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阴暗角落里。
看着“摩的”喷着浓黑的烟雾缓缓开得远了些,那昆哥才怒不可遏的破口大骂出来:“妈-逼-的,竟然被人截胡了!”
前面好几次想冲出去的彬子仍然一头雾水,大惑不解的看向老大,问道:“昆哥,开摩的那狗日的是谁啊?咱几个把人直接抢了不就完了,你刚才拦着咱们干嘛?”
“你们懂个屁!这破三轮是西州‘野马帮’的车子,要是我没料错,这附近街上起码还有几十辆这种破三轮在转着,咱三个再能打,顶个毛用!”
彬子和华子二人这才恍然大悟,而华子前面还以为偶像有贵人相助逢凶化吉了呢,没想到最后却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啊。
“老大,咱们接下来怎么办?这人都跑没影儿了都。”
彬子虽然也是大失所望,但他心态保持得比较好,这时就问了昆哥一句。
昆哥脸上横肉跳了几下,幽幽的目光在街面上梭巡着,很快,他的目光锁定在了那人民广场方向,手一挥:“走,过那边瞧瞧去!”
彬子一惊,心说最好的机会已经没了,去那里不是找死么,赶忙进言道“老大,那边好像有蛮多人的,咱们......”
“怕个鸟啊!”
昆哥脸一沉,喝断小弟的话。
彬子赶紧住嘴了。
而华子闻听老大这话后,急切的心情已经直接写在脸上了,可偏偏老大这会儿还没死心,他急也没用,心里却暗暗想着,待会儿一定要找个机会打110报警算了。
人民广场。
位于西州市中心的黄金地段,周围连着几条街,中间有个喷泉水池,但因为市政维护处经费紧张,年久失修,早已经不出水了,只有几座假山孤零零的竖在池子里头,上面爬满了青苔,显得挺窘迫的,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西州当下的经济状况。
此时此刻,陈扬手里夹着根香烟,默默的走在已经不算平整的广场上,这长长的一段路走过来,他原先那七八分酒意早已经全醒过来了。
在他对面广场西侧的过道上,这时候倒是挺热闹的,沿路上有上百个小贩在练摊儿,也有很多压马路路过此地的青年男女在走走看看,买些小玩意,小商品啥的。
间或还有几个穿着制服的城管在大声的吆喝着撵人离开,但收效甚微。
这是一条自发形成的地摊街,一到晚上八点就挤满人了,一直要热闹到午夜两点左右才会散去,附近的居民都不知道投诉了多少回了,城管也强行清理过几次,但根本没用,消停个几天后就又如雨后春笋般的冒出来了。
这时不知道是哪一方骂得大声了点,一群小贩冲上来把几个可怜的城管给包住了,双方敌我分明,谁也不肯示弱,推搡骂声不断。
陈扬抽着烟,矗立在远端,默默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却没有走过去凑热闹看个真切,或者是为某一方出头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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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场子中央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虎着脸,双目赤红的瞪着几个想要把他摊子没收掉的几个城管执法人员,喝道:“妈的,你们城管很牛是不是?你们敢收我的东西试试看?老子要是不揍你就跟你姓!操,这日子没法过了,你们要是不给我活路,信不信我他妈明天就扛**包去海关路!”
即便是市政府近期出台的那个176号文件里面,允许商贩们在9点到12点的时间段内在广场路范围内摆摊,他还是违规了,没办法,他的摊子铺得太靠路中间了,属于过界经营,因此,这一路上几十号摊贩,就他一个人倒了霉被抓了典型,而他嘴里所说的海关路就是市城管局的总部所在地。
几个城管见过的大场面不知凡几,虽然外围围了一大帮群众,但他们可不是被吓大的,心中冷笑不已,呼啦啦一撸袖子就硬把中年汉子的摊给硬扯了过来,然后麻利的一卷,直接打成个大包没收掉了。
“我操!”
中年汉子大怒,腾的扑上来就要把包袱抢回去。
可奈何他双拳难敌四手,三两下就被牛高马大的几个城管给制住了。几名城管倒也不追穷寇,一把推开汉子,然后回头就要扬长而去。
中年汉子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眼巴巴的看着几个城管,他是西州纺织厂这期两千名下岗职工中的一个,而他老婆早在三年前第一拨下岗大潮中就已经下岗了,家里眼见着都揭不开锅了,这时还被人夺去唯一的赚钱希望,他哪里还能忍得下去。
紧接着,只见他飞快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胸口上下起伏了数下之后,他猛的从腰间抽出一把军用匕首,大吼着冲向了那个扛着他包袱的城管。
“啊!”
旁边群众们脸色巨变,尖叫声瞬间响彻了全场。
而那倒霉的城管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中年汉子用匕首制住了。
围观群众惊惶不已的炸散开的同时,一个沉着的声音突然间响了起来。
“住手!”
回头一看,原来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国字脸,浓眉大眼,脸上隐隐透着正气,身材健硕魁梧。而他身上的灰色制式衬衫也明白无误的告诉众人,他是个警察。
而这人身边还跟着一个长相清秀的女人,见状女人脸色大变,立马扯住了这个欲强行出头的男人衣袖道:“老公,这里又不是南港,你别管闲事了。”
谁知这男人却回头瞪了他老婆一眼,皱眉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直接拂开袖子,拨开前面乱成一团的人群,大步挺身而出,喝道:“把刀子给我放下!”
中年汉子喘着浓重的粗气,非但没有立刻放下刀,反而是有些抓狂的吼道:“你们这些王八蛋,快点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而那个被他用匕首抵住脖颈的城管此刻吓得都快晕过去了,手一哆嗦,刚没收的那个大包立时就被松开了,倒霉的是这汉子是卖瓷器的,这时候稀里哗啦的早成了碎片了。
这阵脆响一起,中年汉子脸色一下变得惨白,疯吼道:“我操!你们把我的碗都摔了,我要你们赔命!”
吼着的同时,他手腕微微一抬,那明晃晃的匕首银光一闪,眼看着一场无端的血案就要发生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啪!的一个闷响在场子里猝然间炸响起来,紧接着,人们就看到一大叠花花绿绿的钞票被摔到了,并且立刻散了开来,散的满地都是。
“同志,你的货我买下了,把人放了吧。”
一个淡然从容的声音从人群外头缓缓的传了进来。
围观群众都是一愣,循声转头时,才看到一个长着一对剑眉,身材略微有些瘦削的年轻人面色冷峻的冷冷的站在场子外围。
显然,刚才这一把钞票应该都是这个年轻人撒出来的。
中年汉子被这么多钱一下子砸晕了,眼前一花,手便抖了一下。
而他愣住的同时,说时迟那时快,本来就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那名公安一个跨步冲了上去,闷喝一声,一把捏住了他持刀的腕子,劈手就把那匕首夺了下来。
嘭!
又是一声闷响,中年汉子被这名公安用肘子狠狠的撞飞了。
才不到两秒钟,事件宣告平息,众人都是一场虚惊!
马上便有城管扑上去把中年汉子制住了。
而众人这时才想起回头,可此时,刚才随手扔出一叠近万块人民币的那个年轻人却已经不见了。
“嘶,那年轻人该不会是鬼吧?”
众人心里唏嘘不已,可看着这满地花花绿绿的钞票,又不大像。
而那个救下人来的警察也是微微有些皱眉,心里嘀咕了一声:“这人怎么有点像......”
紧接着,他眼睛猛的一亮,转头望东南侧看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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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陈扬并没有走远,他只是不想有人认出他来。毕竟他要是被发现在场的话,麻烦事情很多,光是这把钱撒出来怎么解释就挺让人头痛。
边走边点起根烟,默默的抽了起来。
无可否认,现阶段国内城管素质不高,经常有丑闻见报不说,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但说句老实话,城管的工作其实也挺难做的,两者间只是一种脆弱的平衡,谁也不知道矛盾什么时候会来个总爆发。
事实上,对这条露天的无牌商业街,陈扬也早有耳闻,并且也有市城管局的同志也就怎么治理这条街给出了意见,说是必须对这些顽劣分子采取高压手段,还周边群众一个清静的生活环境,把广场西通道从这些无证游商手里抢回来,通俗点讲就是“打砸抢罚”相结合,只有重拳出击想必才能收获到满意的效果。
结果显而易见,陈扬想也不想的就驳回了市城管局潘局长的整治意见。当然,他也没有批评潘局长,只是给出了“堵不如疏”的四字方针去解决问题。潘局长失望而归的同时,对这个心慈手软的新任市长难免生出了些许鄙夷。
其实陈扬心里清楚得很,这归根到底还是政府的原因,地方经济上不去,下岗职工日益增多,老百姓的生活举步维艰,能不给自己找条活路么?真若是老百姓富裕了,恐怕也没有谁会这么大晚上的跑出来练摊儿了,这夏天晚上还好点,到了冬天,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苦不堪言。
摇了摇头,他把这些事挥去。抬腕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一刻了,不由皱眉自语了一声:“仙儿搞什么鬼?怎么磨蹭这么久还没赶到?”