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春芬想要孩子了,竟也是迎着风势挑旗杆,呼呼啦啦明明晃晃的。刘承谨来管库室办事,罗春芬问,我家柴放想当爹都想疯了,你是过来人,给传授传授经验吧。都是一块入厂的,刘承谨的儿子都五岁了。刘承谨说,这事可不能猴急,算计好日子,好吃好喝地供着,阴雨连天地绷着,多憋他几天,种好苗才壮。罗春芬问,憋几天?刘承谨呸了一声,说憋半年,怕你先败阵。两人说完,就你捶我打地坏笑起来。

坐在办公桌前的张秋萍脸热起来,却不搭言。有些女人呀,结了婚,那张嘴巴就无遮无掩的了,什么都敢说。

罗春芬的肚皮鼓起来,鼓得很骄傲,工装服换成了宽松的连衣裙,迎风猎猎飘荡,理直气壮,天降大任,舍我其谁?张秋萍的身子也笨重起来了,但她的工装服原本就宽松,所以不是特别引人注意,再加上她脸上日益加重的蝴蝶斑。几乎没人知道她也有了身孕。

这两个女人真有意思,结婚没差几天,怀孕竟也像听了起跑令。刘承谨更出惊人之语,说等着吧,两个人生孩子也是脚前脚后。人们不信。刘承谨便进一步阐释,说常在一起的女人月信好往一块儿凑,受孕期又在两次经期中间,同是十月怀胎,最后的冲刺肯定也差不了几步。张秋萍肯定是得了罗春芬要生孩子的信号,才抓紧下的决心。

柴放去大学进修结束后,再回厂里,就成了主抓生产的副厂长。青年团干部年龄渐大,总要面临转业。市委组织部征求李寅国意见,拿出几个方案,去县区当副书记,去某局当副局长,或留市委市政府当办公室副主任,都是副处级,团市委副书记的常规性安排。李寅国说,我听说红星厂班子也缺人,我是那儿出来的,情况熟,对红星厂我有感情,让我回去,行吗?李寅国的要求不高,甚至还有点偏低,所以重归战地的李寅国的身份就是厂党委副书记兼纪检书记。

人们猜,李寅国的选择,是不是受了枕边风的影响?两个争强好胜难见高低的女人可能把男人也当成了角逐的筹码。但心事深重、金口难开的张秋萍岜会把这种事说给外人听,连日常的那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她都不像别的女人那样参与絮叨。李寅国更不会往外说,经历了人生沉浮和官场历练,李寅国在嬉笑怒骂爽快亲热的表象后面已是浓雾重锁,让人难测高深了。

果然正如刘承谨之所料,罗春芬和张秋萍当母亲的日子只差了一天。严格地说,连一天都不到。只差了几小时。当婴儿的第一声嘹亮啼哭在产房里响起来的时候,张秋萍也开始宫缩,破了羊水。那是深夜。两个孩子的出生一个在前半夜,一个在后半夜。两位先生坐在医院走廊里等候。说出的话像相声。

李寅国说,可别像有的医院那样,把孩子给咱们抱错了呀。

柴放坏笑,说错就错,地不差,种也不差,谁的儿子不是革命后代呢。

李寅国说,要都是儿子,就叫闹闹腾腾。亲哥儿俩。

柴放说,听党的,要都是丫头,就叫欢欢笑笑,亲姐儿俩。

李寅国说,要是一丫一小呢?

柴放说,那就叫欢欢闹闹,也不错。

李寅国说,咋听着都像两只大熊猫。

柴放说,本来就是两个国宝级的后来人嘛。

是两个女孩。品种优良,土地肥沃,再加上风调雨顺的好年头,有充足的养料培育着,两个小丫蛋都健康漂亮,像她们的妈妈,也像她们的爸爸。厂里人再说起张秋萍和罗春芬时。就有了很多感叹,说这两个女人呀,是老天爷有意投到人世间的一对棒儿(双胞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