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压压站满人的院子里,却只有火把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劈啪’声。
王贤咳嗽一声,终于开了口:“各队的人马都准备妥当了?”
“回大人,都准备好了!”
“回军师,都准备好了!”
众部下一齐沉声应道。
“打开各自手中的竹筒。”王贤又沉声道:“上头是你们今晚的行动目标。”说着抬头望了望天上偶尔露出一角的月亮,道:“从亥时初到寅时末这段时间,能抓多少抓多少,寅时一过立即收兵,听明白了么?!”
“喏!”众将一齐应下。
“到亥时了么?”王贤看看帅辉。
“到了!”帅辉高声禀道。
“分头出动吧!”王贤沉声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喏!”众将齐声暴喝,向王贤行礼后便鱼贯退出,不一会儿,整个镇抚司衙门都沸腾了,又过了片刻,衙门前后大门洞开,一队队身穿黑衣的锦衣卫列队而出。
同样的场景,在府军前卫的军营上演着,数以万计的身穿黑衣的府军前卫官兵全副武装开出军营,杀向京城各个角落。
同样的场景,在京城以外同样上演着,以演习拉练为由,两天前开拔出城的两万名府军前卫官兵,也同样着黑衣、全副武装杀向京畿各处!
静谧的夏夜被兵荒马乱之声打乱,百姓们从睡梦中惊醒,惶恐地透过门缝向外张望,只见街上到处都是官兵,还有应天府的官差在敲锣高喊:“官府捉匪,闲人回避!官府捉匪,闲人回避!”
见不是有人造反,老百姓这才放下心来,继而又担心地把门窗关好顶住,唯恐有贼人逃进来。
那些百恶榜上的帮派分子却傻眼了,他们下午才接到老祖宗的命令,让他们聚集在一处抱团御敌,以免被人各个击破。傍晚时分,他们刚带着小弟凑到一起,晚上正一边喝酒一边商量着如何应付眼前的局面,就听到外头兵荒马乱起来了……要不是下午时,纪纲派人送来了弓弩火枪,他们非以为姓纪的是在玩兔死狗烹的把戏,让他们聚到一起好关门打狗呢!
城南恶名昭著的黑虎帮总舵,是一个有高墙坚壁的大院子,而且还有城南一霸,百恶榜排行第十的黑虎老大坐镇,其麾下仅在百恶榜上有名的便有五人,可谓城南第一大黑恶势力。是以接到老祖宗的密令,城南各黑帮的老大,便都带着小弟躲进了黑虎帮总舵。十几个帮派千把百人,加上黑虎帮自己的三百多人,把个偌大的院子塞得满满当当。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北镇抚司的密探,这里也就成了官军突袭的重点,几乎是第一时间,数千官军便将黑虎帮总舵围得水泄不通!
“大哥,不好了,外面乌泱泱全是官军!”百恶榜上排名第六十六的金毛犬,一脸惊恐地跑进来对黑虎大哥道:“老祖宗不是说要派军队堵着不让他们出来么?”
“谁能想到他们今夜就发动呢!”黑虎能名列京城十大恶人,自然不是等闲之辈,沉声道:“这京城虽然没了皇帝,但做事情还是得讲规矩,老祖宗就是想调兵包围镇抚司,最快也得明天……”
“可北镇抚司怎么想调兵就调兵?”恶人榜上排名第五十位的,城南乌衣帮帮主嚷嚷道。
“他们……不讲规矩。”黑虎大哥也郁卒了。
“大哥,现在不是扯犊子的时候,快想想怎么办吧?”恶人榜排名第四十六位的‘花狐貂’林海着急坏了。
“不必慌张,我们黑虎堂总舵经营数年,外面看起来像是一般的深宅大院,但其实内力布满了机关工事。”不愧是黑虎大哥,依然一脸镇定道:“就是最精锐的军队在外头,没有个把时辰也休想攻进来!”
“个把时辰,那敢情好……”众人这才稍稍安心,心说个把时辰,足够锦衣卫的人来增援了。
“诸位!”看着满堂的帮派老大,黑虎老大觉着自己应该来个慷慨激昂的演讲,在众人心中彻底树立起领袖形象。
众人都望向黑虎,只听黑虎洪声道:“所谓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值此存亡之际,我等要率弟兄们与敌血战到底,方不坠凌云之志!”话音未落,便听外头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震得黑虎老大登时就忘了词,“那个,我等同舟共济,那个,我与尔等生死与共……”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巨响,震得房梁上扑扑簌簌直落灰,也让黑虎彻底失去了演讲的兴致,倍感恼火地问道:“什么情况?!”
“大,大哥。”又一名头领跌得撞撞进来,脸上写满惊慌道:“大事不好了!”
“镇定点,天塌不下来去!”黑虎老大黑着脸呵斥道。
“官军用炸药把院墙炸开了一段,竟然还把洪武大炮推了上来……”那头领下一句话,却把黑虎惊得一屁股坐在金交椅上。
“什么?”黑虎难以置信,北镇抚司是疯了么?用炸药炸墙就不说了,竟然还用上了明军攻城的终极武器——洪武大炮。
“黑,黑虎老大!”一个帮派首领吓得脸色煞白道:“这下怎么办?我们的火铳弩弓,可没法跟大炮对轰啊!”
话没说完,只听轰的一声炮响,一枚炮弹以雷霆万钧之势正中黑虎堂,登时震得门窗粉碎,重重砸在墙上的猛虎下山图上。
堂中众人吓得全趴在地上,待其才从惊恐中抬起头来,只见那墙上狰狞的猛虎脑袋,已经变成了一个冒着白烟的铁球……
“哎,加了大人所说的望山,打得是挺准了。”看那一炮正中黑虎堂,程铮却不满意地叹气道:“可惜还没研究出大人所说的爆炸弹,不然这一下就结束战斗了。”
“要求不要太高……”披着黑色斗篷的王贤淡淡笑道:“一口吃不成个胖子。”
“只能这样了……”程铮叹口气,大声吆喝道:“孩儿们,把所有炮弹统统打进去!”
“喏!”炮手们领命而行,五门洪武大炮火力全开,一枚枚炮弹呼啸着打进院中,那炮弹虽然是实心的不会炸开,但力道大得惊人,别说被砸上,就是擦上一下也要去半条命。院子里人又密集,一颗炮弹能砸中十来个人,登时惨叫声连绵不断!
黑夜扩大了恐惧,听着惨叫声不绝于耳,院子里的帮派分子全都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冲!”炮声一落,府军前卫的将士们便杀入院中,这些经过连番大战洗礼的官兵,无论是单兵作战还是阵势配合,都已是大明军中出类拔萃的精锐,他们无情地挥舞兵刃、如快刀割豆腐一般,快速地推进包抄,将院中的帮派分子分割包围,收割庄稼一样砍杀着一条条生命,院子里登时变成了修罗斗场,很快便血流成河!
那些帮派分子平日里好勇斗狠,自诩为杀人不眨眼,却哪曾见过这般毫无人性的屠杀,一时间,许多人更是吓得哭爹喊娘,屎尿横流,毫无招架之功……
许多帮派分子纷纷丢下兵刃,跪地求饶,剩下的死硬分子仓皇退到黑虎堂外负隅顽抗,不过盏茶工夫,黑虎老大引以为傲的防御体系便土崩瓦解,这就是精锐军队和帮派分子之间悬殊的实力差距!
已经被炮弹轰得千疮百孔的黑虎堂中,火光映照着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所有人都望向黑虎老大,想看看他还有什么办法?
黑虎老大早已是目眦欲裂,黑虎堂十余年的基业毁于一旦,他的心都在滴血,刷地抽出明晃晃的虎头刀,咆哮起来:“奶奶的,老子和他们拼命了!”
“大哥冷静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金毛犬和花狐貂忙拉住他,惨声道:“现在出去就是送死!我们还是从密道撤退吧!”
“那外面的弟兄怎么办?”别的帮派大佬忙问道。
“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们只要投降,官府还能赶尽杀绝不成?”金毛犬道:“官府却不会留我们的性命!”
“……”众人一下都不说话了,显然默认了他的道理。
花狐貂把黑虎老大的金交椅拉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密道。“这是我们黑虎堂花大力气挖的密道,一直通往秦淮河边,想不到今天用上了!”
“哎……走!”黑虎老大虎目滴血,咬碎钢牙道:“今日之仇,来日必将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众人丢下一句场面话,便跟着黑虎老大进了密道。
狠话放出来能像王贤一样兑现的,叫有仇必报!像他们这样只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的,只能算是空话而已……
很快,外头死战的死硬分子发现黑虎堂中已经空了,登时齐声问候众老大的十八辈祖宗,一下子再没了拼命的道理,全都丢弃兵器,抱头跪地投降……
院内的喊杀声很快停止,将士们冲进黑虎堂,也发现里头已经空无一人,不禁全都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