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满目、一片疮痍的娄烦镇上,却有一座山清水秀的云顶山。此山位于娄烦和交城、方山交界处,山高耸峙,顶入云端,因此而得名。
站在山顶柔软的草坪上极目眺望,只见蓝天碧草、云杉如海,能使人心旷神怡、荣辱皆忘。然而俏立在那里的窈窕白色身影,却带着浓浓的孤单和疲惫。
她身后有十几名身穿白衣、腰挂刀剑的青年男女,四散在各处警戒,偶尔投射到她身上的目光,满是狂热的崇拜,因为她是白莲教的圣女,信众们心中凛然不可侵犯的女神。
但顾小怜宁愿自己什么都不是,她只想抛开一切,去京城找自己的男人,做个不问世事的小女人。这半年来,她柔弱的肩头背负的担子实在太重了,重得超过她的能力,压得她喘不过气。尤其是最近在白莲教头领间爆发的激烈冲突,更是让她这个圣女对局势失去了控制。今日议事,两边又吵翻了天,她索性抛开一切,来这云顶山上散心。
顾小怜掀开罩面的轻纱,露出那张绝美的玉容,写满了思念的秋水双眸,眺望着山峦起伏的远方,想象着千里之外京城的情形。一旦不在克制,思念便如潮水般泛滥,平素里高贵不可侵犯的白莲圣女,竟噼里啪啦落下泪来。
正伤心呢,顾小怜突然听到一个在心里反复出现的声音,“这是谁惹我家小怜哭鼻子了?”
“还能有谁,当然是官人你了,你把奴家一个人丢在山西,还让我挑着这么重的担子……”顾小怜幽幽一叹,自嘲地笑笑道:“奴家都想你想得白日幻听了,还真是没出息呢。”
“是不是幻听,你回过头来不就知道了。”那声音却愈发清晰起来,以顾小怜超人的听觉,自然能清楚分辨出,那是从身后发出的。
“官人,真的是你么?”顾小怜娇躯猛地一颤,却不回头。
“回头看看就知道了。”那声音越来越近。
“不,我不回头。”顾小怜却激动得泪水奔涌,娇躯颤抖起来道:“我怕一回头就看不见了!”
顾小怜的芳心如打鼓一般,只听脚步声愈发近了,最后在她身后站定,然后一双有力的臂膀便伸了过来,将她揽入怀中。
顾小怜嘤咛一声,便浑身发软,倚入那思念太久的温暖怀抱中。她的双臂使劲搂住这一双臂膀,生怕这男人会逃掉了似的。
“这下不怕了吧?”王贤促狭一笑,心里却愧疚得很,让自己的女人患得患失成这样,自己如何都算不上个称职的夫君。
“嗯,不怕了。”顾小怜却幸福得要融化在他的怀抱中了,她倚在他结实的肩头,仰视着那张朝思暮想的清秀面容,一时哭一时笑,竟是痴了。她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抚摸着王贤下巴上新蓄的短须,痴痴道:“官人瘦了,却更威严,更有男人味了。”
“该打,莫非你家相公原先不像男人?”王贤擒住小怜的小手,轻轻亲吻起来。
“奴家不是这个意思……”顾小怜怯生生地望着他,楚楚可怜的样子十分惹人犯罪,下一刻却又羞羞道:“奴说错话了,请官人责罚。”
“哈哈,你这个勾人的小妖精!我当然要好好责罚了!”王贤哈哈大笑着扳过她的娇躯,深深凝望着顾小怜那张祸国殃民的玉容。然后便朝着那对娇艳欲滴的朱唇,霸道地吻了上去。
几乎是下一瞬,顾小怜便激烈地回应起来,两人便在这云顶山上,众手下注视之下,忘情长吻起来……
王贤的侍卫自然可以视若无睹,依然全神贯注地警戒。顾小怜的那些男男女女可就难以接受了,看着在自己心中冰清玉洁、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女,被一个陌生男人搂在怀里,还主动与他热吻,这种冲击实在太强烈,简直要让他们晕过去了。
“咳咳,看什么看!”将王贤他们带来的宋钟,不悦地训斥众白衣男女道:“分心怎么保护圣女!”
“是。”众人这才勉强定住心神,四下张望,不敢再回头看山顶的风月。
良久良久,直到王贤感觉呼吸都要不畅了,才恋恋不舍地结束了这一记长吻。顾小怜更是意犹未尽,丁香小舌轻舔着微肿的朱唇,一双勾魂摄魄的眸子变得水汪汪的,显然是动情至极。
“官人,还要……”顾小怜踮着脚尖,玉臂攀着王贤的脖颈,没有松开。
“乐意至极。”王贤便又一次印上那足以让天下男人疯狂的唇,又是一记热吻。
玩亲亲能用多长时间?在这个年代人看来,是用不了多久的。然而王贤和顾小怜刷新了众人的认知……两人竟在这云顶山上,一边亲吻一边互诉衷肠,不知不觉便过去整整一个时辰!
最终还是王贤将手脚发软的小怜打横抱起,向山下大步走去。
“官人放奴家下来。”顾小怜心疼王贤,“奴家可不轻。”
“哈哈,不用担心,我能扛起一头牛!”王贤又恢复到平时气死人不偿命的状态。
“只要官人能抱着奴家,奴家就是变成一头牛牛也乐意……”顾小怜却一点不生气,只是痴痴望着他道:“我还是觉着自己在做梦呢,官人怎么就倏地出现在奴家眼前了呢?”
“哈哈,哪有我家小怜这么漂亮的小牛?小妞还差不多。”王贤笑着答道:“我是昨天到的太原,这不马不停蹄就过来了,说来也巧,半路碰上宋钟,他就把我带到你这儿来了。”
“官人……”顾小怜冰雪聪明,自然不会问王贤为什么来太原,那样八成会煞风景。“原来我真不是在做梦。”
“好了,别怀疑了,我确实是真人。”王贤微微一笑,轻声道:“我听宋钟说你来山上散心,有什么忧愁说出来,让官人给你开解?”
“官人,奴家不想再当这个圣女了,我要跟在你身边。”顾小怜撅起小嘴道:“这半年奴家好苦好累啊,这种日子是一天也不想过了。”
“怎么,人人敬仰的白莲圣女这么不好当?”王贤问道。
“是,就是不好当。”顾小怜憋了半年的心事无人诉说,此刻自然要对官人大倒苦水:“那些教民虽然对我很崇拜,可那又有什么用?他们太容易变卦了,今天这个说点什么,再给他们点好处,他们就支持这个,明天那个再来这样一出,他们又跟那个走了,根本就把我的话抛到脑后去了。”
“其实正常,寻常人都是这样。”王贤微微笑道:“既然不喜欢当这个圣女,这次我离开,你就跟我一起走吧。”
“真的?”顾小怜惊喜地瞪大眼睛,想不到能夙愿得偿。
“那还有假,我们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就走。”王贤道:“这阵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外头人都不清楚,张五也语焉不详。”
“是那些头领分化了。”顾小怜忙给官人解说道:“原先就有些人对接受招安心里不满,加上这几个月来的遭遇,又有人从中挑衅,他们的不满越来越重,终于在前天爆发出来。”
“一开始是因为朝廷的供给越来越少,两边人发生了争抢,谁知不小心打死了人,便引发了大规模的械斗。”顾小怜接着道:“其实两边人早就势成水火,一边想要再造反,和官府对着干。另一边觉着这样不仅是自寻死路,还会连累其他人,所以坚决反对。”
“先是造反派占了上风,但另一边也不示弱,也召集了大量的支持者。”顾小怜又道:“总之双方打得不可开交、血流成河,官人还是不要去镇上了,以免误伤。”
“刘子进呢?他是什么态度?”王贤皱眉问道。
“关键就是刘子进态度的转变。”顾小怜道:“原先他虽然低调,但总算还是支持招安的,加上奴家的影响力,虽然还是很吃力,可好歹还能控制住不出乱子。”她说着轻叹口气道:“但他最近的态度变得很暧昧,私下里也说过支持造反派的话,这才让他们气势大涨。”
“张五呢?”王贤又问道:“他干什么吃的?”
“要是没有张五哥从旁苦劝,刘子进早就反了。”顾小怜道:“刘子进这个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这次轻易又让人家蛊惑了,张五哥也没有好办法。”
“那普通教民是什么想法?”王贤沉吟片刻,方问道。
“教民当然想安生过日子,谁也不愿出乱子。”顾小怜道:“可朝廷不给他们生路,他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所以才会跟着造反。”
“嗯,怨不得教民们。”王贤点点头,诚实道:“其实是怨我的,当初光想着赶紧解决问题,才留下这么多后遗症。不过我这次给教民们带了一条活路来,能不能让小怜在教民中的话语权大增?”
“要是真能解决问题的法子,奴家是可以做到的。”顾小怜笑道:“官人别忘了,奴家可是人人尊敬的白莲圣女呢!”
“是啊,人人尊敬的白莲圣女,可惜被本少爷抱在怀里……”王贤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