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带着小孩儿逃走吗?”徐妙锦这一句,一下子把所有人都镇住了!

这才是关键啊!方才慌乱之间,众人竟都没想到这点儿上!

灵霄看看王贤三岁的侄女和一岁的弟弟,还有刚俩月的儿子,再看看王家人那满是期待的目光,她分明感到了沉甸甸的责任。不敢草率回答,灵霄先闭眼盘算了片刻……

灵霄寻思的时候,外头乱糟糟的动静越来越大,屋里头却针落可闻,连侯氏都大气不喘,眼巴巴看着灵霄。

终于,灵霄睁开了眼,迎着众人期待的目光,重重点了下头:“可以!”

“太好了!”王家人喜出望外,林清儿更是欢喜地抹泪,她是不怕死的,只怕千辛万苦才生下的儿子,有个三长两短。

“闺女!大娘给你下跪了!”王大娘生怕灵霄变卦,竟要给她下跪!幸好灵霄身手敏捷,半途扶住了她,红着眼眶道:“大娘,我从小没娘,您就是我亲娘,您放心,我就是豁出命,也会保住这仨孩子的安全!”

“好好!”王大娘垂着泪,使劲抱住了灵霄,旁人看她好像是被对方感动了,只有灵霄能听到,她在自己耳边的低语:“遇到危险,先保狗蛋儿……”

说完这话,王大娘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做这样的决定实在太痛苦了,别忘了,仨孩子里有她自己的儿子!可她必须做出决定,不然万一遇到必须取舍的情况,人家小姑娘放弃哪个,都会内疚一辈子的……

横云回到天香庵门口,把徐妙锦的话原封不动复述给纪纲:“天香庵不是你可以撒野的!要进来可以,拿圣旨来!”

“好好!”纪纲点点头,对身旁的袁江、庞瑛冷笑道:“看来徐真人还没搞清状况,咱们得给她敲敲警钟了。”说着把手一挥道:“冲进去!”

“是!”众锦衣卫便拔刀向天香庵门口冲去,守门的是天香庵的白衣护卫……这都是朱棣亲自为徐妙锦选拔的,个个容姿秀美,剑术高超!视徐妙锦为不可侵犯的仙女,绝不容任何人践踏天香庵一步!

“大胆!”十几名白衣护卫抽出长剑,迎着锦衣卫上去!横云和两个师弟也想帮忙,却被护卫头领拉住道:“你们快进去报信,请真人快想办法,我们会拖住他们的!”

横云等人一想也是,留在这里也是杯水车薪,还是赶紧去报信,看看自家小姐是什么意思吧!

横云三人飞快离去时,天香庵门口已爆发激战!十几名白衣剑士舞动长剑,组成银光闪闪的剑阵,又像是传说中的剑舞,真是翩若惊鸿,煞是好看!只是谁敢小觑了这剑阵的威力,必定付出生命的代价!

只见几十名手持绣春刀的锦衣卫冲上去,还没砍出一刀,便纷纷中剑倒地,而且全都是要害中剑!有好几个锦衣卫被刺中咽喉,连声音都发不出,便倒毙在地!

眨眼之间,第一波冲上来的锦衣卫,已经尽数倒地……而那些白衣剑士依然俊逸潇洒的舞着剑,身上连一滴血都没溅上!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白衣剑士的头领轻吟一声,一招仙人指路,剑指纪纲!众白衣剑士便齐声吟唱道:“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这就是姚广孝所传的公孙舞剑阵?!”袁江是懂行的,看得目眩神迷道:“还真是名不虚传呢!”

“屁!”纪纲黑着脸,又挥了下手,这下更多的锦衣卫,举着绣春刀冲了上去!这些可不是一般的锦衣卫,而是白云山庄那些鬼面武士中的佼佼者,他们的刀法炉火纯青,其中的高手已经出神入化了!

双方一交手,果然大有不同,但见锦衣卫一上来就不顾生死,拼着命不要,也要直取白衣剑士的命门!这种搏命打法,本就是鬼面武士的精髓所在,不过这些锦衣卫的刀法更狠辣,更加难以躲避!

白衣剑士只好先抵挡进攻,长剑翻飞,和绣春刀碰撞在一起,登时火星四溅!杀气震天!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剑士头领高唱一声,剑阵倏然一变,所有的白衣剑士一齐高速移动,眼花缭乱地彼此换位,那些锦衣卫一下就失去了对手!

下一刻,他们悚然发觉,自己每个人都要同时面对两名身手高强的白衣剑士!两柄长剑闪电般刺来,锦衣卫们只来得及格挡一剑,被另一剑刺穿了身体!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白衣剑士们齐刷刷收剑,高唱声中,阵型又恢复了原样!

“一群废物!”看到苦心培养的刀手,就这样交代了,纪纲却无动于衷,他再次挥了下手!

这次,没有冲上去,回应他的是嘶嘶的引信燃烧声!

三排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呈站姿、跪姿、卧姿持枪,瞄准了威力无边的白衣剑阵!他们的火枪已经点燃引信,眼看就要发射!

这年代的火枪,毕竟还是不方便,点燃引信后,得等着信子烧完。这工夫,足以让对手躲起来了!

可那些白衣剑士却没有躲闪,因为他们的职责就是保卫这道门——除非踏过他们的尸体,否则谁也休想闯入天香庵!

白衣剑士们双手持刀,对敌人怒目而视!剑士头领高唱一声:“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

这时候,枪声大作,硝烟腾起,白衣剑士们齐刷刷挥剑而出,竟试图砍下那飞射而来的弹丸!

歌声到了最后,已是断断续续,毕竟剑再快,也快不过飞射的子弹!没有人能砍中,所有人都砍空了……

噗噗的弹丸入肉声中,一蓬蓬鲜血像一朵朵鲜红的花,在那一袭袭纤尘不染的白衣上绽开……大半白衣剑士中枪倒地!剩下的人也个个带伤,却依然坚持站立,挥舞着手中长剑,用尽力气高唱着:“临颍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

回应他们的,是锦衣卫的第二轮射击,这次所有人都不能幸免,全都倒在地上。

看着那满地的白衣鲜血,纪纲神情漠然地哼一声道:“螳臂当车!”说着,便翻身下马,紧一紧披风的领口,大步迈进天香庵!

“不许……”纪纲的脚突然被人抓住,他低头一看,原来那名剑士头领还有最后一口气儿,凭着这最后一口气,剑士头领紧紧抓住了纪纲的脚踝,低声道:“进去!”

“屁!”纪纲脸上一阵狰狞,猛地抬脚落脚,竟把那剑士头领的颅骨生生跺碎!那人自然没了生息,然而一双手却死死箍着纪纲的腿,人已经死了也不放开!

纪纲没办法,只好让袁江把那两只手砍下来,这才恢复自由,活动着又痛又麻的脚踝,纪纲气急败坏道:“把他拖出去喂狗!”

天香庵后堂,生离死别的时刻到了……

王兴业一家人,流着泪看着灵霄几个,还有他们带在身上的孩子!那是王家的骨血啊!

王贵的女儿宝儿三岁了,被体格最大的乌云子背在背上,又用包袱皮紧紧裹住,怕小姑娘被箭射到,横云还给她加了层皮甲,此刻只露出两只泪眼,泪汪汪地瞅着自己的爹娘!

王贵和侯氏也都哭成了泪人,两人辛苦耕耘这么多年,才生了这么个宝贝闺女,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要说这世上有一个人能让侯氏不自私自利,恐怕就是她闺女莫属了。

老娘也泪眼汪汪看着自己的老来子,小家伙才一岁多点儿,被横云用包袱箍在怀里,感觉十分好玩儿,竟咯咯地直笑。

老娘抹把泪,看着自己的儿子,哽咽道:“早知这样,真不该把你生下来,让你受这罪干啥?”

王兴业却很是挺得住,板着脸道:“说啥不吉利的话,咱们又不是死定了!”

灵霄脖子上也系了个包袱,里头裹的婴儿,正是王贤和林清儿的小狗蛋儿,林清儿看着熟睡的儿子,在他娇嫩的小脸上亲了又亲,眼泪忍了又忍,还是止不住,同时低声嘱咐灵霄道:“你把孩子交给王贤,告诉他我不担心,他一定会照顾好儿子的!”

灵霄含着泪点点头:“我会帮忙照顾狗蛋儿的,要是有后娘敢欺负他,我就揍她!”

“瞎说什么!”林清儿扑哧一笑,梨花带雨,更添凄婉道:“告诉他,也不用担心我,我不会给他丢脸的!”

“什么意思?”灵霄不解地看着林清儿。

林清儿却不再说话,只目不转睛地看着儿子,想要把他的样子,永远烙进脑海里!

这时候,银铃和侄女弟弟道别完了,来到侄子身边,亲亲狗蛋儿的小脸,对灵霄道:“告诉于谦,让他不用为难了,和董小姐成亲吧,我不怪他……”话虽如此,人却哽咽了,眼泪更是如泉涌一般。

看着人家一家人告别,郑绣儿是又难过又自伤,她觉着自己就像个外人,没有人会在意自己的感受。正哭着,她看到自己的师傅徐妙锦,竟和自己同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