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之后,大汉京城。
“给大将军请安…”
皇宫内,太监宫女见到冷无为,都退在一旁,向其请安,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好一朝飞黄腾达。
今年已经是兴盛二年,冷无为这个无赖从做官到现在已经经历了十七个寒暑,到现在也算的上是个三朝的老臣子了,他今年才三十五岁,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这对其他人来说简直就是一个神话。
冷无为于德武二年年尾时为官,在德武三年破格提拔为天龙省巡抚,那年他才十九岁。德武十三年,德武帝驾崩,此年他满二十九岁。到明宗六年,明宗皇帝驾崩时,实际上只过了五年多,他是三十四岁。此年也是兴盛元年。
勤政殿外。
冷无为依照礼仪,让小太监前去通传。此时,明妃正心情郁闷,自打传出冷无为即将离开京城后,在京城和冷无为关系密切的部署故交都纷纷投向长公主的府上,谁都心里明白,冷无为一走,京城就会出现权力真空,而能够取代冷无为位置的,不是她高高在上的太后,而是有刘、陈两位军机大臣支持的长公主。
偏偏明妃自己对这个事情一点都不能流露出不满之色,以免遭人话柄。如果说以前有什么政事文静还能和自己商量,现在却可以一句话就能决定,根本就不需要和自己商议,最近这样的事情是越来越频繁。
此刻,魏青书也留在这里,正皱眉思索冷无为离开京城后,如何更多的争取有力的支持。
“魏大人,你说着冷无为来找本宫,到底是为了什么?”明妃纳闷道。
魏青书也不得其解,回道:“娘娘,臣还是回避一下为好,至于他会说什么,娘娘小心应对便是。不过依照我对他的了解,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长公主权力太大,大的超过他能控制的范围。冷无为对身边的女人一向都很容忍,所以他虽然不想长公主权力大,可更不愿意和她翻脸。因此,想来他肯定会借助娘娘来压制她。娘娘不妨把握住这个机会,臣想这一定是一份大礼啊。”
明妃感觉有些不可思议,顿时愣住了。
一盏茶过后,冷无为进入殿内,只见这勤政殿全然一新,从开朝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其原因有二,其一他不干政所以也不会到这里来商谈什么政事;其二,他要是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压根就不需要经过太后的同意,下面的人自然会把事情办妥。这次如果不是因为一件事关权衡的事情,他也不大可能来这里。
“臣拜见太后娘娘。”
冷无为作势要下跪,明妃忙道:“冷爱卿不必多礼,平身吧。”
“臣谢太后娘娘。”
明妃笑道:“如果哀家记得不错的话,冷爱卿是第一次到这殿里来吧?”
“娘娘记得不错,臣还是第一次来。臣对政事所知有限,很难插上手。臣想由娘娘的英明和公主的睿智加上刘本和陈嘉成等老臣谋国,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因此,臣也乐的轻松了。”
“你说的倒是轻巧。好了,你这次进宫有事吗?”
明妃说这话时装做若无其事,可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过冷无为。
冷无为正要说忽然又犹豫了一下,道:“臣是来给娘娘和皇上请安的,很长时间没有进宫了,望娘娘恕罪。”
明妃顿显失望之色,但这神情是一闪而过,笑道:“上个月你得了贵子,哀家还没有亲自向你恭喜呢,孩子取名了吗?”
冷无为一听他提起马娉婷为自己生的儿子,从心里高兴,笑道:“娘娘亲自派人送贺礼,臣感激不尽。名字倒是取了,可我是个俗人,取的名字也很俗气。雪儿也帮着起名,可惜太过文气,叫起来也拗口的很。我就叫他宝儿,名字就叫冷宝贵。”
“扑”的一声,明妃一听名字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笑道:“你还真会起名啊。”
冷无为不好意思笑了笑“当时我起这名字时,我的宝贵都哭了。看样子他是高兴的哭了,呵呵…”明妃看着冷无为,心中不由嘉许,都过这么久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多大的变化,不管是官大还是官小,他总是那样风趣。
“哦,对了。臣今天来,一是为了请安;二是想递个折子希望娘娘批准。臣保举东方白为军机大臣,不知道娘娘有何异议?”
明妃听了,丝毫不觉的意外,对于东方白这个人她也是很了解的,是个有能力有担当的不可多得的人才,便道:“这个折子哀家马上就批下去,你还有何事?”
冷无为再次犹豫了一下,道:“太后娘娘,臣不日就要出战北方,朝中大事繁杂,如果娘娘有什么问题要解决的,大可以找这些人解决…”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道奏折出来。
明妃接过,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满了名字,不少人都是京城里的要员以及地方上的官吏。“果然是一份大礼啊,魏先生还真是没有算错,他果真不太信任文静。”内心兴奋之极,脸上却不露声色,装作若无其事的将折子丢在一边。
冷无为见状,便请求告退。
出了宫门,小寇子带人抬着轿子过来。冷无为嘴角露出招牌式的微笑“走,去长公主府上。”说着坐进轿子里。
当轿子驶向公主府的途中,坐在轿子里面的冷无为微笑着从袖子里又掏出一道奏折,将其打开,只见里面的内容和给明妃的折子是一模一样,上面也写满了官员的名字。
“这样我看你们还不掐起来,狗咬狗的帷幕一拉开,那不是你死可就是我亡了…,公主啊公主,就算你最后失败了,我也会保全你,谁让你我是夫妻呢,虽然没有名分。太后啊太后,她手里可是有皇上啊,就算势力再弱,只要皇上成长,将来的天下还是她的…”
文静府上。
打从冷无为做出出兵信号后,乐灵便搬出了这里,在什么人都没有通知的情况下,突然在整个京城里消失。当很多痴迷她的王孙公子为之叹息时,冷无为却压根就没有表露出担心之色,他清楚她会去哪里。
眼下这里只有一个人让自己头疼,那便是文静。随着她的权力不断的巩固扩大加深,两人来往也不再频繁,甚至说是有了一点隔阂。两人之见更多的是彼此提防,冷无为明显的感觉到文静对他越来越冷淡,有时甚至觉的她有杀自己的意思。
现在冷无为就站在公主府门前,门前守卫见他一到,便忙跑进去通传。在这巍峨的大门下,冷无为忽然笑了,笑的有点苦。
“权力啊权力,你真是个好东西,任何东西和你比起来都是那么的藐小,就算是多年的情人关系站在你的面前,也一样不堪一击。”
就在冷无为自怨自艾的时候,门里走出两人来,这两人正是文静的左膀右臂,刘本和陈嘉成。
“冷大将军,您今天怎么有空到这里来啊?”刘本一见到冷无为就寒暄道。
冷无为呵呵笑着迎了过去,道:“就要快走了,怎么也要把身后事交代清楚啊。二位大人是进来议事的吧?”
陈嘉成指着手上的几到奏本,笑道:“真让你说对了,这不,南方几省的税收不比去年了,我正和公主商量是不是该派个能干的钦差过去,查一查。”
南方几省拖欠朝廷税收的事情,冷无为早有听说,但朝廷却迟迟不敢拿出解决方案,他清楚的明白,朝廷里不是没有解决方法而是投鼠忌器,南方几省的地方官员有的是冷无为直接任命的,有的是他的故交,关系非同一般,如果动他们,很难保冷无为会有所行动。现在陈嘉成在这当口将这问题提出来,冷无为自然是心里有数。
“陈大人,您是知道,朝廷里的政事我是不问的,该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我就要领军出征了,能不能活着回来都很难说了,我还哪里管的了这许多。哦,对了,你们到这里问的事情有没有向太后回禀啊?我先进去了,回见。”
待冷无为走后,刘本纳闷的看着他的背影,对陈嘉成问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怎么提起太后来了?”
陈嘉成摸着胡须,忽然笑了起来“冷无为到底还是冷无为啊,什么都看的远。他刚才是在提醒我们,眼睛里不但有公主还要有太后。刘相,看来咱们把事情做过了,以后得向太后那边靠靠,公主虽然能干,可是毕竟不是名正言顺的。冷无为一旦离开京城,公主那边恐怕要有不少人活动心思了。”
刘本皱着眉头点点头“你说的没错,咱们是该变一变了。不过,我有一点感到奇怪,他和公主的关系非同一般,怎么会替太后说话呢,真让人琢磨不透啊。”
陈嘉成眯着眼睛,过了许久,才吐出一句话来“看来公主与冷无为之间存在矛盾了,而这个矛盾已经让冷无为不得不采取行动加以遏制。”忽然想到什么,笑了起来。
刘本见他突然笑起来,有点摸不着头脑,问道:“你笑什么?”
“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我总觉的此人必定留名于史。无论是忠是奸,毕竟现在是他主导着大汉的走向。有时候我对他颇为不耻,感觉此人只是靠奉承爬上了高位,可现在却一点都没有。说实话我对他很是佩服,他虽然出身低微,可眼光却很锐利,更有些高瞻远瞩的味道。在朝政上,他虽然不怎么插手可却一直在影响着整个朝局。只要朝廷的走向和他计划不符时,他便突然出手。看似很随意,却是把每一步都算进去了。幸亏他是咱们大汉自己人,而且野心不是很大,否则的话我大汉…”说到这里顿住了。
刘本脸色有些不悦“现在说他好话还为时过早吧,此人现在没有野心不代表以后没有野心。人是会变的,以前公主在我们的眼里只是一个弱女子,可现在如何,在批阅刑部批文的时候,眼睛眨都不眨,要知道这一勾那可是十几个人的脑袋啊。”
公主府的书房四周环境怡然,路边的树木偶尔会落下树叶,当树叶飘到光滑的石子路上,便有勤快的侍女过来将其捡起。
推开门,只见文静身穿黄色锦缎袍,头戴凤冠,眼睛一点都没有离开过桌子上的奏本,神色很是严肃。
当冷无为走进她身边,正准备说话时,没有想到她先开口了。
“什么时候离开啊?”
“快了,初步安排就在三日后,大军出征的事宜我也都安排好了…”
“哦,知道了。”
淡淡的一句话,就打断了冷无为的话,眼睛丝毫没有移动过。
冷无为看着她这么认真,简直忽视自己的存在,心里不知道怎么了,很有些不舒服,也许自己成为众人里的主角已经变成习惯,很难容忍被人忽视吧。心里这样想的他欲说什么,却说不下去,只是将怀里的奏本拿出来,悄悄的放在桌子上,然后慢慢的退下。
在退下的同时,冷无为盯着文静,希望她能看自己一眼,哪怕是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可惜他失望了,文静连眼皮抬都没有抬。
“我们真的就没有话说吗,难道我们真的就这样越来越远吗?我知道你心有大志,好不容易有施展的机会,不想轻易放过,这我能理解。但你不应该忽视我的存在啊,虽然我领军就要出征了,不再对朝廷施加什么影响了,但你要明白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他们将你作为制约我的棋子,我不是不知道,我是认命。也许…希望在我出征回来后,你不是因为别的而来找我。都说无情最是帝王家,男人们可以为一把座位拼的你死我活,女人们也为权力争的是头破血流。文静啊,你出身有你父皇的庇护,后来有我的保护,没有搅进权力斗争的污水里。你没有经历过猛烈的风雨,以你的城府心胸是斗不过太后的。唉,太后虽然与你年龄相仿,可后宫里的斗争,八爷的政变,早已经将她历练出来了…”
冷无为悲哀的看着这一切,却无力挽回,什么话也没有说,难舍的离开。
也许世界上最难做的事情,就是挽回变心的女人吧。以前冷无为是文静的唯一,可现在…却是权力、地位、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