压舱底,兄弟盘算着可能再也回不去了,就把转运司的酒库给搬空了!”杨魏嘿嘿一笑道:“那可都是洪武年间存下的女儿红啊!”

“女儿红。”许应先笑道:“这酒名还真应景。”

“那当然,江浙一带但凡生了女儿,都会酿一批酒,埋在地下,等到女儿出嫁时取出来请客饮用,美酒醇香、酒色酡红,因此命名女儿红。”杨魏毕竟在江浙当了十多年的盐官,富得流油、见识也长,一番介绍,可把众锦衣卫肚子里的酒虫勾起来了,眼巴巴看着营门口,想瞧瞧传说中的女儿红。

没让他们等多久,杨魏的手下便挑着担回来了,每条扁担上都挂着两个大酒坛,每个坛子起码四五十斤酒,所有人放开了喝,三天三夜也喝不完!

一坛坛美酒搁下来,在军营中摆了密密麻麻一大片,杨魏一挥手,下令道:“分给众兄弟。”他众手下便一人抱起一坛,要给纪纲的手下送去。这下在纪纲手下的眼中,这些家伙可顺眼多了!看着他们都直流口水……

“慢!”纪纲从正房走出来,看一眼满地的酒坛子,又看看袁江,从他眼中也瞧出了担忧之色。

“怎么大哥?”杨魏眨巴着小眼睛,看着纪纲道:“我这酒喝不得吗?”

“怎么会呢?”纪纲干笑道:“我是怕他们喝多了误事!”说着叹口气,半真半假道:“咱们现在可不安全,还是小心为上!”

“说一千道一万。”杨魏有些受打击道:“您还是信不过咱。”说着他转过头去,大声对众手下道:“打开酒坛,咱们先喝!”

说完,杨魏也拎起一坛酒,拍去了泥封,举到嘴边咕噜噜灌起来。

他的手下也有样学样,纷纷打开酒坛,仰着脖子灌起来。看着他们痛饮美酒的样子,闻着那浓郁的酒香,纪纲的手下纷纷直咽唾沫。

“哎呀,这酒可真香啊。”许应先使劲抽抽鼻子,陶醉地闭上眼道:“杨兄弟所言不虚。”

“快停下。”纪纲赶忙拉住杨魏,一脸‘你怎么这么着急’道:“我没说不让喝,我是说要适量,不能都喝醉了。”

“嗝……”杨魏打了个酒嗝,满嘴酒气道:“原来大哥是这个意思……”说着赶忙叫住手下道:“快别喝了,喝醉了就麻烦了!”

“哈哈哈哈!”纪纲等人放声大笑,都觉着这个胖子憨傻的可爱。

“都愣着干什么,快给大伙送过去。”杨魏挥挥胖手,催促众手下把酒坛分给纪纲手下。

“慢着!”哪知袁江又开口阻止。

“又怎么了?!”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况杨魏这身肉,也不是泥捏的。

“呵呵……”袁江笑着解释道:“兄弟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这帮崽子都是酒鬼,你现在给他们端上酒,保准转眼都醉成烂泥,待会儿都督还怎么举行婚礼?”

“嘿嘿也是……”杨魏不好意思地笑笑,摆摆手道:“先都放下吧,听袁爷安排。”

杨魏的手下只好搁下酒坛,散了。不过这回,那些纪纲的部下对他们可热情多了。

“来来兄弟,来这边坐。”纪纲的部下硬拉着他们到自己边上坐下,狼多肉少,还发生了争抢。“别去他那边,来我这边,刚烤好的牛肉,嗞嗞冒油呢。”

“哈哈,我说吧。”杨魏得意的对身旁人道:“女儿红一出手,大家就成了好朋友。”说完一捂肚子,对袁江几个抱歉道:“哎哟,闹肚子,茅房在哪。”

许应先给他指指方向,杨魏便捂着肚子,一溜小跑过去。几个随从忙跟上。

看着杨魏的背影,纪纲摇头笑笑,突然见袁江的老婆过来,低声对袁江嘀咕什么。

“怎么了?”纪纲眉头一皱,袁江老婆和几个妇人,是在徐妙锦那边负责新娘子的,这会儿眼看要成亲,跑过来肯定没好事儿。

袁江看一眼老婆,上前小声道:“徐真人……啊不……夫人不肯穿吉服,说除非把王贤的家人都放了,否则死也不会成亲。她们又不敢用强,只好来禀报了。”

“我去看看。”纪纲闷声道。

那厢间,贴着囍字的新房里,徐妙锦正满面寒霜,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身边只有郑绣儿,那些妇人全都被她撵到外头。

“师傅。”郑绣儿小声道:“他们会答应吗?”

“会的。”徐妙锦点点头,沉声道:“外头热闹喧天,纪纲骑虎难下,我们这时候提条件,他一定会答应的。”

“就算纪纲答应了,说不定也会背后使坏。”郑绣儿小声道:“王家人一离开岛,师傅也不知道生死。”

“所以我才让你和他们一起。”徐妙锦看着郑绣儿道:“等他们安全上岸,见到王贤后,你再回来给我报个信。这样谅纪纲也不敢乱来。”

“师傅……”郑绣儿岂能不知,这是徐妙锦在变着法子让她一起逃生,不然她是不肯丢下徐妙锦独自逃走的。只有这样,她才不得不答应下来……但一旦见到王贤,以那家伙的霸道性格,怎么可能放自己回来?

郑绣儿吹弹可破的脸上挂满了泪珠,徐妙锦给她轻轻拭去泪水,柔声道:“放心,他一定会来救我的。”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怎么还不来?”郑绣儿愈加焦急道:“再不来,师傅都要嫁给别人了!”

有道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郑绣儿一句话,把徐妙锦说的面红耳赤,正要慌乱地辩解两句,突然听到一个细微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那可不行,你师傅怎么能嫁给别人呢?!”

这声音虽轻,在徐郑二女听来,却像晴天霹雳,一下全都愣住了。好一会儿,两人才激动地对视,同时说道:“是他!”

郑绣儿赶忙想去开窗,却见徐妙锦已经抢在前头,把窗户打开了!

徐妙锦只见窗外立了个穿着盐丁服装的黄脸络腮胡子,正笑嘻嘻站在那,两眼色迷迷瞧着她。

不是王贤又是谁?这家伙化成灰,徐妙锦都认识他。她无限美好地白了他一眼,一把把他拽了进来!

“嘿嘿,小白菜有没有想我啊?”王贤一进屋,就习惯性地调戏郑绣儿,其实他更想调戏下徐妙锦,当着郑绣儿的面,实在没那个胆儿。

“别胡闹!”郑绣儿最是不堪调戏,一下低下头,通红着脸道:“这是什么地方,还有胆胡闹……”

“那就是说,换个地方就可以胡闹了。”王贤笑眯眯道。

“人家不是那个意思……”郑绣儿大窘。

“那是什么意思?”王贤不依不饶,徐妙锦看不下去了,白他一眼道:“别在我面前秀恩爱。”

王贤幽怨地看她一眼,意思是我倒想跟你秀啊?我敢吗?

两人心意相通,徐妙锦一下就明白他的意思,贝齿轻轻咬下下唇,竟隐有挑逗之意。说来也怪,王贤没来之前,二女已经在生离死别,活下去的想法都没了。他一出现,整个世界都重新生机勃勃了,再不用担心那种种危机,因为她们坚信,这个家伙会替她们遮住所有的风雨。

不过毕竟还没忘了身处何处,郑绣儿便催促其王贤,赶快带她们走。王贤却苦笑道:“哪有那么容易,外头全是人,我是扮成杨魏的亲兵,陪他上茅房,才闪过来的。”顿顿道:“要是就这么带你们出去,走不了两步就露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