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州殡仪馆位于西州市南郊一带,地方不大,但历史却很悠久了,殡仪馆后面还有座山,叫小青山,对越反击战牺牲的先烈们就长眠在这座小山头上的烈士陵园里。
按照市里的规划,南郊这一带都被划入了南城区大型cbd项目里头去了,殡仪馆用不了多久就得搬到更偏远的西郊那块去了,不过,让市里花重金从华海请来的规划专家纳闷的是,这座烈士陵园在西州市的宏伟蓝图中,属于很碍眼必须要规划出去的一处地方,市里对专家的大部分规划建议都采纳了,可却偏偏没有动这个有些老旧的烈士陵园,这让专家组的成员们感到很是费解。只是他们哪里会想得到,长眠在这个陵园里的有很多都是陈扬生父的战友,他又怎么忍心让父亲的战友们为国捐躯后还不得安宁呢?事实上陈扬上任后,就悄悄让李秋禾拿了点钱出来对烈士陵园进行了修缮,这是他自己的钱,没有利用手中权力花市财政的一分一毫,只是图个心安罢了。
话扯远了,平日里殡仪馆一向以冷清阴森著称,但今天却显得阳气很足,西州市里有点地位的官员基本上都驱车赶到了这里,来参加下午…将要在此举行的田青同志的追悼会。
田青的验尸报告已经出来了,他的真实死因是突发性心肌梗塞,脑溢血而亡,据法医写就的报告上称,田青死前五小时内曾经服用过小剂量的毒品,的确,田青因为工作压力大,生前就曾查出来他心脏一直不太好,可即便服用了毒品,他也不至于立刻就猝死,真正导致他丢掉性命的是他死去服用的那几颗含有毒品的药丸里头,还参杂有超过50毫克的枸橼酸西地那非成分的药丸。
这个所谓的枸橼酸西地那非是什么东东?
大家咋一听之下可能不清楚,不过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伟哥”,也就是说,这种物质是生产“伟哥”的主要成分,一粒伟哥里面顶多也就几毫克左右,而田青同志一口气吞了50毫克,还瞌睡遇上枕头的有两个年轻貌美的小姐陪睡,加上他心脏还有点小毛病,这样一来么
事实上田青的家人今天得以在殡仪馆帮他办理身后事,而且规格还这么高,陈扬还是要顶住不少压力的。
毕竟,虽然事情很明摆着的,是有人陷害了田青,但在抓到凶手之前,这些只能是警方的推断罢了,也不排除他自己去找刺激嘛。
偌大的灵堂里,此刻显得很安静,秩序井然。田青的大幅黑白遗像就摆放在灵堂正中央的一张黑色的大台子上,旁边则是各式各样的黄色白色的山菊花,做为一名**员,他死后遗体已经被火化了,因此,瞻仰仪容的程序就可以省掉了,来跟田青道别的亲
朋好友和交好的同事只需排好队,依次走到田青的灵桌前三鞠躬,然后走到两手捧着骨灰盒的田青遗孀面前,交上份子钱,再接受田青家属回礼就ok了。
田青的妻子叫张丽,是一名大学的英语教师,就在西州大学里任教,噩耗传来后,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尤其是当社会上还有不少关于他丈夫死因的风言风语传出来后,她更是难以承受得住这突然间铺天盖地而来的巨大压力,在家里不吃不喝,整夜整夜的彻夜难眠,这让她在短短的小半个月时间内,整个人就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到今天就只瘦得只剩下了皮包骨头了。
而她跟丈夫虽然聚少离多,但夫妻间感情甚笃,田青这一撒手人寰,她甚至动过轻生的念头,可一想到才刚上初一的儿子,她就只能把这份悲痛强行摁在了心里面,而且田青死的不明不白的,她也必须要坚强的活着,才能够亲眼看到丈夫沉冤得雪的那一天。
这时,不断有人走到穿一身黑衣黑裤的张丽面前,对她表示安慰,送上随礼,她没有伸手去收礼,而是统统由边上的一个同样是穿着黑色衣裤的女孩子收下,而她就只是用两只手紧紧的把丈夫的骨灰盒抱在怀里,机械式的朝这些赶来悼念丈夫的同志点头还礼,她的眼泪早已经哭干了,这时情绪虽然低落,但勉强还能撑住。
是的,她一直在硬撑着,虽然市里的不少常委都已经来过了,虽然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领导们都很沉痛关切的对她表示了慰问关怀,但事实上她现在一个人都不想看到,而她真正要等来的人这时却还迟迟未见现身。
很明显,她要等的自然是陈书记了。
她很想亲自问一问陈书记,自己丈夫的案子到底怎么样了?尤其是在专案组成立多时却还迟迟找不到突破口的情况下,她心里更是揪心不已,生怕市里对丈夫的案子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即便市里在没有定案的情况下,已经拿出了三十万抚恤金给了她们这对孤儿寡母,这其实已经表明了市里的态度,但她宁愿不要这三十万,也希望丈夫的案子能早日得到昭雪。
遗憾的是,…钟开始的追悼会,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快五点钟了,可陈书记的影子都还没有出现。
难道这就是丈夫经常在家里口口声声的说很欣赏很重用自己的那个陈书记的做派吗,人都已经走了,你陈书记难道就不能早点到?还要跟一个死人摆架子吗?
张丽心里一股怨气腾的狂冒了起来,在她一个女人的眼中,丈夫如果不是被陈书记安排到南港工作,而且还负责牵头打击走私,自然不会遭来如此横祸的。要知道敢走私的可都是些什么人啊,丈夫跟这些亡命之徒斗争能落着好来吗?
张丽如此想的,她身边的一个长相清丽的女孩子也同样是这么想的,这个女孩子叫田雨,是田青唯一的亲妹妹,今年二十四岁,虽然跟大哥是亲生兄妹,不过她的相貌却是比她大哥要好上不知多少倍,瓜子脸,柳叶眉,小巧玲珑的嘴巴以及精致的琼鼻,即便身着一袭黑色丧服,也丝毫不能遮住她身上那股清丽脱俗的气质,说真的,如果没人告知,你压根看不出来她跟长相富态的田青是两兄妹。而她跟嫂子张丽一样也是个人民教师,不过她现在只是在西州高中高中部教数学的一位普通教师。
“嫂子,追悼会都快结束了,那个陈书记怎么还没到,你说他是不是因为打算把哥的案子搁下,就没脸过来了?”
田雨噙着一双泪眼,哽咽着盯着灵堂的大门口,忿忿不平的说道。
张丽虽然心里同样怨气颇多,但她毕竟要比刚参加工作的小姑子要理智冷静得多,见状赶紧用眼神瞪了小姑子一眼,压低声音示意道:“小雨,你不要瞎说,陈书记说了要亲自过来的,咱们再耐心等会儿。”
“嫂子,你不让我说我也得说,哥就是因为在南港扣住人家大老板的一船货才枉送掉性命的,现在已经有人说那个大老板疏通了省里的关系,很快就能把货要出来了,而且人还给哥扣了大帽子下来,说南港的缉私办是地方政府瞎搭建的班子,根本就没有权力私自扣船,而且还说哥在南港大搞刑讯逼供,要把那艘船的船长屈打成招,叫他指证那些个走私老板,哼,这样一来,哥的案子最好的结果就是不了了之了,哪里还有人会帮咱们申冤,那个陈书记现在不敢来,我看他肯定是怕来了不知道怎么面对咱们了。”
田雨边用手背用力抹着簌簌滚落的泪水,边气愤难平的把她近段时间打听到的小道消息跟大嫂说了。
张丽一听不由得慌了神,虽然她不是官场中人,但也算是官宦世家出身的,她大舅现在就是省委组织部的副部长,也耳濡目染的听到过不少关于官场倾轧的事情,自己丈夫办的案子既然扯到了省委去,一个县级市的市委书记就这么死了,影响还是很坏的,那么市里这边先把案子压下来冷处理也是极有可能的,毕竟官场里最讲究稳定了,出了这种事,陈书记脸上也是无光。
一想到这种可能,她脸色就是刷的一白,头也有点天旋地转的感觉,摇着头,嘴里喃喃道:“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
说着,她腿一软,差点没直接摔坐到地上去。
一旁的田雨眼疾手快的赶紧一把扶住了她,哽咽着连声问道:“嫂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就在这时,灵堂门口处的见礼官捏着嗓子喊了
一句:“有客到”
张丽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稳住心神,低喘着对小姑子道:“我没事,小雨。”说着,赶紧把目光投向门口处
可让她失望的是,这时进入灵堂里的却不是陈书记,而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中年男人。
这个中年男人穿着一身浅色西装,扎着领带,还戴着一副墨镜,人长得斯斯文文的,进来后就很潇洒朝主灵台走了过来,随后就见他很恭敬的朝田青的遗像微微鞠了三个躬,等他旁边的一个跟班献上一束黄色的雏菊后,他便迈着方步走到了张丽面前,用很歉意的声音叹息道:“这位应该就是田书记的夫人吧,你好,请节哀顺变,别太过伤心了。”
“请问,您是?”
张丽虽然不认识对方,不过既然别人是来参加她丈夫的追悼会的,她也就很客气的回问了一声道。
“说起来,我其实跟田书记不太熟悉,我在南港也有点小生意,跟田书记还有点不愉快,不过现在田书记人已经走了,那些小小的不愉快也就随风去了吧。”
中年男子淡淡说道。说着还略微打量了田雨二人一眼,当他的目光扫到田雨清丽的面庞时,不由也是微微一怔,暗忖道,呵,这女孩子是田青什么人,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若是有机会,弄到我的会所里倒也是美事一桩。
而他话声一落,张丽和田雨神色不由一紧,她们再不通事务,也知此人来意有点古怪。
中年男子很坦然的面对二人狐疑的目光,朝边上的跟班使了个眼色,那跟班会意,立刻把一叠用厚信封包好的随礼钱递了过去,他微笑点头道:“呵呵,田夫人,这是一点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希望你能收下。”
客人递上随礼,主家当然得接,不过田雨接过信封,一掂之下,起码有小两万块钱,顿时觉得这礼太重了,立刻开口道:“这位先生,您跟我哥哥只是普通朋友,可您这礼太重了,我们不能收下。”
中年男子笑笑摆手不肯接回钱,“一点心意,请田夫人就不要推辞了。”
正推辞不下时,只听门口处的见礼官又是一声喊,这回进来的却不是别人,正是田家上下苦等了多时的市委陈书记了。
因为是出席追悼会,陈扬今天的穿着打扮也很慎重,一袭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扎黑领带,脸色阴沉着快步朝灵台方向走来,而他的秘书小胡则落后他小半个身子的距离,紧跟在他身侧也走了过来。
看到陈扬来了,原本在这里没看到人还有点失望的中年男子嘴角轻轻一勾,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然后倒也不急着走了,就在边上站定身子,只等着陈扬过来跟田家遗孀见面。
陈扬按规矩朝田青遗像鞠过躬后,便转身朝
台边走来,他心情不佳,加上灵堂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因此一下子他并没有注意到此刻站在边上不远处那戴墨镜的中年男子其实就是大开发的吴振邦。
陈扬走过来后,就主动向抱着骨灰盒的张丽伸出了手,亲切的慰问道:“张丽同志,对不起,我有事耽搁了一下,来晚了些,田青同志出了事,我知道对你肯定是个很大的打击,但请你一定要节哀顺变啊。”
张丽听到领导的话,心中大恸,握住陈扬的手就不肯放开了,哽咽着断断续续的道:“陈书记,我家老田死得冤啊,您一定不能放过凶手,他这人平时最正直了,绝对不可能去做那些不三不四的事情的,现在死了还被别人戳脊梁骨,您一定要替他主持公道,我,我在这里给您磕头了”说着,她腿一软,竟似要真的给陈扬屈膝跪下来。
陈扬吓了一跳,赶紧伸出两手扶住她,“张丽同志,你别这样,我答应你,你先起来再”
这边话没说完,只听边上响起一阵轻快的笑声,那吴振邦不知什么时候笑吟吟的走了过来,很礼貌的朝陈扬打了声招呼:“呵呵,陈书记,相请不如偶遇,难得有机会见你一面,正好我手头上有点事儿想跟陈书记你咨询一下,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一块坐下聊聊?”
陈扬循声转头一瞥,这才发现了吴振邦,紧接着,他心里就是一沉,旁人不清楚,他可是知道吴振邦是什么货色的,他也一直怀疑田青这事的幕后黑手就是眼前这个大开发的吴振邦。
虽然仅仅还只是他的怀疑,他手头上没有证据抓人,但一股怒气还是渐渐涌上了他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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