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些惊讶于方副总理突然提出要见自己,但陈扬还是没有二话,转瞬就把情绪调整好了,然后跟在那个很酷的总理随从身后,径直走向了在台阶前停下来的方同和等一行高级领导干部。
  虽然早有方副总理的指示,但等陈扬快步走近到黑色红旗附近时,还是马上就有两个黑衣随从迎了上来。陈扬也知道,这两哥们不过是循惯例罢了,首长的安全任何时候都马虎不得。
  不过这时方副总理却笑着朝两个随从摆了摆手,然后有对陈扬招手道:“陈扬,你过来吧。”
  陈扬忙跑了过去,主动问候道:“您好,方副总理。”
  然后两人也没有握手寒暄,在这种层面上的礼节,如果领导不主动找你握手,而你主动去找领导握手那就真是自讨没趣了。
  方副总理只是冲他笑着点点头,然后看看周围,都是一些随从和干部,又抬腕看了看时间,才开口道:“时间不多,就到车里简单聊两句吧。”
  陈扬当然不敢有什么异议,忙点头说好。
  很快,方副总理身边一个穿黑色中山装的秘书就三两步跑回到黑色红旗旁,拉开后车厢门,请总理进去。
  陈扬随后也在众目睽睽下,跟着坐了进去。
  嘭
  一声轻响,车门关上了。
  一切似乎很正常,不过是领导找下面同志谈话罢了。而陈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他却不知道,他这坐进方副总理专车里的一个寻常举动,带给外面的一干同志多么巨大的心理冲击力。
  是的,大家伙都觉得压力很大。
  方副总理的那些个随从们还稍微好些,毕竟能跟在首长身边工作的当然不是等闲之辈,毕竟他们都清楚方副总理的工作作风,那绝对是按照工作计划表一丝不苟严格执行的,一般情况下极少会自动,更不可能会出现像现在这样,半途又停下来把人叫到车里面谈话的。但不管他们此刻心中有多么的惊讶和不解,这时一个个的脸上都还是保持着严谨的表情,恪尽职守的在台阶下等着。
  而那边仍滞留在西州驻京办借来的奥迪边上的一些西州市政府的工作人员们,则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个排场挺大的领导是哪位,怎么会把陈市长给叫过去了,这时瞧得眼睛都大了。
  驻京办的一个负责开车的办事员回头见陈市长的秘书小胡也是一脸迷茫,就忍不住问:“胡秘书,叫陈市长过去的领导是谁?”
  胡秘书这才打了个激灵,有些不敢确信的咋舌说道:“怎么,你们,你们还不知道吗?那个首长好像,好像是方副总理吧?”
  嘶
  众人呼吸立马急促起来,望着远处那辆威严肃穆的加长红旗,大家伙竟然同时有种窒息的感觉。
  早就知道这个年纪轻轻的陈市长背景绝不简单,但任谁也没有胆量把陈市长往这等深不可测的中央背景方向联系。
  不是吗?陈市长虽然在他们这些普通干部眼中已经是个了不起的高级干部了,可别说现在是在燕京这个藏龙卧虎的地方了,即便是在岭西省里,陈市长也只是众多高级干部中的普通一员。可现在,中央首长却是意外看到他后就中断了行程,然后更是亲自把他招呼过去谈话,这可绝对不是一个普通干部应该有的待遇。
  而且,就刚刚陈市长的表现来看,貌似除了刚开始有那么一瞬间的诧异外,其余时间表现得都十分的淡定从容,就好像被中央首长谈话找去谈话也不过如此,家常便饭罢了,这才是让他们这些西州同志深深感到震撼的地方。
  众所周知,如果不是事先被通知到,按那些拍马屁的小领导们要求去演戏的,平常人见了这么一个位高权重的中央首长,那么绝对是腿肚子都打飘了,哪里还能讲得出话来哟。
  胡秘书情知自己这回是真的发达了,虽然早就知道陈市长的背景不简单,但他也跟其他人一样,完全不敢、不能、也接受不了陈市长跟副总理这种国级领导认识的事实。
  直觉告诉他,一个梦想不到的机会降临在了他面前,就看他今后能不能好好把握了。
  尽管这时他已经极力的不断告诫自己要冷静,冷静,再冷静点儿,但他很悲哀的发现,自己这时候的心跳快得简直比刚破媳妇处时还要厉害万倍,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从胸腔里蹦出来似的,却是再怎么也冷静不下来了。
  .
  大跌眼镜的不仅仅是这些在大院石坪上的一众干部们,六楼的走廊里,正赶往大会议室的新闻局廖局长也是,
  他本来边走着边皱眉吸烟,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可听到大院里来车了,敏感的他立刻从红旗车发出的响动声判断出是副总理来了,下意识就停下来,朝远处的楼底下观望起来。
  可等他亲眼目睹着陈扬被方副总理叫上车后,结结实实的被惊得呆滞住了,竟忘了要提前到会议室去等候。
  的确,他哪里能猜得到,不久前还跟自己在会客厅里简单聊了一会儿的那个从什么西州小地方来跑关系的陈市长,竟然会跟方副总理扯上关系,而且貌似方副总理还挺重视对方的,都快上到台阶了,还特别停下来等他,再联想到发改委刘主任的电话,这
  他不得不迅速调整了前面关于对陈扬的一些固有的错误看法,对方的来头显然不简单,甚至很可能是自己无法想象的。仅仅是一个小地方来京办事的市长绝对是大错特错,若是无意间得罪了对方,真是冤枉之极啊
  他马上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前面跟陈扬谈话的一些片段,还好,自己除了姿态稍微摆得高了些之外,其他倒没什么不妥之处。但这是正常的,也希望对方能理解吧。
  “廖局,时间快到了。”
  这时,身侧突然响起一个恭谨的声音,把他从原来他的秘书见他快到时间了还傻愣着,怕他误了开会时间,一急之下,只能硬着头皮提醒了他一声。
  他赶紧把心神收回,然后倏地感觉到右手指间被烫了一下,他赶紧把留了一大截烟灰的中华给扔掉踩熄。然后才对秘书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可他刚走没两步,却又一下停住,转头吩咐道:“对了,阅评组的方科长在吗?在的话,叫谭科长把西州交上来的材料转给她,这事交由她去核实处理。”
  “好的,廖局。”
  张秘书忙不迭的应了一声,心里却是暗暗有些奇怪,方科长虽然是个大美女,可却是阅评组里出了名认真难缠的一个女同志,办成的事不少,可搞砸的更多,廖局把这事交给她,是要把西州反映上来的这个事认真对待吗?啧啧,这可不是咱们廖局的太极风格啊。
  对前面会谈时还是敷衍态度的廖局为何会突然间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张秘书理解不了,但还是赶紧按领导吩咐,下到四楼去找人去了。
  加长红旗的车厢里,方副总理稍微向旁边让了让身子,看着坐进来的陈扬一脸和蔼微笑:“回京来看你爷爷?”
  陈扬苦笑道:“哪有时间看他老人家,我是特地来新闻局活动的。”
  倒不是他没时间,只是陈老爷子近段一直在开会,身体有些不适,就一直住在中南海里的干休所里调养工作两不误。而他如果没重要事的话,是很不愿意到那里去的,因为程序实在是太麻烦了。不过他昨晚上倒是跟老爷子通了个电话,老爷子在电话里没说什么,只是关切的问了下若男的情况,陈扬当然也是如实相告。
  而且,虽然明知道陈系和方系分属于不同阵营的两个派系,但他对自己亲自跑部委疏通关系的事也不遮遮掩掩的,毕竟多的是国家大事等着首长们去处理,他们哪有闲工夫来管自己这等小干部的工作啊。
  他的坦率也让方副总理忍不住笑了起来:“呵呵,你这个小家伙倒是老实。”
  陈扬挠挠头,颇有些尴尬的看了看方副总理。自己都快三十了,还被人称做是小家伙,却是有点让他感觉到不好意思。不过话说回来,虽说方副总理在整个党中央国级副国级序列的首长里,算是比较年轻的,但今年也满六十了,在这个慈祥老人面前,抛掉他市长身份不谈,其实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虽说他从小就见过不少位高权重的中央首长,并且一直都能以比较平和的心态面对这些大人物,但不知为何,在方副总理面前,他却感觉到有些拘谨和少许的忐忑,而且又不是像在其他中央首长跟前时,他所能感觉到的那种上位者的无形威压。
  或许唯一能解释得通的理由就是因为方晴的缘故吧。不管怎么样,他跟方晴那不清不楚的关系,让他在方副总理跟前,总有种抬不起头来做人的愧疚感,倒是在方晴面前,他却是心安理得得很。
  接下来,方副总理很随意的开始询问起他一些关于南方经济现状的问题,以及他个人对自己所关心的一些跟国计民生息息相关的问题的一些看法。
  只是,除了了解情况外,陈扬还隐约能感觉到,方副总理似乎有点想要考校他的意思在里头,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真才实学。毕竟谈话里面,大多数的问题还是围绕着他当初提出来的那已经被整理完善成内参形式的国十条密不可分,而他却不知道,这汇编成册的国十条备受高层推崇,也是他接连闯下祸事后,却总能东山再起的关键。很多时候,高层一旦赏识一个人,并且下决心要用一个人的话,那么其决心是不容置疑的。
  这方面倒是陈老爷子带给他的阻力很大,就拿他当初跟叶城闹翻那事儿来说,当初若不是陈老爷子的意思,上面原本是打算直接就安排他到西州来工作的。这一来一去可耽搁了他不少时间。对这点,他可谓是毫不知情,当然,即便他知道了也无济于事。
  时间有限,谈话进行了七八分钟左右时间时,方副总理再次看了看时间,就笑着结束了这次很偶然的谈话。
  “呵呵,平日里得空跟总理闲聊时,总是听总理提到你,说你这小子是个能做事的人。”
  陈扬闻之就忍不住有些脸红,不过却也没有打什么官腔,只是谦虚谨慎的回道:“那是总理过奖了,您听听就算,可别当真了。
  方副总理就微笑道:“好了,今天时间有点赶了,下回吧,下回有时间的话,我再找你好好聊聊,到时候你这个小家伙可别想找借口躲哦。”
  “方副总理,您要是找我,我可不敢躲着,一定第一时间。”
  陈扬赶紧回话道。不过听到方副总理有结束谈话的意思,他心中却禁不住松了口气。也难怪他会如此,要是方副总理突然间冒出一句半句关于方晴的话题,那才真是要他小命呐。
  其实他不知道,自己完全是多虑了。真正到了像方副总理这等位置,什么金钱美女都成了过眼云烟。他们胸中丘壑盛载的才是真真正正的国计民生,哪怕是分属于政见不同的派系里,也是如此,并且各派系的最终目的其实也都是一样的,就是让我们的国家实力真正的强大起来。
  能真正名垂青史才百世流芳是首长们最终极的心愿和奋斗目标,若是方副总理会纠结于他跟方晴那缠扯不清的糊涂关系,才真是奇了怪了。
  “你这个小子,平时干工作有冲劲是好事,但是很多时候,也要注意分寸。”方副总理,顿了顿,又笑着摇摇头,“呵呵,你呀,就跟我年轻时候一样,不知为了这个臭脾气得罪了多少人,我看啊,你再不好好改改,早晚得摔跟头。”
  陈扬有些愕然的看了方副总理一眼,有些意外于方副总理会跟他说出这番话来。看似批评,却又不是完全是那个意思。甚至在讲这最后一番话时,方副总理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是藏有深意。这让他甚至有种错觉,当初在交州跟自己交恶不浅的不是方逸,而是另有其人。
  怀着这些许的不解,这次短暂的谈话告一段落。
  随后,陈扬从车里下来,方副总理则拍了拍他肩膀:“好好工作吧”
  说完,就在一群随从的簇拥下,径直上了石阶,向大楼里走去
  陈扬目送着方副总理一行干部上了台阶,慢慢消失在视线外,不由有些皱眉,深思起来。
  只是他却不知道,就在他还愣在石坪上的时候,对面大楼的四楼靠左边一间不起眼的办公室窗前,一直有一簇饱含复杂情绪的目光幽幽的盯在他的脸庞上。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