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兰副省长的办公室告辞离开后,陈扬随后又去拜会了省国资委的田主任,对西州微汽厂的改制方案跟田主任沟通了一下,因为现在只是有这么个初步想法,西州市国资委送上来的正式报告起码要等到具体跟引进投资方谈得七七八八了之后才会送上来,最快也的一两个月时间,因此陈扬也没怎么细谈。
  而今天他来找这个田主任,跟前面去找兰副省长的意思差不多,顶多就是通个气,把工作做在前面嘛。
  田主任在官场里打滚多年,对岭西这个新贵市长当然有所耳闻,此时一见,果然是仪表堂堂,霸气十足。
  不过陈扬讲话什么的倒显得很温和,也很客气,算是给足了田主任面子,田主任自然就是乐呵呵的打了一通官腔,说是什么一定会全力支持陈扬开展工作云云。
  陈扬掐好时间,花了一盏茶的工夫,见效果差不多后立刻起身走人。
  离开国资委的办公大楼,司机刘猛已经在院门附近守候他多时了。
  看到他远远的下了阶梯,刘猛赶紧迎了上来,殷勤的抢下他的手包,然后躬身打开后座车门,憨笑道:“市长,您快上车,外头天热得够呛,车里面凉快。”
  陈扬就有些无奈的暗暗摇摇头,自己什么时候竟然也习惯了下面同志这么伺候自己了?这个苗头可不好啊!
  而刘猛却是喜滋滋的为老板服务着,等他钻进车后座里,才轻手轻脚的关上了车门,回到了驾驶位,问道:“市长,咱们是”
  陈扬就轻“嗯。”了一声,然后缓缓靠向舒适的软靠垫,眯起了眼睛。
  返程途中,他眯眼小憩了一会,不过却也没能睡得太死,脑子里还是在反复琢磨着微汽厂二次改制的事儿。
  今天来省城走动显然并没有获得他想要的最佳效果,兰副省长那边也是满口官腔,但他也不是很着急,等真正到了关键时候,像兰副省长这些高层大佬们应该还是会理智的选择支持自己的。毕竟自己是总理亲自点的将,岭西的这些大佬们再怎么样也不会敢去打总理的脸,把自己上任后的第一项重大举措就给咔嚓掉。
  现在关键还是要看西州市委方面韩海天的态度,能取得常委里大多数同志的支持当然最好,但如果实在不行,那自己也只有硬上项目了。
  但这样一来,总归不是自己希望看到的局面。
  跟着又把岭西省委省政府的几个高层都在脑海中逐一过滤了一遍,但想了半天,仍是想不出来有岭西这里有哪个手握权柄的大佬是跟陈系走得比较近的。
  或者说即便有,他也压根就一点儿也不知道。毕竟他现在在陈系里面,也只是认识一些能被他直呼为叔叔伯伯的核心成员,至于那些跟陈系走得比较近点的高级干部,他就两眼一抹黑了。
  伸手揉了揉发胀的脑门,正头疼间,电话却又响起来了。
  是纽葫芦打过来的,问他什么时候去南港。
  他这才猛然想起自己昨天答应了老纽要去趟南港。想想这段时间为琢磨微汽厂这事搞得有些精疲力尽的,既然左近也没什么事,去下面放松一下倒也不错,而且南港在他的大西州版图规划中,也是十分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一枚棋子,只是现在市里面还有很多关系没理顺,他也就不急着马上去动那座坐落在南海之滨的美丽小县城。
  挂了电话,他才对刘猛道:“小刘,今天你得辛苦点,咱们先不回西州了,直接去南港县吧。”
  刘猛是这时听到陈扬改了路线,忙不迭点头说好。
  现在的他虽然还只是机关小车队的一名普通司机,但比之他刚复员进小车队时没人,走起路来头抬得高高的,颇有点鸡犬升天的味道,小车队那帮鸟人现在也没谁再喊他小刘了,都是猛哥猛哥的叫个不停。
  在家里也是同样,他家是农村的却讨了个城里媳妇,原本在岳父家就不怎么招岳父岳母和那些连襟待见,弄得老婆闲暇时没少熟落他没出息,但自打他当了市长司机之后,老婆天天巴巴的倒好洗脚水伺候他不说,岳父岳母那边更是三天两头就叫他回去吃饭,跟以前一比,待遇简直有了天壤之别。
  而这一切都是身后这个年轻的市长带给他的,他绝对是珍惜无比,心里头巴不得市长大人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的使唤自己呐。
  陈扬被纽葫芦这个电话一搅,一下子就没了睡意,点起颗烟,默默的抽了起来,目光凝视着窗外不停往后划过的风景,思绪也渐渐的变得清晰飞扬起来。
  晚上八点,南港县。
  位于外沙海鲜一条街的最大的一家海鲜酒楼,顺丰美食城六楼的雅致包间里,陈扬正跟纽葫芦这个没正行的老同学兼死党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酒是冰镇的扎啤,在这闷热的大热天里,喝到肚里一阵透心凉,很是爽快。
  桌面上的菜式也十分丰富,当然都是些海鲜,螃蟹,车螺,醉虾等等的,满满的摆了一大桌子。
  这一大桌菜二十个人都吃不完,纽葫芦跟陈扬不一样,就好摆个谱,陈扬也就由着他。
  陈扬吃的海鲜也不少了,但这里的鲨鱼肉却是做得很有特点,叫酸辣鲨鱼唇。
  一般鱼运动得最多的部位是鱼嘴和鱼尾,这道菜选用鲨鱼的嘴唇,加上酱椒、香蒜,再配以特制的调料放在干锅里,边煮边吃,辣中带酸,鲜而不腥,滑嫩爽口。而且经过小火慢慢地焖过以后,鲨鱼的鲜味完全渗透到汤汁里,感觉越吃越入味。
  陈扬胃口不错,连连下筷,就着冰啤酒,这顿饭倒是吃得很舒服。
  他夹了一块鲨鱼肉塞到嘴里,边吃边问道:“哎,老纽,你们这部戏大概什么时候才能杀青?”
  纽葫芦刚去了趟厕所回来,脸红彤彤的:“靠,哪有这么快啊。”跟着又撇撇嘴道,“对了,有时间你帮我做做你那小蜜的工作,听张导说,你那小蜜最近思想活动很不稳定啊,拍戏时整天就知道走神,浪费了不知道多少胶片,我看再这么下去,这戏再拍个一年半载都完不了。”
  陈扬对纽葫芦张口闭口就把林语称呼为自己的小蜜表示很无奈,他也知道这厮是想给自己制造一种“既成事实”的精神压力,虽然他并不打算那么恶心的把这个自己看成是妹妹的小姑娘祸害掉,但话说回来,经过上回的被绑事件后,他在对待林语的问题上也谨慎了很多。
  想了一下,他才回道:“好吧,明天我抽个时间找她谈谈。”
  纽葫芦就嘿嘿一笑,举起啤酒杯,道:“那敢情好,你去给她做工作我就太放心了,不然我真得找你要钱了,你也知道,你管的这破地方穷是穷点,但他妈物价都快赶上岭南了,我这剧组一天扔下去都好几万块钱的呐。”
  在整个西州地区里,南港县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怪胎,兴许是跟岭南接壤的缘故吧,物价高的吓人,而且当地人靠着海里丰富的资源,也比之苦哈哈的西州市富裕了不知多少倍。
  无奈的摇摇头,跟纽葫芦轻碰了下杯子。
  “哎,陈扬,我可跟你说好了,前面我去厕所时跟张导说了,今晚就让他们早点收工,一会儿等你小蜜来了,可别给人甩脸子啊。”
  “你!”陈扬就啧了一声,这厮真是,整天自作主张。但也拿他没办法。
  他话没说完,纽葫芦就继续哀叹道:“陈扬,说实话,跟你家陈上尉比起来,哥们简直就是个悲剧,我那未婚妻你是没见过,见过肯定吓死你,就当哥们求你了,你就别得瑟了,别刺激哥们了成不?”
  陈扬听到就哈哈笑了起来:“该我羡慕你才是吧,怎么着,娶了一个格格还不满意啊?”
  前面他就听老纽讲过了,老纽的父亲见这小子快三十了还吊儿郎当的,就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逮住他去相了一门亲事,女方的祖辈追溯起来好像还是荣禄的后人,家庭背景方面跟老纽他们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姑娘芳名叫荣甜甜,北大考古系研究生毕业,现在在国家博物馆工作,只是听老纽说,那荣姑娘长得奇形怪状的,丑死了。
  想想这家伙这些年来在娱乐圈里就没干什么好事,也算是报应吧。
  听到陈扬的调侃,纽葫芦更是郁闷得连连往嘴里灌酒。
  正说笑间,楼底下突然间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喧哗声,紧接着这阵喧哗声就变成了欢呼声,貌似都是从临街的一些大排档里传出来的。
  两人相视一眼,都有些奇怪,不约而同的起身走到窗口边,把窗帘拉开一些,往下面一看,果真看到饭店一楼临街的院门口这时堵满了人,几个身着便装的中娱公司的工作人员在饭店保安的帮忙下,正吃力无比的试图想从人群里杀出一条血路来。
  而林语则被工作人员们牢牢包围在圈子中央步履维艰的向前行走着,虽然她戴着帽子墨镜,头也一直低着,但还是骗不过粉丝们锐利的目光,“大家快看,真的是林语耶!”惊呼尖叫声此起彼伏着。
  陈扬转头看了一眼纽葫芦,纽葫芦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状况,按说干他们这行,出行时尤其要小心谨慎,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出现当下这种措手不及的情况的。
  现场一片混乱,光靠那几个饭店保安和工作人员,显然不足以把热情激动并且不断成倍增加的粉丝队伍给压下去。甚至还有好些本来在饭店里正吃着饭的不少食客,这时也纷纷从里面跑了出来,就是想亲眼目睹一下大明星林语的真容。而这也直接导致狭小的院落更加堵得水泄不通起来。
  看到场面有失控的危险,陈扬不禁想起了他还在开发区时搞的那场筹款晚会,微微皱了下眉头,当机立断道:“老纽,你赶紧给你的人打电话,叫林语回车上去吧,不然待会儿准会出事的。”
  “好!”
  纽葫芦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立刻掏出手机飞快的拨了个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因为楼底下环境太嘈杂,纽葫芦必须扯着嗓子才能跟对方通上话:“喂,余助理么?你怎么搞的,怎么会让人发现林语了,啊?信不信我回头就炒了你鱿鱼......行了行了,你也先别跟我解释了,你现在马上带林语回到车上去,然后赶紧回南港酒店......什么?她不肯走?.....靠,好了,你把电话给她......”
  纽葫芦吼得满头大汗的,边说边把手机往陈扬手里一塞:“我靠,林语这丫头可真倔啊,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你赶紧跟她讲吧!”
  陈扬接过手机,下意识的往窗户底下扫了一眼,果然看到林语正拿着台手机仰着头不停的朝楼上面张望寻找着,全然不惧旁边黑压压的一大帮随时可能把她吞噬掉的粉丝们。
  他眉头更皱,都不知道该怎么数落这傻丫头才好了。赶紧把手机贴到耳旁,大声问道:“林语,能听到吗?”
  “陈书记,真的是您啊,我能听到你讲话的,您在哪个包间啊?我找了好久都找不到,您,您别急着走好么,我很快就能上去见您了的。”林语喜滋滋的大声回应道。
  “见什么见啊!你现在立刻给我回酒店去,听到没有!”
  陈扬气不打一处来的喝骂了一声。
  效果立竿见影。
  只见楼底下的林语一下子就怔住了,即便相隔甚远,并且还是在夜里,但陈扬仍然能看到这傻丫头眼圈立刻就红了起来。
  但她还是带着哭腔急急忙忙的认错道:“对不起,对不起,陈书记,您别生气,我,我现在就回去了。”
  “好了,你赶紧先回去吧,一会儿我再到酒店去看你。”
  陈扬短短一句话,立马就又让林语转忧为喜:“真的么?陈书记,您真的不会走么?”
  “你再待在这里就不一定了。”
  陈扬话音未落,电话就传来了嘟嘟的声音,再往下看时,保安和工作人员努力的方向已经变了,转向朝着刚才停车的地方挤了过去。
  陈扬这才松了口气,把手机递还给了纽葫芦:“老纽,咱们也结账走吧。”
  纽葫芦也是擦了把大汗,喘着气道:“靠,还是你行啊,哥们刚才怎么都讲不通!”
  可是,尽管林语很听话的乖乖转身走了,但下车容易上车难,这时候她来时乘坐的那辆毫不起眼的金杯周围早围满了人,貌似整条街的食客都已经围了上来。
  “陈扬,我看这样子不行啊,底下人太多了,林语别指望能上车了,靠,咱们还是赶紧叫人来帮忙吧?”
  陈扬立即点头同意:“嗯,老纽,你赶快打电话叫附近派出所的同志来帮忙维持秩序。”
  然而,陈扬话音没落,就见从西面街口处呼啦啦的拐出了一支车队,都是清一色蓝白相间的警用摩托车,粗粗一看,起码不下二十辆摩托,车上坐着的都是穿戴整齐的治安巡防队员,两人一组,正以匀速向混乱不堪的饭店门口驶来。
  而更让人惊叹的是,一辆黑色的奥迪tt跑车被簇拥在这支小型摩托化车队里面,相当的拉风显眼。刚一驶入街口,立时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谁啊?这是?”
  陈扬再次皱眉问道。
  “靠,我还想问你呢。”
  纽葫芦也是再次摊了摊手,目光中满是疑惑。
  不一会儿,摩托车队驶到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外围停下,巡防队员们纷纷停车下来,不紧不慢的开始整理现场秩序。
  这里的粉丝毕竟没有什么组织性,都是到这里旅游玩耍的食客居多,看到手持警棍的巡防队员脸色严峻的列队杀进来,他们立刻就纷纷主动退避三舍。
  很快,有了这四十多个巡防队员的帮忙,几乎没花多少时间,现场立刻就消停了下来。围观人群虽然还是没有完全散开,但比之刚才乱哄哄的景象已经好了不少。
  等到巡防队员们帮忙清出一条过道,成两排纵队列队站好之后,那辆奥迪tt的车门才缓缓打了开来。
  紧接着,便看到一个穿着套白色休闲服饰的年轻男人很轻快的推开门,从驾驶舱下到了车外面,手里捧着一大束包装精美的玫瑰花,面带微笑的快步走向了好不容易松口气儿,正打算上车离开的林语等人。
  “林小姐,你没事吧。”
  男青年的肤色很白,高高的鼻梁,浓眉大眼,人长得很是英俊,脸上的笑容也很温和,看向林语的目光则带着些许仰慕,但很含蓄,绝非一般登徒子那般莽撞下流。
  林语有些诧异这个男青年的自来熟,在她印象里面,压根就没见过这个人。
  “呵呵,瞧我,高兴得都忘了做自我介绍了,我叫韩杰,是你的影迷,”男青年边说边很绅士的献上鲜花,“林小姐,这是送给你的!”
  听到对方自报家门说是自己的粉丝,林语只能是勉强很公式化的笑笑道:“你好,韩先生。”然后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余姐。
  余姐立刻会意,上前从男青年手中接过了那捧鲜花。
  紧接着,林语又朝男青年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径直钻进了金杯车里。
  然后金杯车轰然发动,缓缓拐出了前方的街口。
  男青年只是微微怔了一下,倒是没觉得太过意外,很潇洒的耸了耸肩,耍帅似的自嘲一笑,然后也转身回到了跑车里,轰的踩起油门,迅速离开了。
  楼上,陈扬有些好奇的转头再次看向纽葫芦。
  纽葫芦还是摊手,苦笑道:“别看我,我也不知道这人是谁。不过也真没什么新鲜的,你家林语出名之后,三天两头就有这种不务正业的公子哥冒充粉丝出现,老子他妈快被烦死了。咱们走吧。”
  陈扬哈哈一笑,“你不也跟这公子哥一个德行吗?”
  纽葫芦苦着脸道:“我可是娱乐公司的总裁,别把我跟那些游手好闲的公子哥混为一谈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