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对面的客栈小院中。

“少主,四大护教来了三个,形势已经不在我们控制下了。”黄发老者面露忧愁道:“显然,有人不想让少主立这个奇功。”

“我知道,不就是因为我太年轻,老东西们不服气我接位么?”韦无缺面无表情,目光森然道:“就算拦不住我接位,他们也想当太上护法,哪能给我立功的机会!”

“唉,几位护法真是……这么多年苦熬过来,还没到成事的时候,就先打起自己的小算盘了。”黄发老者义愤填膺道:“真是让人不齿!”

“哼!”韦无缺冷哼一声,右手紧紧捏着椅子扶手,切齿道:“早晚全都把他们干掉!”

“少主以大局为重。”黄发老者嘴上劝,心里却不禁得意,因为他就是第四位护法。按照教规,日后少主上位,四位护法则会成为辅佐少主的长老,趁机离间一下少主和另三位护法的关系,将来肯定好处大大的……当然是对他自身而言。

正如胡潆不会将希望寄托在王贤身上,明教教主同样不能让初出茅庐的儿子,来领导这等关系气运的大事!当然亲的毕竟是亲的,人家让儿子来浦江,跟胡潆让王贤来浦江,那完全是两码事。人家是为了培养接班人,到时候还会把最大的功劳给儿子。

但是韦无缺心高气傲,不甘心当个坐享其成的二世祖,他要亲自把建文君找出来,实实在在立个头功!

“言归正传。”压下怒气,韦无缺低声问道:“他们和郑家的谈判怎样了?”

“不乐观。”黄发老者回禀道:“几位护法没想到,事到临头郑家竟反弹这么大,都这时候了,仍不肯让建文君露面。”

“哼,一群蠢货!”韦无缺冷哼一声道:“还不明白人家是朱元璋钦封的江南第一家,哪肯跟咱们这些邪教妖人混在一起!”顿一下道:“所以我从来不在他们身上浪费一点精力。只要越过他们找到建文,挟天子以令诸侯,还愁他们不乖乖听话?”

“少主说得是。”黄发老者点头赞道:“那帮蠢货还不知道,青虎是被王贤干掉的,竟把这笔账算在郑家头上,两边谈成的希望越来越小,倒是开战的可能越来越大。”

“怎么?”韦无缺微微凝眉道。

“以虎王护短的脾气,定要血洗郑宅镇,给得意弟子报仇的。”黄发老者淡淡笑道:“何况这次教中兴师动众,势在必得,谈不成,只能硬逼他们交人了!”

“一帮蠢货……”邪教不愧是邪教,听说要乱套,韦无缺非但不着急,反而十分快意道:“不理他们,我们还是专心盯着王贤吧,我有预感,他应该快找到他了。”

“嗯。”黄发老者颔首笑道:“闲云小牛鼻子,在深山老林里转了几天,显然是在观察地形,确定那人的方位。”

“可惜这小子警觉了,后来没敢再跟他。”韦无缺苦笑道:“这小子的功夫真不错,要是他和王贤是一个人,我肯定要退避三舍了。”

“孙碧云的孙子当然够看。”黄发老者叹气道:“不过老奴更忌惮的是那个王贤,那小子多智近妖,将来必会坏了咱们的大事。”

“不错。”韦无缺深有同感道:“要不是这次要借用他的聪明,我早就将其除掉了。”

“呵呵……”黄发老者笑道:“不会武功是他的命门,小牛鼻子不可能永远跟着他,到时候不必少主动手,老奴便料理了他。”

“这是后话了。”韦无缺叹口气道:“现在我还是继续去追求那小丫头去。”说着换一身青色的长袍,头勒嵌着碧玉的头箍,出去了。

“少主受苦了。”看着少主的背影,黄发老者暗暗替他祈祷起来。这哪是追求女孩子,分明去找揍的。

韦无缺上了街,便有数不清的大姑娘小媳妇偷偷瞄他,甚至有人火辣辣地盯着他,恨不得咬他一口。他在浦江县住了俩月,已经成了全县女性疯狂爱慕的美男子,甚至连外县的大家小姐,都慕名前来一睹那绝世的丰姿。至于前来说亲的媒人,更是踏破客栈的门槛,可惜这位翩翩浊世佳公子早已心有所属了。

县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知道,他每天都买一束鲜花、几样精美的小礼物,风雨无阻到县衙里,去追求住在西衙的那位小姑娘。说起那个小姑娘,全县女性都恨得咬牙切齿,这个死丫头暴殄天物,不懂珍惜无缺公子这花一样的美男子,反而每每拳脚相向,打得他鼻青脸肿。

然而无缺公子无怨无悔、痴心不改,依旧风雨无阻。真是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太感人了,不说了,眼泪哗哗的……

“无缺相公,别那么傻了。”卖花的娘子一边给他包好了鲜花,一边擦泪道:“眼别光盯着一处,看看周围,到处都是好姑娘,何苦要单恋一枝花,而且还是带刺儿的花骨朵呢?”

“呵呵……”韦无缺面露迷人的微笑道:“姊姊说得是,可小生就是这样的矢志不渝。”

“相公。”卖花娘子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你真是太傻了……”一旁围观的女子们也都暗暗抹泪,大有送情郎上战场……哦不,上刑场之感。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韦无缺深情地吟一句,便在众女子眼泪纷飞之中,转身进了衙门。

因为早是熟客了,门子也没拦他,韦无缺径直来到西衙后院,便见那灵霄小姑娘,穿一身月白色的武士服,和穿黑衣的闲云公子拳脚纷飞。只见她身轻如燕,拳脚如电,一招一式像舞蹈一样好看。

韦无缺看得赏心悦目,暗道,这小丫头现在是情窦未开,过上一年半载长大懂事了,倒也是个良配。说完便想抽自己,韩无缺啊韩无缺,你被虐上瘾么?还想挨一辈子揍怎么着?

正在出神间,灵霄突然一脚踹过来,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连叫‘救命’!

看他这副矬样,灵霄咯咯直笑道:“韦缺缺你又来找揍了。”

“今天小姐看起来心情不错,为何还要揍我?”韦无缺捡起丢在地上的花,心疼地弹去灰尘,轻叹道:“娇花何辜?”

“假惺惺。”灵霄却一针见血道:“真要是怜惜娇花,就不要从枝上剪下来,”说着比画个剪刀的手势,吓唬韦无缺道:“就像人一样,被剪下来的那一刻,它就已经死了!明白了么?”

“小生受教了。”韦无缺闻言郑重点头道:“以后再也不买花了。”

“孺子可教。”灵霄笑嘻嘻道:“那回去反省反省吧。”

“时日尚早,不如让小生陪小姐上街逛逛。”韦无缺道。

“才不去呢。”灵霄翻翻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撅嘴道:“一上街就有人瞪我,还在背后戳我脊梁骨,都不知怎么得罪他们了。”

“愚夫愚妇罢了,小姐千万不要介意。”韦无缺忙安慰道:“不如这样吧,这两日天晴无风,山色如墨,咱们出城走走去。”

“好啊好啊。”这提议正对胃口,灵霄大喜道:“天天闷在院子里,可把我憋坏了,咱们这就出发吧!”说着看看漠然立在一旁的闲云道:“哥,你也去吧。”

“嗯。”闲云点点头。

韦无缺心中一动,笑道:“小生这就去备马!”

“快去快去!”灵霄是个急性子,不出半个时辰,三人便各骑一匹高头大马……大明建国方四十年,民间养马的风气犹存,好马还没那么稀缺。

出了县城,三人纵马疾驰不一会儿,便见不远处青山连绵望不到边,虽冬日却依旧郁郁苍苍。他们都是久居山野之人,此时出得樊笼,自然心旷神怡,长啸连连。

可惜不一会儿,道便越来越难走,原来是上了山路,再不能恣意驰骋。好在景色越来越美,冬日的阳光十分柔和,投射到松林间淡淡的云烟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诗情画意,让三人都安静下来,贪婪地看着四围山色,一时都陶醉到忘了俗务。

不知不觉进山一个时辰,山道愈加陡峭,阳光也变得刺眼,闲云才想起此来的目的,看看远处的山峰道:“听说那里有座仙云观,我们不如前去拜谒一番。”

“讨顿斋饭更重要。”灵霄说着瞪韦无缺一眼道:“不带吃的喝的,就跑来游山!”

“这个……”韦无缺苦着脸道:“我以为只是出城转转,没想到会走这么远。”

“好了好了。”闲云劝一句,让灵霄别揍人。山间杳无人烟,三人便将马匹系在山林里,然后沿陡峭的山路爬了半天,日头偏西才看到古树丛中,露出一道低矮的围墙,墙内有一道青色的飞檐,仙云观终于到了。

灵霄欢呼一声,小兔子似的奔入院中,闲云看一眼韦无缺,见他趴在青石上直喘粗气。不过这小子竟能一直跟着爬上来,也算异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